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黃彥青終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了曼哈頓的地界。

此刻的他，活脫脫一個沿街乞討的流浪漢：身上的廉價便裝早已被荊棘和塵土撕扯得破爛不堪，沾滿泥污，腳上的鞋子也磨穿了底，露出臟污的腳趾。

原本梳理整齊的頭發糾結著枯葉和草屑，臉上更是蒙著一層厚厚的污垢，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疲憊中依舊保持著銳利。

他這副模樣并非偽裝，而是實打實的狼狽。

因為他發現沿途的汽車旅館、偏僻民居，甚至公路上往來的車輛，都有人在嚴密地盤查詢問。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那些人神色冷峻，動作專業，絕非尋常警察或地方保安。

雖然他肩頭的槍傷已結痂，外表也看不出絲毫殺手的痕跡，但黃彥青深知，留下任何一點記錄，都可能在未來成為致命的線索。

為了徹底抹去痕跡，他毅然舍棄了公路，一頭扎進了荒蕪的郊野和密林。

餓了就去人家家里借，絕對不是偷。

渴了喝幾口溪水，夜晚就蜷縮在冰冷的巖石縫隙或枯草堆里。

兩天兩夜的跋涉，硬生生將一位剛完成驚世刺殺的“幽靈，磨礪成了眼前這個風塵仆仆、形同乞丐的歸客。

當他終于看見曼哈頓那熟悉的、帶著工業氣息的天際線時，一股復雜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

“下次，”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干這種‘臟活’，至少得備兩輛車……不，三輛。”

分散風險，接力撤退，才能最大程度降低暴露的可能。

踏入城區，沒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畢竟滿大街的乞丐，不差他這一個。

他低著頭，朝著唐人街的方向挪動，心中只盼著能盡快回到忠義堂那安全的后院，洗去這一身風塵與疲憊。

就在靠近唐人街邊緣的一條骯臟小巷附近，一陣突兀而尖銳的驚叫聲撕裂了街區的嘈雜。

“把錢拿出來！快點！”粗暴的吼叫隨之傳來。

黃彥青腳步微頓，眉頭習慣性地皺起。

循聲望去，只見昏暗的巷子里，四五個身形粗壯的白人混混正圍堵著在巷中，不知里面的情況。

他們嘴里不干不凈地叫囂著，推搡著，氣氛充滿了惡意。

搶劫？

黃彥青淡漠地收回目光。

這種事在紐約的貧民街區司空見慣。

不在他的地盤，他管不著，更懶得管。

他抬腳欲走。

“你們不能這樣！我是哥倫比亞大學的留學生！我有證件！”女子帶著哭腔的驚呼聲傳來，帶著絕望的哭腔。

“呸！”為首的混混惡狠狠地啐了一口，“中國人？黃皮猴子而已！留學生又怎么樣？值錢的東西，還有你這身衣服，都給老子脫下來！”

他眼中閃爍著貪婪和淫邪。

“跟她廢什么話！”

另一個同伙不耐煩地伸手去拉扯女子的外套，獰笑道，“我們自己動手！嘖嘖，這東方妞兒看著真他媽白嫩，……哈哈哈！等會我先來。”

猥褻的笑聲在狹窄的巷子里回蕩，格外刺耳。

黃彥青霍然轉身！

眼睛瞬間寒芒乍現。

他閃電般從后腰拔出那支冰冷的柯爾特M1911，對著巷內那幾個扭曲的身影，果斷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槍聲在狹窄的空間里炸響！

五個混混臉上的獰笑甚至來不及轉化為驚恐，身體便如同被重錘擊中般劇烈抽搐，慘叫著，一個接一個地栽倒在潮濕污穢的地面上。

鮮血迅速在他們身下蔓延開來，濃重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巷子里的垃圾腐臭。

剛才還被絕望籠罩的女子，目睹這電光火石間的血腥殺戮，嚇得魂飛魄散，雙手捂嘴，發出更為凄厲的尖叫。

黃彥青眉頭擰得更緊，槍口還飄著淡淡的硝煙。

他大步走到巷口，目光掃過嚇傻的女子，用中文呵斥道：“別嚎了！趕緊走！這街區亂得很，沒事少來這種地方！下次，可未必有這運氣！”

他的語氣冰冷，帶著疲憊和厭煩。

說完，他看也沒再看那女子一眼，轉身轉入街角。

女生聽到黃彥青的中文，明顯愣了一下——他是中國人？

她慌忙沖出巷口，但街上已空無一人。

殘留的恐懼讓她不敢停留，立刻轉身跑向人多的大街尋求安全感。

……

半刻鐘后，黃彥青終于回到了唐人街。

剛走進熟悉的地界不久，三名巡邏的安境堂成員立刻警惕地圍了上來。

領頭的小頭目皺著眉，語氣不善地呵斥：“喂！哪來的？這里不準偷……”

