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卷起的雪塵在坡道上翻騰，李龍跳下車時肩頭滲出血跡，半張地圖被彈片撕開，邊緣焦黑。他沒顧上包扎，徑直走向雪洞口，王步正蹲在繳獲的鐵箱旁，手指摳著鎖扣銹縫。

“清點。”李龍聲音壓著喘。

王步掀開第一只木箱，彈藥條碼模糊，底部只剩薄薄一層子彈。第二箱撬開，幾枚手雷滾出來，引信斷裂。第三箱底下墊著空殼，銅皮彈頭不足一掌高。

“七箱餅干騰出來了。”李龍把儲物箱推到角落，“現在要子彈。”

王步伸手探進最深的一只箱底，掏出一把啞彈，銅殼發暗，底火凹陷。他翻過來磕了磕，倒出半粒火藥粉。“能拆。”他說，“引信還能用，彈頭磨平能塞進槍膛。”

林文斌蹲下，用鋼筆尖蘸了唾沫，在凍硬的紙殼上畫出分解圖。“每枚取三分之二裝藥，重壓成型，”他抬頭，“但得有爐子。”

“沒時間熔。”李龍盯著僅剩的三枚手雷，木柄被攥得發毛，“美軍先頭部隊三公里外，最多四小時到。”

帳篷簾子猛地掀開，周紅梅帶著一股冷風進來，大襖上結著冰碴。“倉庫。”她說，“感恩節補給倉，偵察兵說沒人守。”

王步站起身，翻毛皮帽一扯，露出缺失的左耳。他盯著她：“哪種倉庫？”

“鐵皮頂，雙門，帶暖氣管道。”周紅梅喘勻了氣，“但門框有電線，窗框貼了反光條——像絆雷聯動。”

林文斌立刻掏出溫度計，玻璃管里水銀柱縮在底端。“里面二十度以上，地雷可能用溫差觸發。”

李龍沒說話，走向地圖架，匕首挑起一角凍住的等高線圖，釘進雪墻。王步抓起M1卡賓槍，檢查彈匣，只剩三發。他卸下背帶，從戰術背心掏出半塊壓縮餅干，塞進小蓮手里。

“你留在雪洞。”他說。

小蓮沒動，盯著他腰間的刺刀。“我看見電線是從天花板連下來的。”她聲音低，“不是地板。”

王步一頓，抬頭看她。她沒躲開視線。

“你跟過趙德押車。”他忽然說。

小蓮點頭。

王步把餅干塞進她口袋，轉身抄起工具包。“走。”他對李龍說，“我去探路。”

雪地上腳印一深一淺，王步走在前，林文斌緊隨，小蓮被安排在五十米外的松樹后。周紅梅立在坡頂，舉起急救包上的紅十字旗，旗面在風里繃直。

倉庫在洼地中央，鐵皮屋頂壓著厚雪，兩扇門虛掩，門縫垂著細銅絲。王步趴下，爬到門側，用刺刀尖挑起銅絲，沒反應。他抬頭看窗，反光條貼成十字，中間一點黑斑。

“紅外。”林文斌低語，“和繳獲的定位器一個原理。”

王步從背心里抽出一段銅線，是上回拆下來的電路殘件。他繞住門框，將線頭搭在傳感器接點上，輕輕一拉——銅絲繃直，傳感器啞了。

“進。”他推開門。

地面鋪著木板，暖氣管嗡嗡響。林文斌貼墻走，溫度計插進窗縫，讀數跳到二十三度。王步蹲下，掀開一塊松動的地板，底下三枚TNT藥塊并排埋著，引信連著金屬壓板。

“踩上去就炸。”林文斌盯著藥塊，“但壓板連著承重梁。”

王步用刺刀尖輕撬藥塊外殼，露出內部彈簧和壓力傳感器。他瞇眼——這和繳獲的電路板觸發機制一樣，靠張力釋放。

“得慢松。”他說。

林文斌解下鞋帶，凍硬的布條咔咔作響。他系住傳感器彈簧鉤，另一頭繞在手腕上。“數三十下心跳，”他說，“再松手。”

王步點頭，退后半步。

林文斌閉眼，嘴唇微動。數到十七，汗從額角滑下。二十三，手腕開始抖。二十七，他猛地睜眼——

“咔嗒。”

輕響從藥塊內部傳來，彈簧縮回，壓力歸零。

王步立刻上前，用刺刀將炸藥包整體撬起，滑向承重梁陰影處。五秒后，一聲悶爆從遠處傳來，震得屋頂落雪，但倉庫沒塌。

“成了。”林文斌喘著。

王步沒松勁，盯著天花板垂下的主電線。他順著線爬到梁上，發現電線連著一排集束手雷，懸在倉庫中央。

“炸了半個連都不夠。”他跳下來，“得拆。”

正要動手，小蓮突然沖進來，手里舉著一根金屬棒。

“這是照明彈。”她說，“我在角落箱子里找到的，上面刻著‘大韓民國陸軍’。”

王步接過，擰開外殼，火藥完整。“能用。”他塞進戰術包，“先搬彈藥。”

林文斌和王步把木箱一箱箱拖出，李龍帶人接應。機槍組優先補給，王步只留了三發勃朗寧子彈，插進槍膛試了試，槍機順暢。

周紅梅組織人手，把照明彈綁上松樹枝，固定在雪堆高處。“等美軍打照明彈，”她說，“我們就點這個，干擾他們視線。”

最后一箱彈藥搬上卡車時，林文斌突然停步。

“那里。”他指著倉庫最里角，陰影里有個鐵箱，軍徽鎖扣完整，箱體微微晃動。

王步邁步要上前，李龍一把拽住他衣領，將他拖后兩步。

“先走。”李龍把地圖塞進胸袋，“車輪壓過雪層會塌，箱子等反擊后再取。”

卡車發動，雪地車轍向后延伸。王步坐在車尾，回頭望那鐵箱，接縫處滲出一道暗紅，順著雪面緩緩爬行。

李龍拍了下駕駛室頂，司機踩油門。

車輪碾過凍土，王步的手按在卡賓槍上，指節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