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色星盤
- 永樂疑案
- 愛吃蛋糕的懶羊羊
- 3614字
- 2025-07-09 17:10:56
刺耳的鐘聲像無數根鋼針,扎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林羽強忍著眩暈,拽著蘇婉清后退到甲板邊緣的銅炮旁,后背抵住冰涼的炮身——這是此刻唯一能依靠的屏障。
圍上來的“傀儡”越來越多,工匠、士兵、甚至幾個剛才在膳房見過的雜役,全都雙目赤紅,嘴角淌著涎水。他們的動作依舊僵硬,卻帶著一股不怕死的狠勁,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步步縮小包圍圈。
“這些人被鐘聲刺激,神智徹底被七星蟲吞噬了。”蘇婉清從藥箱里翻出一小瓶黃色粉末,快速塞給林羽,“這是‘醒神散’,撒在他們臉上能暫時逼退蟲毒,爭取一點時間。”
林羽剛接過藥瓶,一個士兵已經撲了上來,長刀帶著風聲劈向他的頭頂。林羽側身躲過,順手將醒神散撒了過去。粉末沾在士兵臉上,他猛地捂住眼睛嘶吼起來,臉上的赤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眼神里閃過一絲清明,可轉瞬又被更深的渾濁覆蓋——七星蟲的寄生已經太深,這點藥粉只能暫時起效。
“沒用!”林羽低喝一聲,拽著蘇婉清向船尾跑去。那里是瞭望臺的方向,相對空曠,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卡洛斯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把玩著手里的星盤,像是在欣賞一場有趣的鬧劇。趙無咎卻提著刀追了上來,臉上的疤痕因興奮而扭曲:“林羽,三年前讓你跑了,這次我看你往哪逃!”
他的刀更快更狠,招招直取要害。林羽沒練過武功,只能靠著靈活的身法躲閃,幾次險些被刀刃劃傷。蘇婉清見狀,從藥箱里摸出一根銀針,趁趙無咎揮刀的間隙,猛地擲了過去。銀針擦著他的耳根飛過,釘在后面一個傀儡的咽喉上,傀儡應聲倒地。
“有點意思。”趙無咎舔了舔刀刃,“蘇姑娘的手段,比三年前精進多了。可惜啊,今天你們都得死在這里。”
就在這時,船尾的鐘樓突然傳來異響。那個敲鐘的灰衣僧人不知何時下了鐘樓,正站在瞭望臺的梯子旁,手里握著一把沾血的錘子,而鐘樓的欄桿上,掛著幾個佛郎機人的尸體,鮮血順著欄桿滴落在甲板上,匯成細小的血河。
“是他?”蘇婉清愣住了。那個僧人動作機械,眼神空洞,分明也是被七星蟲寄生的傀儡,可他殺的卻是佛郎機人。
卡洛斯臉色驟變,厲聲喝道:“該死的!忘了給那批‘新貨’下指令!”他快速轉動星盤上的刻度,星盤發出一陣齒輪轉動的“咔噠”聲。
隨著星盤轉動,那個灰衣僧人突然停下動作,雙手抱頭痛苦地嘶吼起來,身體劇烈抽搐,皮膚下像是有無數蟲子在亂竄。幾秒鐘后,他不再動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涌出黑色的血液。
“這星盤……能控制傀儡?”林羽心頭一震。
“不止。”蘇婉清的金瞳死死盯著那枚星盤,“星盤的刻度對應著北斗七星的方位,他們在用星象之力驅動蟲毒!剛才的鐘聲是信號,星盤才是真正的控制器!”
趙無咎趁機揮刀砍來,林羽躲閃不及,只能用手臂去擋。就在刀刃即將碰到皮肉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從瞭望臺后竄出,撞開了趙無咎的刀。
是個穿著工匠號服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臉上沾著油污,手里握著一把鑿船的鏨子,眼神里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狠勁。“別擋道!”少年低喝一聲,鏨子直刺趙無咎的腹部。
趙無咎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急忙后退,腹部還是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哪里來的野小子!”他怒吼著揮刀砍向少年。
“快走!”少年卻對林羽和蘇婉清喊道,“我知道底艙的密道!”