話未說完，黃彥青猛地抬頭，罵道：“滾你的七彩菠蘿爆炸雞！連老子都不認識？！”

那標志性的罵人話如同驚雷！

小頭目渾身一震，死死盯著那張污垢下的臉，瞬間認出了那雙熟悉的眼睛，聲音都變了調：“頭……頭家？！您……您怎么……”

“閉嘴！”黃彥青疲憊地打斷他，壓低聲音，“別聲張，當沒看見我。繼續巡邏。”

“是！是！頭家！”小頭目如蒙大赦，趕緊帶著同樣震驚的手下讓開路。

黃彥青不再多言，徑直沖著忠義堂方向走去。

回到忠義堂，黃彥青那身裝扮，立刻吸引了正廳里商量事情的烏弟和過山烏。

“阿青？”兩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寫滿了驚愕和關切。

過山烏一個箭步上前，目光迅速掃過黃彥青全身，似乎想檢查他有沒有受傷，“你這……這是怎么回事？路上被人堵了？還是……”

烏弟也圍了上來，眉頭擰成了疙瘩：“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受傷了？快讓醫生來看看！”

黃彥青抬起手臂，阻止了兩人連珠炮似的發問，聲音疲憊：

“先別問了，”他擺了擺手，腳步沒停，徑直穿過正廳往后院自己的房間走，“弄點吃的到我房間，熱乎的，湯湯水水的最好。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我今天……就想吃個飯，洗個澡，睡個覺。”

他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倦意，仿佛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了。

烏弟和過山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好，阿青，你先好好休息。”

過山烏沉聲道，立刻轉頭吩咐旁邊的手下：“快！去廚房！讓師傅立刻做碗熱湯面，多放點肉和青菜，再弄幾個清淡爽口的小菜和蒸點！要快！”

“是，二頭家！”手下領命，飛快地跑了出去。

回到熟悉的房間，黃彥青反手鎖上門。

他幾乎是撲進了浴室，打開花灑，讓滾燙的熱水兜頭澆下。

熱水沖刷著皮膚，帶走凝固的泥污、草屑和硝煙殘留的刺鼻氣味，也仿佛沖刷著緊繃的神經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閉著眼，感受著熱水帶來的刺痛與舒爽交織的復雜感覺，肌肉在熱流的按摩下一點點松弛下來。

十分鐘后。

“呼……”一聲悠長的嘆息被水聲淹沒。

洗凈污垢，擦干身體，換上干凈柔軟的棉質睡衣，黃彥青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神清氣爽，雖然身體依舊沉重，但精神上的緊繃感緩解了大半。

剛走出浴室，就聽見敲門聲。手下端著一個大托盤走了進來，食物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一碗熱氣騰騰、湯色清亮的雞湯銀絲面，上面鋪著幾片嫩滑的雞胸肉、幾根碧綠的青菜心，還臥著一個金黃的荷包蛋。

旁邊是幾個精致的蒸籠：晶瑩剔透的蝦餃、皮薄餡大的燒賣，還有一小碟清爽的醬黃瓜和一碟切得薄薄的鹵牛肉。

胃里的饞蟲瞬間被勾起。

黃彥青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熱湯。

鮮香濃郁的雞湯順著喉嚨滑下，暖意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挑起一筷子細如發絲的面條送入口中，軟滑筋道，帶著雞湯的鮮美和麥香。

“嗯……”他滿足地喟嘆一聲，臉上露出了這幾天來第一個真正放松的表情。

蝦餃皮薄餡彈，燒賣汁水豐盈，鹵牛肉咸香入味，醬黃瓜清脆爽口解膩。

每一口都是熟悉的味道，熨帖著他被干巴面包折磨了好幾天的腸胃。

“果然，還是這個對味。”他低聲自語，嘴角忍不住上揚。

胃袋被溫暖美味的食物填滿的感覺，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幸福感，遠非冰冷堅硬的面包可比。

這一刻，什么杜邦家族，什么警察局長，什么系統任務，都被暫時拋到了腦后。

風卷殘云般吃完，黃彥青感覺積壓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更加洶涌地涌了上來。

他簡單漱了漱口，走到床邊，幾乎是把自己摔進了柔軟的被褥里。

身體陷入久違的舒適床鋪，溫暖干燥的被褥包裹著他，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緊繃的肌肉徹底放松，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

意識如同沉入溫暖的深水，迅速模糊、遠去。

幾乎是頭沾枕頭的瞬間，沉沉的、均勻的呼吸聲便在房間里響起。

他睡得很沉，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