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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清水故人持锏入局

  • 墨心詭域
  • 之一然
  • 4209字
  • 2025-07-06 10:00:46

養傷棚的污濁空氣,在玉羅剎離去后依舊凝固如鉛。那無形的殺意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每一個人的脖頸,勒得人喘不過氣。嫉妒、怨恨、恐懼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墨塵身上,尤其是那塊靜靜躺在他胸前骯臟繃帶上的青銅令牌——那象征著“丁字匠徒”身份的冰冷金屬,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

“呸!走了狗屎運的雜種!”

“護爐?穩定核心?我呸!指不定使了什么邪門手段!”

“等著吧!玉掌事親自‘安排去處’?嘿嘿……怕是活不過三天!”

壓抑的、充滿惡毒的竊竊私語如同毒蛇的嘶鳴,在死寂的棚子里蔓延。鄰鋪那干瘦漢子復雜地看了墨塵一眼,最終還是默默地把頭扭開,仿佛沾上他就會惹上不祥。

墨塵蜷縮在散發著霉味的草席上,右手手腕的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他的神經,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錮脈印”傳來的滯澀與灼痛。玉羅剎那雙暗金色的、毫無溫度的眸子,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腦海里。親自安排去處?那絕不是通往萬械堂的路,而是直通刑戒堂深處,某個比焚墟爐膛更黑暗、更徹底的毀滅之地。

胸口的死靈匣緊貼著皮肉,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此刻也無法驅散他心頭的寒意。破格令?賞賜?這分明是催命的毒餌!他必須逃!必須想辦法離開這焚墟,離開玉羅剎的視線!可是,身負重傷,經脈被封,在這座吃人的鋼鐵巨獸腹中,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這絕望的念頭瘋狂滋長時,養傷棚那扇破舊的木門再次被推開。這一次,沒有刑堂護衛那種冰冷的煞氣,卻帶來一股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威壓!

一個身材異常高大、幾乎要頂到低矮棚頂的身影堵在門口。他并未穿刑堂的玄黑勁裝,而是一身深灰色、布料粗糙卻異常厚實的匠役短打,袖口和褲腳用皮繩緊緊扎起,露出虬結如鐵的小臂肌肉。皮膚是長期煙熏火燎的黧黑色,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如同蜈蚣般猙獰,尤其一道從額角斜劈至下頜的巨大傷疤,讓他整張臉都顯得兇戾異常。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背上斜挎著的那件物事——用粗麻布包裹著,只露出一截烏沉沉、非金非木的握柄,長度驚人,幾乎與他身高相仿,散發著一股沉重如山、仿佛能鎮壓一切邪祟的兇悍氣息。

此人一出現,棚內原本針對墨塵的竊竊私語瞬間消失!所有雜役,包括那些重傷呻吟的,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驚恐萬狀地看著門口那尊如同鐵塔般的煞神!連空氣都仿佛被這沉重的兇戾之氣凍結了。

“丙戌七六。”一個如同兩塊生鐵摩擦般的、沙啞而粗糲的聲音響起。那高大疤面漢子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掃過通鋪,最終精準地釘在角落的墨塵身上。“出來。”

命令簡短、生硬,不容置疑。沒有解釋,沒有理由,只有一種令人骨髓發冷的壓迫感。

墨塵心頭猛地一沉!玉羅剎的人?這么快就來了?!他掙扎著想坐起,但重傷的身體和劇痛的右手讓他動作遲緩而狼狽。

那疤面漢子顯然沒有任何耐心。他眉頭一擰,臉上那道巨大的傷疤隨之扭動,顯得更加猙獰。他邁開大步,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戰鼓擂響在通鋪狹窄的過道上,震得整個棚子都在微微顫抖。所過之處,雜役們如同受驚的鵪鶉,拼命地向草席深處蜷縮,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里。

幾步就跨到墨塵鋪前,巨大的陰影瞬間將墨塵完全籠罩。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汗臭、機油和血腥的彪悍氣息撲面而來。墨塵甚至能看清對方粗糙皮肉上沾染的黑色油污和幾道尚未愈合的細小傷口。

“廢物!”疤面漢子看著墨塵掙扎的狼狽相,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他伸出蒲扇般、布滿厚厚老繭和傷疤的大手,如同抓小雞仔般,一把揪住了墨塵胸前染血的、骯臟的繃帶!動作粗暴至極!

