廢棄療養院的主樓像一具巨大的骸骨，癱在荒草叢中。車燈掃過斑駁的墻面，露出“濱海市第三療養院”的褪色字樣，墻皮剝落處，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痕跡，像干涸的血跡。

林默把車停在樓前，和趙剛各自拔出配槍，打開手電，光束在黑暗中交織。主樓大門虛掩著，風灌進去，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有人在里面哭泣。

“分頭搜索，三樓3號病房匯合。”林默低聲道，手電光掃過一樓大廳——散落的病床、生銹的輸液架、墻上貼著的褪色標語“靜心療養，早日康復”，在陰影里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趙剛負責一、二樓，林默直接上三樓。樓梯是水泥的，踩上去發出“咚咚”的回響，在寂靜的樓里格外刺耳。三樓的走廊更長，兩側的病房門大多敞開著，里面堆滿了雜物，手電光掃過，能看到病床上的枯草、墻角的蛛網，還有……掛在墻上的鏡子。

幾乎每個病房里都有鏡子，大小不一，有的蒙著灰，有的碎裂了一半，鏡片反射著晃動的光柱，像無數只眼睛在暗中窺視。

林默的心跳越來越快。高志遠對鏡子的執念，遠比他想象的更深。

3號病房在走廊盡頭，門是關著的。林默放輕腳步靠近，能聽到里面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踹開門，手電光瞬間射進去——

病房里沒有高志遠，也沒有李夢。正中央擺著一張鐵架床，床上綁著一個人，被黑布蒙著眼睛，看不清面容。床的四周，立著八面巨大的鏡子，鏡面都對著床上的人，形成一個封閉的“鏡牢”。

而在鏡子圍成的圈外，陳默背對著門口，正坐在一張桌子前，手里拿著筆，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嘴里還念念有詞：“還差一個……就差最后一個了……”

“陳默！”林默低喝一聲，“住手！床上的人是誰？”

陳默猛地回頭，眼神渙散，嘴角掛著詭異的笑：“是她……第十個……高醫生說，有了她，門就能開了……”

林默迅速繞到床前，扯下黑布——床上綁著的，正是李夢！她臉色慘白，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滿血絲，看到林默，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解開她！”林默對陳默吼道。

陳默卻像是沒聽見，依舊在本子上畫著那個迷宮符號，聲音越來越激動：“你看，鏡子里的它們在招手……它們說，里面有真相……”

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趙剛的吼聲：“默哥！高志遠跑了！二樓有個密道！”

林默心里一沉。高志遠果然在這，而且早有準備。

他快速解開李夢身上的繩子，扶她起來：“能走嗎？”

李夢虛弱地點點頭，聲音沙啞：“他……他在鏡子后面……藏了東西……”

林默的目光立刻投向那些鏡子。他走到一面鏡子前，用力一推——鏡子竟然是活動的，后面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個金屬箱子。

打開箱子，里面是高志遠的實驗日志，比李夢的筆記本更詳細，也更瘋狂。

日志里記錄著他的動機：十年前，他的女兒因精神分裂癥自殺，死前總說“鏡子里有另一個我”。高志遠無法接受，開始偏執地研究“鏡像與潛意識”，認為人能通過鏡子與“另一個世界”溝通，甚至能找回逝去的靈魂。

他利用精神病院的病人做實驗，通過藥物、聲光刺激和鏡子反射，人為制造“鏡中幻象”，放大病人的恐懼，記錄他們的精神崩潰過程。陳默是他最“成功”的實驗體，不僅能“看到”鏡中幻象，還能被他完全操控。

而那九個死者，是他篩選出的“恐懼閾值最高”的病人，他認為用他們的“精神殘骸”能打通“通道”。李夢，則因為發現了他的秘密，被他視為“完美的第十個祭品”——她的恐懼里，混合著對真相的執著，更“純粹”。

日志的最后一頁，畫著一張療養院的地圖，標注著密道的出口，通向療養院后山的一個山洞。

“趙剛！去后山山洞！高志遠跑那去了！”林默對著對講機大吼，同時扶著李夢往外走，“陳默，跟我們走！你被他騙了！根本沒有什么鏡中世界！”

陳默卻突然尖叫起來，指著鏡子：“它們來了！它們要出來了！”

他猛地沖向一面鏡子，用頭狠狠撞上去——“哐當”一聲，鏡子碎裂，陳默倒在地上，額頭上的血混著玻璃碎片流下來，眼神卻變得清明了一瞬：“別……信……”

話沒說完，他就暈了過去。

林默沒時間管他，扶著李夢快速下樓。趙剛已經帶著人往后山追，林默緊隨其后。

后山的山洞隱藏在一片灌木叢里，洞口被藤蔓遮掩，和黑礁島的溶洞有些相似。林默和趙剛沖進去，手電光掃過，看到高志遠正站在山洞深處，面前擺著一面巨大的圓鏡，鏡子周圍插著九根蠟燭，火苗跳動，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你們來了。”高志遠轉過身，臉上沒有驚慌，只有一種狂熱的平靜，“正好，見證奇跡的時刻。”

“高志遠，你的實驗結束了。”林默舉著槍，“跟我們走，為你做的一切贖罪。”

“贖罪？”高志遠笑了起來，笑聲在山洞里回蕩，“我在救人！我在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我女兒就在里面等著我！”

他突然抓起一把刀，指向鏡子：“你們看！她在里面！她在對我笑！”

林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鏡子里只有晃動的燭影和高志遠扭曲的臉。

“他瘋了。”趙剛低聲道。

“是你們不懂！”高志遠情緒激動起來，揮著刀沖向林默，“你們想阻止我？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林默側身躲過，槍托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刀“當啷”掉在地上。趙剛立刻上前，將他按在地上，戴上手銬。

高志遠還在瘋狂掙扎，嘴里反復喊著女兒的名字：“依依！等我！爸爸馬上來陪你！”

林默看著那面鏡子，鏡子里的燭火漸漸熄滅，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黑暗。他想起那九具尸體，想起陳默的瘋狂，想起李夢的恐懼，心里像壓著一塊石頭。

所謂的“鏡中世界”，從來都不是另一個維度，而是高志遠用科學之名，為自己的執念和瘋狂構建的牢籠。那些病人、陳默、甚至李夢，都成了他牢籠里的犧牲品。

“把他帶走。”林默轉過身，不再看那面鏡子。

走出山洞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晨曦透過樹葉灑下來，照亮了沾滿露水的草葉。李夢站在洞口，看著被押走的高志遠，眼淚無聲地滑落，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趙剛安排人送李夢去醫院檢查，又讓人把陳默和山洞里的證物帶回警局。林默站在療養院的廢墟前，看著初升的太陽，心里百感交集。

這場由鏡子和瘋狂引發的罪惡，終于落下了帷幕。但那些被打碎的鏡子，那些留在人們心里的恐懼，或許永遠都無法徹底消失。

他想起陳默最后那句“別信”，或許在瘋狂的盡頭，他終于看清了真相——所謂的鏡中世界，從來都是人心的倒影，你恐懼什么，就會看到什么。

“默哥，該回去了。”趙剛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默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警車走去。陽光越來越暖，驅散了山間的寒意。他知道，新的案件還會出現，新的迷局還在等待被解開，但只要守住心里的那面“明鏡”，就不會迷失方向。

警笛聲在清晨的山谷里響起，漸漸遠去。廢棄的療養院里，風吹過破碎的鏡子，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一個關于執念與毀滅的、早已落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