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查爾斯，已安然坐在華盛頓的家里。

他剛放下與總統通話的聽筒，嘴角噙著一絲贊許，輕聲自語：“這個中國人……還真是不簡單。原以為要替他收拾殘局，看來是多慮了。干得漂亮。”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辦公桌上的電話驟然響起。

查爾斯隨手拿起聽筒，里面立刻傳來女兒艾米麗急促且帶著一絲質問的聲音：

“爸爸！長島的事我聽說了！你之前和黃私下談的交易……是不是就是這個？”

查爾斯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反問：“你從哪里聽說的？”他并未否認，只是確認消息來源。

“我前幾天不是加入史密斯律師事務所了嗎？今天瑪麗安也來辦手續，她剛接到家里的緊急電話，讓她最近別出門，家里會加派保鏢。”

艾米麗的語速很快，帶著一種抽絲剝繭的冷靜，“結合之前發生的事情，……爸爸，我好歹是耶魯法學院畢業的，不是傻瓜，這點推理能力還是有的！”

查爾斯聞言，在電話那頭短促地笑了一聲，帶著點無奈，也帶著點對女兒敏銳的認可：“行了，既然你猜到了，那也不必瞞你。確實是我和他交易的一部分。不過……”

他的語氣轉為嚴肅的告誡，“既然現在沒人知道是他做的，你最好不要亂說。省得被別人知道了，還要我出面滅火。”

“爸爸！”艾米麗的不滿幾乎要溢出聽筒，“你總是把我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子！我已經是執業律師了！”

“好好好，”查爾斯立刻放軟聲調安撫，“我的錯，我的錯。以后不把你當小孩子了，你想知道什么，只要合理，我都告訴你，行了吧？”

艾米麗這才稍稍平息了情緒：“嗯，這還差不多。那我掛了，佩文律師丟給我的幾份案卷還沒看完呢。他要求可嚴格了……晚安了，爸爸。”

“晚安，親愛的。”查爾斯溫和地回應，聽著電話里傳來忙音，才緩緩將聽筒放回座機。

辦公室重歸寂靜。

他站起身，踱步到寬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華盛頓的燈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他熟練地取出一支上等雪茄，用雪茄剪小心地剪開茄帽，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醇厚的煙霧在口中縈繞片刻，才被緩緩吐出，在玻璃窗上氤氳開一小片朦朧的白色。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指尖雪茄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滅不定，映照著他深邃難測的眼眸。

窗外繁華的都市夜景，此刻仿佛成了他思考的幕布。

沒人知道，這位深諳權力游戲的參議員，心中正盤算著什么。

......

杜邦家族莊園，橡樹廳

沉重的橡木門扉緊閉，隔絕了外界。

壁爐里的火焰噼啪作響，卻驅不散廳內凝固的寒意。

家族掌舵人，老亨利·杜邦，深陷在高背椅中。

他布滿皺紋的臉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目光在面前幾個噤若寒蟬的繼承人身上掃過，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憤怒。

“彼得！”老亨利的聲音壓抑著怒火，“告訴我，情況怎么樣了？”

侍立一旁的管家老彼得微微躬身：“家主，非常遺憾，目前…尚未發現直接線索。我們的人正以俱樂部為中心，向長島周邊所有城鎮、道路、樹林進行地毯式搜查，警犬和賞金獵人也都撒出去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摩根先生、洛克菲勒先生和梅隆先生那邊都已經發動各自的力量在追查可疑人物和車輛。”

老科爾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沉重：“另外…從華盛頓傳回的消息…白宮方面對此事似乎…不甚關心。總統先生甚至授意，認為這屬于不幸的私人事件，不宜過度動用聯邦力量進行浪費性追索。”

“砰！”老亨利布滿老年斑的手掌狠狠砸在紅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水晶鎮紙嗡嗡作響。

他胸膛劇烈起伏，雙眼死死盯著面前幾個面色蒼白的繼承人。

總統不關心？

浪費性追索？

這個信號瞬間讓老亨利冷靜了下來。

他閉上眼，那股凌厲殺氣消散了大半。

埃德蒙的死若與繼承權無關，那么眼前這幾個被嚇得夠嗆的后輩，暫時還做不出這等狠辣且精準的刺殺。

更重要的是，白宮那輕描淡寫、近乎放任的態度…

“都回去吧。”老亨利揮了揮手，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管好自己的事，約束好下面的人，最近…都安分些。”

幾個繼承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行禮告退，腳步倉惶地離開了這令人窒息的書房。

厚重的門扉再次合攏，隔絕了外界。廳內只剩下壁爐的噼啪聲和老亨利粗重的喘息。

“富蘭克林…”老亨利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名字，眼中燃燒著刻骨的恨意，“好手段，好…好得很！”

旁邊的老彼得上前一步：“家主，我們要不要…做出回應？”

“回應？”老亨利猛地抬眼，發出一聲冷笑，“回應什么？用雞蛋去碰石頭嗎？現在軍隊在他手里！國會在他的‘新政’蜜糖下搖擺！

整個國家都指望著他那該死的‘爐邊談話’來穩住人心！我們拿什么回應？用錢嗎？摩根、洛克菲勒、梅隆？

他們或許會幫我們找人，但絕不會為了杜邦去正面撼動一個掌控著戰時權力的總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老彼得，望著窗外籠罩在暮色中的家族莊園，背影顯得孤寂而充滿壓迫感。

“這個仇…我記下了。”

老亨利的聲音冰冷如刀，“但報復…不是現在。讓他們不要差了，對外就說是出了車禍就行了。

但明面上不查，私底下還得查，我的兒子不能白死，富蘭克林我現在動不了他，但殺了我兒子的人必須先給我找出來吊死。”

他撫摸著冰冷的窗欞，目光投向遙遠華府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

老彼得聞言立馬躬身撫胸：“我將遵從您的意志。”

很快，亨利·杜邦的命令就傳了出去，明面上的調查全部停止。

但沒人認為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這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