“呃!”墨塵痛得悶哼一聲,感覺胸骨都要被捏碎!后背的傷口被劇烈牽動,瞬間崩裂,溫熱的鮮血再次滲出,浸透了繃帶!右手手腕的劇痛更是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疤面漢子對墨塵的痛苦置若罔聞。他粗糙的手指粗暴地撥開繃帶一角,看到了下面那枚冰冷的青銅令牌。他嘴角咧開一個極其難看的、帶著殘忍意味的弧度。

“丁字匠徒?”他如同夜梟般嘎嘎怪笑兩聲,聲音刺耳難聽,“就憑你這副爛泥樣?也配?”他猛地用力一拽!

嗤啦!

本就襤褸的衣衫和繃帶被硬生生撕裂!那枚象征著身份躍遷的青銅令牌,連同幾片沾著血污的碎布,被疤面漢子如同丟垃圾般隨手扔在腳下污穢的地面上!

“令牌是給能站著的人戴的,不是給只會趴著的廢物!”疤面漢子獰笑著,巨大的腳掌抬起,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朝著地上那塊冰冷的青銅令牌踩踏下去!他要將這“破格令”連同墨塵最后一絲尊嚴,徹底碾碎在這污穢的泥地里!

墨塵眼睜睜看著那只沾滿污泥和油垢的厚重靴底落下,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反抗?他連動一根手指都困難!屈辱?在這焚墟,尊嚴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就在那靴底即將觸及令牌的剎那——

“住手!”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響在養傷棚污濁的空氣里!

這聲音并非來自門口,而是源自養傷棚深處!聲音洪亮、剛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凜然正氣,瞬間壓過了棚內所有的雜音!

疤面漢子踩踏的動作猛地一滯!棚內所有雜役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喝驚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通鋪最里面,一個原本蜷縮在角落陰影里、身上蓋著破舊草席的身影,猛地坐了起來!草席滑落,露出一個挺拔如松的身軀!來人同樣穿著焚墟雜役的灰色破爛短褂,卻絲毫掩蓋不住那股由內而外的、如同出鞘利劍般的銳利氣質!

他面容剛毅,線條如同刀劈斧鑿,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眼睛此刻正燃燒著熊熊怒火,如同兩顆灼灼燃燒的星辰,死死鎖定在疤面漢子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緊握之物——那是一柄通體烏黑、形似巨大鐵尺的兵器,長度驚人,足有半人多高,寬厚沉重,邊緣并不鋒利,卻透著一股無堅不摧、能破萬法的厚重煞氣!正是傳說中的刑堂重器——斷罪锏!

“岳……岳錚?!”墨塵瞳孔驟然收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剛毅的面容,那燃燒著怒火的熟悉眼神,那柄標志性的斷罪锏……不是他清水縣衙的舊日同僚、性情剛烈如火的岳錚,還能是誰?!

他怎么會在這里?!也成了焚墟的雜役?!

岳錚顯然也認出了墨塵。當他的目光掃過墨塵胸前被撕裂的繃帶、后背滲出的鮮血、手腕處猙獰的包扎,尤其是看到地上那塊被隨意丟棄、即將被踐踏的青銅令牌時,他眼中的怒火瞬間暴漲,幾乎要噴薄而出!一股磅礴的氣勢從他身上轟然爆發,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變得凝重!

“鄭屠!你找死!”岳錚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每一個字都帶著凜冽的殺伐之氣!他猛地從通鋪上一躍而下,動作矯健如豹,沉重的斷罪锏在他手中如同無物,帶起一陣惡風!

那被稱作鄭屠的疤面漢子,顯然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硬茬子,更沒認出岳錚(或是根本不在意)。他臉上猙獰的笑容瞬間凝固,轉為一種被冒犯的暴怒!他猛地收回踩向令牌的腳,巨大的身軀如同蠻熊般轉過來,面對疾沖而來的岳錚,眼中兇光畢露!

