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哨位的槍栓聲剛響，王步的手已經搭上卡賓槍，歌聲戛然而止。整片營地像被凍住，只有風卷著雪粒打在強光燈罩上，發出細碎的撞擊聲。李龍轉身時，左頰的疤痕抽動了一下，他沒去摸，只是把匕首從腰帶抽出，插進腳邊凍土，刀尖直指203高地。
林文斌抱起電磁脈沖裝置就往制高點沖，計算紙盒在背包里嘩啦作響。半道上一枚彈片擦過盒角，幾張殘頁飛出去，在空中翻了幾圈，落進雪堆。他沒停，一腳踩實雪坡，把裝置架在巖石凹槽里，手指迅速撥動頻率旋鈕。
頭頂云層裂開，美軍轟炸機群貼著山脊俯沖下來，機翼幾乎削斷松枝。第一波炸彈落在東側坡面，炸起的凍土塊砸在強光燈架上，燈柱晃了兩下，金哲洙撲上去用鐵鍬死死抵住底座。他指甲縫里滲出血，混著鐵銹和去年殘留的彈殼碎屑，一并嵌進木架縫隙。
“絆雷拉好了！”王步吼了一聲，三道鋼索橫貫雪地，末端連著埋在凍層下的雷管。他退到掩體后，抬手一槍打碎東側坡面的照明燈泡，故意讓那片區域陷入黑暗。
炮火轉移的瞬間，美軍坦克編隊從谷口推進，履帶碾過焦土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第一輛M4剛駛入雷區，前輪壓上絆索，轟然炸斷。后車試圖繞行，卻被第二道雷網逼停。炮塔開始旋轉，林文斌盯著瞄準鏡里的刻度，嘴里數著：“0.8秒……現在！”
三挺機槍同時開火，子彈打穿油箱，火焰順著履帶竄上炮身。車內美軍跳出來，還沒站穩，第三輛坦克的彈藥箱被引燃，爆炸氣浪掀翻了兩具燃燒彈發射架。鋁熱劑落地即燃，火流像熔化的鐵水潑向戰壕。
張小勇抱著爆破筒從側翼滾出，左腿剛落地就被機槍掃中。他沒停，拖著傷腿往前爬，匕首咬在嘴里，血順著嘴角流進衣領。距離履帶只剩兩米時，他翻身躍起，將爆破筒塞進觀察窗縫隙，雙手死死攥住引信。坦克啟動的剎那，他的身體被卷入履帶，但引信沒松。
周紅梅帶著醫療隊沖進主戰壕，七個人背靠背蹲下，把鍍鋅鐵皮舉過頭頂。燃燒彈砸在鐵皮上，銅液滴落，她左袖口的紅十字徽章開始發紅，繼而軟化，最后熔成一滴銅珠，墜入雪中。
王步在煙霧中看見一名美軍摘下鋼盔喝水，犬牌晃了一下。他瞇眼辨認，刻著“得梅因·史密斯”——和半年前俘虜名冊上的名字一字不差。他沒開槍，而是轉身抓起信號槍，對空打出一發紅彈。
李龍在指揮所內聽見爆炸聲變了節奏，立刻抓起戰術手電。他拉開沙盤下的暗格，取出定向雷引信，手指剛碰到按鈕，狙擊槍響了。第一發打穿水壺，第二發掀飛飯盒，第三發擦過地圖筒，彈孔離太陽穴不到三厘米。
他低頭看筒內防水層，發現里面夾著一小包干山楂片，紙包上寫著“給二叔”，字跡被血漬暈開。他沒動，只是把地圖塞進筒底，重新扣緊。
第四發子彈擊中門框，木屑飛濺。李龍抄起祖傳匕首，側身躍出掩體。一枚手雷滾到腳邊，引信嘶嘶冒煙。他抬腿一挑，刀尖精準卡進彈體邊緣，借力甩向空中。手雷在半空炸開，彈片四射，一塊嵌進他左頰舊傷，血順著刀脊流進刀柄紋路。
他沒擦，返身撲向沙盤，按下定向雷按鈕。硝煙騰起的瞬間，碎石如彈片橫飛，四名戴夜視儀的美軍士兵同時捂眼后退，儀器鏡片全被擊裂。
林文斌在制高點看到火光中沙盤上的炭條突然燃燒，原本畫的進攻路線在高溫下扭曲變形，竟與他計算紙上的波形線重合。他猛地意識到什么，抓起戰術手電調至頻閃模式，對準美軍目鏡照射，同時啟動次聲波發生器。
兩名操作火箭筒的美軍士兵突然口鼻出血，跪倒在地。林文斌沒停，繼續調節頻率，將波段鎖定在人體平衡中樞共振區。遠處第三輛坦克的炮塔開始失控旋轉，最終卡死在死角。
通訊塔在第三輪轟炸中倒塌，天線折斷，砸進雷區。劉大勇第一個沖過去，發現塔基周圍布滿磁性地雷，三組引信交錯聯動，拆錯一根就會引爆全部。他蹲下身，用牙齒咬住第一根導線，雙手慢慢剝離外皮。
引信開始跳動，紅燈閃爍。他喉嚨里發出嗚咽般的倒數聲，掌心貼住雷管外殼。銅制導線在他手中熔化，烙出星形焦痕，但他沒松手。
林文斌用手電光束掃過美軍陣地，強光透過目鏡直射視網膜。兩名正在校準迫擊炮的士兵突然抱頭蹲下，眼球充血。第三名試圖拉動炮栓，手指剛觸到扳機，鼻腔噴出血霧。
李龍趕到塔基時，劉大勇已經失去意識，但雙手仍壓著引信。他接過拆解任務，手指順著導線排查，發現顏色編碼與林文斌公式中的電阻值完全一致。他頓了一下，隨即明白那些數字不是理論推演，而是為這一刻準備的拆解指南。
最后一根導線切斷，雷區靜默。李龍抽出匕首，砍斷剩余導線，刀刃在金屬上劃出刺耳聲響。他抬頭看通訊塔殘骸，天線斷裂處露出內部銅芯，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指針。
戰場逐漸安靜，只剩下燃燒的噼啪聲和傷員的喘息。王步用卡賓槍挑起燒焦的鋼筆，在彈藥箱上刻下第一個名字。筆尖熔化的鐵水滴落，在雪地上凝成淚滴狀。
周紅梅從醫藥箱底層取出三封未寄出的家書，信紙邊緣焦黃，但字跡尚清。她翻到最后一頁，發現與她收藏的“老周”遺書用的是同款信紙。她沒說話，只是把信疊好，塞進貼身衣袋。
李龍卷起染血的地圖，塞進防水筒。他站起身，左頰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沒去按。遠處夕陽低垂，指北針投影落在陣亡者名冊上，所有鋼筆刻痕忽然指向正北。
金哲洙站在雪坡上，鐵鍬插進凍土，手里攥著那塊紅底藍圓的布片。他抬頭看天，最后一架美軍運輸機正飛離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