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周紅梅的關懷
- 鐵血三戰(zhàn)鑄華夏脊梁
- 無名小子新手上路
- 2086字
- 2025-08-23 08:39:16
林文斌的手指卡在紗布邊緣,線頭從指縫間滑出。他低頭盯著那截斷線,沒去撿。周紅梅沒說話,只是把新的紗布卷遞到他手里,輕得像放下一枚彈殼。
“再試一次。”她說。
他接過,指節(jié)繃緊。剛才模擬包扎時,那個“傷員”——王步臨時充當的——突然悶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可林文斌的手立刻抖了,紗布纏到一半松脫,滾進雪里。沒人笑他,可帳篷里的空氣沉了一瞬。
周紅梅收起臟紗布,轉身走向角落的檔案箱。箱蓋掀開,里面是層層疊疊的傷員記錄,紙頁泛黃,邊角卷曲。她抽出一份,遞過來。
“你先整理這個。”
林文斌接過。病歷上寫著“張有田,二連戰(zhàn)士,爆炸致聽力受損,失語”。他翻到第二頁,一張疊得整齊的信紙滑出來。他展開,字跡歪斜,反復涂改,寫著:“娘,我沒聾,就是說不出話。昨夜夢見您烀玉米,我聞見了,可張嘴喊您,您聽不見……”
他停住,手指壓住紙角。
“他寫了七遍,沒敢寄。”周紅梅低聲說,“每次寫完,就塞回病歷里。”
林文斌把信紙重新折好,放回夾層。他開始一頁頁核對記錄,動作慢,但仔細。藥箱旁的油燈忽明忽暗,他沒抬頭,可肩膀的僵硬松了些。
夜里九點,周紅梅提著一壺姜湯進了戰(zhàn)士帳篷。她沒穿護士服,只披了件舊棉襖,手里拿著針線包。幾個戰(zhàn)士靠在角落打盹,沒人說話。她坐在最邊上,倒了一碗姜湯,放在旁邊空地上,然后低頭縫補一條破了口的綁腿。
針線穿過布料,發(fā)出輕微的“嘶啦”聲。她沒看任何人,也沒問任何問題。
過了許久,一個戰(zhàn)士翻身,嘴里含糊地喊:“別扔手榴彈!老趙——”
周紅梅放下針線,端起姜湯,輕輕走到那人身邊。她沒叫醒他,只是把手貼在他額頭上。他猛地睜眼,呼吸急促。
“喝點熱的。”她把碗遞過去。
戰(zhàn)士愣了幾秒,接過,一口喝盡。他低頭看著空碗,聲音沙啞:“我夢見……我們過江那天。老趙把車橫在橋頭,自己點著了油桶。火光里,他沖我們喊‘走’……可我跑出去五十米,回頭看見他還在那兒,火已經燒到身上了……”
帳篷里沒人接話。另一個人忽然開口:“我爹死在臺兒莊。臨死前,他讓我娘別哭,說‘打鬼子的人,死也得站著’。可我昨夜做夢,他跪著,渾身是血,問我‘你怎么還活著?’”
周紅梅沒動,只是又倒了一碗姜湯,放在中間。
“你們不是第一個做這種夢的。”她說,“也不是最后一個。”
沒人再說話,可帳篷里的空氣變了。有人開始低聲講起自己見過的死人,有的說夢里總聽見哭聲,有的說一閉眼就是爆炸的光。周紅梅一直坐著,偶爾遞碗姜湯,偶爾點點頭。
凌晨一點,最后一個戰(zhàn)士睡下。她收拾碗壺,輕輕退出帳篷。
第二天下午,林文斌被叫到醫(yī)療區(qū)后方的臨時病房。那里躺著運輸隊唯一醒過來的戰(zhàn)士,姓劉,左臂截肢,右腿骨折,昏迷了三天。周紅梅站在床邊,示意他過去。
“他剛醒了一次,只問了一句話。”她說,“‘車呢?’”
林文斌站在床邊,看著那張蒼白的臉。戰(zhàn)士的右手緊緊攥著,指節(jié)發(fā)白,仿佛還握著韁繩。
“他不知道車炸了,也不知道老陳他們都沒了。”周紅梅低聲說,“可他知道任務沒完成,所以他不敢醒太久。”
林文斌伸手,輕輕覆上那只手。皮膚冰涼,脈搏微弱。
“你算過多少次炮擊落點?”周紅梅問。
他點頭。
“可你算過多少次,一個人醒過來,是因為有人在等他?”
林文斌沒答。
“他現在聽不見,也說不出。但他能感覺到溫度。”她把手放在林文斌的手背上,“你不怕,他才敢醒。你要是怕了,他就只能一直睡下去。”
林文斌的手沒動。過了很久,他慢慢收緊手指,把那只傷手包在掌心。
“我……不走。”他說。
周紅梅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了下他的肩。
當晚,林文斌沒回自己帳篷。他坐在病房外的雪地上,背靠著墻,手里拿著一本新冊子。冊子是周紅梅給的,封皮空白。他翻開第一頁,寫下:
“一月十七夜,劉戰(zhàn)士,夢中喊‘車不能停’,三次。”
他合上冊子,抱在懷里。病房里傳來輕微的翻身聲,接著是一聲低低的呻吟。他立刻站起,推門進去。
劉戰(zhàn)士睜著眼,目光渙散。林文斌走到床邊,握住他的手。
“我在。”他說。
戰(zhàn)士的嘴唇動了動,沒出聲。林文斌俯身靠近。
“車……還在。”他低聲說,“老陳他們……把彈藥送到了。”
戰(zhàn)士的眼角滑下一滴淚。他沒閉眼,可呼吸漸漸平穩(wěn),再次睡去。
林文斌坐在床邊,沒松手。直到天快亮,他才輕輕抽出手,走出病房。
營地的雪被踩出幾道腳印,通往不同帳篷。他走到醫(yī)療帳篷門口,周紅梅正站在那兒,手里拿著一杯熱茶。
“你覺得,他們能好起來嗎?”他問。
“只要還有人愿意聽。”她望著遠處,李龍站在指揮棚外,手里握著那把匕首,正在削一塊木頭。雪地上,已經堆出幾個不成形的小物件,像是車輪,又像是擔架。
林文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上面還有紗布的纖維,藥水的氣味,和一個傷員的脈搏。
“我想繼續(xù)整理病歷。”他說。
周紅梅把茶遞給他。“去吧。今天輪到三連的戰(zhàn)士做夜談,你要是想聽,晚上來。”
他接過茶,沒喝。轉身走向檔案箱。打開,抽出一份新的記錄。封面上寫著“陳剛柱運輸隊,傷亡統(tǒng)計”。
他翻開第一頁,筆尖懸在紙上。過了幾秒,落下第一行字:
“姓名:未登記民工,年齡約五十歲,犧牲于清川江橋頭。遺物:空油桶一個,燒焦的軍功章一枚。最后行動:點燃火墻,阻敵機俯沖。”
他寫完,合上冊子,放在膝上。抬頭看向病房方向。
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一角,劉戰(zhàn)士的手垂在床邊,指尖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