“哪來的野狗!敢管老子閑事!”鄭屠咆哮著,砂鍋般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惡風,如同攻城錘般,狠狠砸向岳錚的面門!拳風激蕩,竟隱隱帶著風雷之聲!這絕非普通雜役的力量!

面對這勢大力沉、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拳,岳錚眼中毫無懼色!他前沖之勢不減反增,在拳頭即將及體的剎那,身體猛地一沉,一個干凈利落的矮身滑步!斷罪锏那烏沉沉的锏身如同毒龍出洞,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并非格擋,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鉆的角度,自下而上,狠狠撩向鄭屠毫無防備的腋下軟肋!

這一锏,快!準!狠!凝聚了岳錚滿腔的怒火和對墨塵慘狀的激憤!锏風所過,空氣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嗚咽!

鄭屠臉色劇變!他顯然低估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雜役”的速度和爆發力!想要收拳格擋已來不及!倉促間只能猛地收緊腋下肌肉,試圖硬抗!

嘭!!!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如同重錘砸在厚皮革上的巨響!

斷罪锏那沉重無鋒的锏身,結結實實砸在了鄭屠的右肋之下!

“呃啊——!”鄭屠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巨大的身軀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猛地向后踉蹌數步!他臉上那道巨大的傷疤瞬間因劇痛而扭曲變形!被擊中的右肋處,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一大塊!骨骼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聞!他強壯如鐵塔的身軀竟被這一锏砸得幾乎離地而起!

噗!

一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黑血,從鄭屠口中狂噴而出!他捂著塌陷的右肋,劇痛和難以置信的驚恐扭曲了他的臉,巨大的身體搖搖晃晃,最終轟然一聲,如同半截朽木般重重跪倒在地!再看向岳錚時,眼中已充滿了如同見鬼般的駭然!

整個養傷棚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所有雜役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幕!那個在丙字區以兇悍殘暴著稱、連監工都忌憚三分的鄭屠,竟然被這個新來的、沉默寡言的“雜役”,一锏砸得跪地吐血?!這……這怎么可能?!

岳錚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鄭屠。他一步跨到墨塵身前,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擋住了所有驚疑、恐懼、嫉妒的目光。他俯下身,動作與剛才的暴烈截然不同,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凝重,伸出那只沒有握锏、同樣布滿繭子和細小傷疤、卻異常穩定的大手,輕輕拂開墨塵胸前撕裂的繃帶,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傷口和那三道刺目的暗金“錮脈印”。

當他看清墨塵身上累累的傷痕,尤其是那三道象征朝廷徹底放逐的烙印時,岳錚那剛毅如鐵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眼中的怒火幾乎化為實質的烈焰!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痛惜和憤怒!

“墨塵……”岳錚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蘊含著滔天的怒意與關切,“誰干的?”

墨塵躺在草席上,看著近在咫尺的岳錚那張熟悉又因憤怒而顯得有些陌生的剛毅臉龐,感受著對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關切與怒火,一股混雜著劫后余生、他鄉遇故知的酸楚和無法言說的巨大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強行筑起的心防!

喉嚨被“錮脈印”鎖得生疼,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有滾燙的、咸澀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血污和灰燼,在骯臟的草席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所有的壓抑,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屈辱和絕望,在這一刻,在這位曾經并肩作戰、性情如火的舊友面前,化作了無聲的淚水和顫抖的嗚咽。

岳錚看著墨塵無聲的淚水和顫抖的身體,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和刺目的“錮脈印”,他握著斷罪锏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捏得發白,發出咯咯的輕響。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眸子如同探照燈,掃過棚內每一個噤若寒蟬的雜役,掃過地上痛苦抽搐的鄭屠,最終,仿佛穿透了養傷棚污穢的墻壁,投向了刑戒堂那冰冷黑暗的方向。

“別怕。”岳錚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重錘敲在墨塵的心上,也如同誓言回蕩在這片污穢的死地,“我來了。”

“這焚墟,這刑戒堂……”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墨塵胸前被撕裂的繃帶下若隱若現的死靈匣輪廓,又落回墨塵手腕上猙獰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芒。

“老子倒要看看,誰敢再動你一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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