林羽沒有猶豫,拽著蘇婉清跟在少年身后,順著瞭望臺的梯子爬上二層甲板。趙無咎被少年纏住,一時脫不開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遠。
“你是誰?”跑到安全處,林羽才喘著氣問。
“我叫阿木,是寶船廠的學徒。”少年擦了把臉上的汗,“我爹是這里的工匠,就是第一個失蹤的……我藏在貨艙里,看到了他們做的那些事。”
他的聲音帶著哽咽,卻強忍著沒哭出來:“他們用紫檉木造船,就是為了養七星蟲。那些蟲要靠人的精血才能長大,等蟲成熟了,就用星盤控制被寄生的人,說是要在七星連珠那天獻祭……”
“獻祭給誰?”蘇婉清追問。
“不知道。”阿木搖搖頭,“我只聽到他們說‘海神’,說要打開‘海門’,讓‘海神’降臨……”
說話間,船身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號角聲。林羽扶著欄桿向下望去,只見江面上的船隊開始移動,寶船的錨鏈正在緩緩收起——啟航的命令,已經下達了。
“船要開了!”阿木臉色發白,“密道在底艙的貨物堆后面,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三人沿著二層甲板的回廊向底艙方向跑去。路過膳房時,林羽瞥見里面空無一人,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只有一只七星蟲正趴在一塊紅燒肉上,貪婪地吮吸著油脂。
“這邊走!”阿木推開一扇不起眼的木門,門后是陡峭的樓梯,通向黑暗的深處。“這是工匠們偷偷挖的通道,用來晚上偷懶睡覺的,鄭和他們不知道。”
順著樓梯往下走,空氣越來越潮濕,血腥味也越來越濃。走到盡頭,是一扇隱蔽的暗門,阿木用鏨子撬開暗門的插銷,三人閃身進入——這里正是底艙堆放貨物的地方,離那道掛著布簾的艙室只有幾步之遙。
布簾后的嗚咽聲更清晰了,還夾雜著蟲子爬行的“沙沙”聲。林羽示意阿木和蘇婉清躲在木箱后面,自己則悄悄靠近布簾,猛地掀開了一角。
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里一陣翻涌。
布簾后是一間密室,十幾個工匠被鐵鏈鎖在墻上,他們的皮膚下布滿了凸起的蟲影,像是有無數條小蛇在皮下游走。而在密室中央,放著一個巨大的銅盆,盆里盛滿了暗紅色的液體,無數七星蟲在液體里翻滾蠕動,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鄭和就站在銅盆旁,手里拿著一個瓷瓶,正將里面的黑色粉末倒進盆里。粉末一接觸液體,立刻冒出刺鼻的白煙,七星蟲們變得更加興奮,瘋狂地扭動起來。
“快了……就快了……”鄭和喃喃自語,眼神狂熱,“等七星連珠,用這艘船的精血獻祭,‘海神’就會賜我長生……到時候,整個大明都是我的……”
他的袖口沾著更多的暗紅色粉末,和紫檉木的木屑混合在一起,散發出詭異的香氣。
突然,鄭和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過身,目光如刀般射向布簾的方向:“誰在那里?!”
林羽迅速躲回木箱后,心臟狂跳不止。阿木嚇得捂住了嘴,蘇婉清則握緊了藥箱里的毒針——她們被發現了。
鄭和一步步走了過來,腳步聲在寂靜的底艙里格外清晰。布簾被他一把掀開,露出他那張因興奮而扭曲的臉。“果然是你們。”他冷笑一聲,“看來,留著你們確實是個禍害。”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哨子,放在嘴邊用力吹響。尖銳的哨聲穿透底艙,很快,外面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是被控制的傀儡們趕來了。
“抓住他們!”鄭和厲聲下令。
傀儡們蜂擁而入,將三人圍在中間。阿木舉起鏨子,擋在林羽和蘇婉清身前,盡管身體在發抖,眼神卻異常堅定:“我爹說過,工匠的骨頭是硬的!”
蘇婉清突然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陶罐,猛地砸在地上。罐子里裝的不是藥,而是火油。火油瞬間蔓延開來,流到那些七星蟲聚集的地方。
“林羽!”她高喊一聲,從懷里掏出火折子。
林羽立刻會意,接過火折子用力吹亮,扔向火油蔓延的方向。
“轟——”
火焰瞬間燃起,竄起半人高的火苗。七星蟲在火中發出刺耳的嘶鳴,紛紛從傀儡們的皮膚里鉆出來,卻很快被火焰燒成焦炭。被寄生的傀儡們痛苦地嘶吼著,身上的赤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不!我的蟲!”鄭和目眥欲裂,撲向火焰想要撲滅它,卻被高溫逼退。
趁著混亂,林羽拽著蘇婉清和阿木沖出包圍圈,向暗門跑去。趙無咎不知何時追了進來,舉刀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腹部的傷口還在流血,讓他看起來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想跑?”他獰笑著揮刀砍來。
阿木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猛地扔向趙無咎——是他爹留下的一把銅釘,尖銳的釘頭在火光下閃著寒光。趙無咎急忙躲閃,林羽趁機一腳踹在他的傷口上。趙無咎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快走!”
三人沖出暗門,沿著樓梯向上跑。身后傳來鄭和的怒吼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整艘寶船都在晃動,像是一頭即將沉沒的巨獸。
跑到甲板上時,他們才發現,外面早已亂成一團。被火焰逼出的七星蟲四處亂竄,不少沒被寄生的船員驚慌失措地四處逃散,佛郎機人正舉著刀劍和恢復神智的工匠們廝殺,卡洛斯則抱著星盤站在船頭,試圖重新控制局面,卻被幾個憤怒的工匠圍了起來。
“船要沉了!”蘇婉清指著船身喊道。底艙的火勢已經蔓延到甲板,船身開始傾斜,江水順著裂縫涌入船艙。
“跳船!”林羽抓住一塊漂浮的木板,“下游會有漁船經過!”
阿木點點頭,跟著他們縱身跳入冰冷的江水中。
江水裹挾著他們向下游漂去。林羽回頭望去,那艘曾經象征著榮耀的寶船正在熊熊燃燒,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像是一顆墜落的星辰。鄭和的怒吼、卡洛斯的慘叫、還有工匠們的呼喊,都漸漸被江水的轟鳴聲淹沒。
不知漂了多久,遠處傳來漁船的號角聲。阿木興奮地揮手呼喊,蘇婉清靠在林羽懷里,凍得瑟瑟發抖,眼神卻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林羽望著漸漸遠去的寶船殘骸,心里清楚,這場發生在寶船上的詭案還沒結束。七星會、趙無咎的背后、還有那個神秘的“海神”,都像江面的迷霧一樣,籠罩著層層謎團。
但至少現在,他們活下來了。而只要活著,就有揭開真相的一天。
江風依舊帶著松木和桐油的味道,只是這一次,還夾雜著煙火和血腥的氣息。黎明早已過去,正午的陽光灑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可林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那艘燃燒的寶船上,成為了永樂年間,一段被江水淹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