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指揮部臨時會議室的窗戶還掛著昨夜雨后的水珠。陳啟銘坐在桌邊,手指在桌上攤開的情報紙上輕輕敲擊,像是在聽某種無聲的節奏。
張猛蹲在墻角,正用粗糲的手指翻著一本舊筆記本,眉頭擰得死緊。趙鴻志則站在地圖前,手里拿著放大鏡,對著幾處地名反復比對,額角已經沁出汗珠。
“這封電文……”陳啟銘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不是普通的戰報。”
他將那封被水漬模糊了大半的密電推到桌中央,紙頁邊緣卷曲泛黃,但幾個關鍵詞依舊清晰可辨:“櫻花行動”、“三日后”、“山口”。
“‘山口’有三個可能。”趙鴻志放下放大鏡,指向地圖上的三個標記,“南嶺、北峽、東坪。我們得確定是哪一個。”
張猛合上筆記本,抬頭道:“我記得上次打下日軍一個補給點時,繳獲的日志里提到過‘南嶺山口’,說是他們最近調兵的關鍵節點。”
“沒錯。”陳啟銘點頭,“我查過他們的作戰日志,那里確實是他們補給線的必經之地。”
趙鴻志迅速從文件堆中抽出一張運輸路線圖,鋪在桌面上,指著其中一條標紅的線路:“這條線經過南嶺山口,而且——”
他頓了頓,眼神一凝:“這條線是三天前更新的。”
“三日后。”陳啟銘重復了一遍信中的時間,目光如刀,“他們在等什么?”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張猛抓起筆,在紙上快速畫出幾個箭頭:“如果他們是想打通補給線,那就說明他們打算發起一次大規模進攻。”
“或者……”趙鴻志緩緩開口,“是一次突襲。”
“突襲誰?”張猛問。
沒人回答。
沉默中,陳啟銘伸手將一份電報抽出,這是李叔昨晚送來的情報之一。他翻開內頁,上面赫然寫著“黑鳥”。
“這個代號,你們見過嗎?”他問。
張猛皺眉思索片刻,忽然拍了下桌子:“有!之前那次秘密會議后,有個特務提過這個詞。”
“哪個會議?”趙鴻志追問。
“就是那個親日派將領主持的,當時我奉命在外面守著。”張猛咬牙,“我沒進去,但我記得有人低聲說‘黑鳥已經確認,計劃照舊’。”
“所以‘黑鳥’可能是他們安插在國民黨內部的人。”趙鴻志低聲分析,“而且身份不低。”
“問題是我們怎么證明?”張猛搓了搓手背的結痂,“光靠我聽到的一句話,根本不夠。”
陳啟銘沒說話,只是低頭翻閱手中的資料。他的目光落在一頁電碼記錄上,那上面標注了多個時間點和發送頻率。
“我們可以追蹤這些電碼的來源。”他說,“如果‘黑鳥’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使用特定的通訊方式。”
趙鴻志立刻接過那份電碼記錄,開始比對發送時間和地點。幾分鐘后,他抬起頭,語氣肯定:“有一個規律:每次‘黑鳥’出現的地方,附近都有一個小型電臺站。”
“也就是說……”張猛咧嘴一笑,“只要找到那個電臺,就能順藤摸瓜。”
“問題是,電臺不止一個。”趙鴻志嘆氣,“而且我們不能貿然行動。”
“那就先鎖定最可疑的那個。”陳啟銘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指尖劃過南嶺山口的位置,“三天后,日軍會在這里集結。如果‘黑鳥’真是他們的內應,他一定會在這段時間聯系前線。”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監控所有可疑的電臺信號。”趙鴻志補充。
張猛摩拳擦掌:“我去盯人。”
“你盯不住。”趙鴻志搖頭,“我們需要技術手段。”
“那就把設備架起來。”陳啟銘語氣堅定,“今晚就開始監聽。”
……
夜色再次降臨,指揮部臨時會議室內的燈光昏黃而穩定。桌上擺著一臺老舊的無線電接收機,旁邊堆滿了紙張和鉛筆,還有幾杯早已涼透的茶。
趙鴻志坐在機器旁,耳朵貼著耳機,眼睛盯著儀表盤。張猛站在窗邊,時不時掃一眼外頭的動靜。陳啟銘則坐在桌前,手中握著一支鉛筆,正在紙上畫出一個個坐標點。
突然,耳機里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電流聲。
“來了!”趙鴻志猛地坐直身子,迅速調整頻率旋鈕。
電流聲逐漸變得清晰,一段加密電碼浮現出來。
“記下來!”趙鴻志一邊聽一邊念,“K-A-O-S-H-I…后面是數字7-2-5。”
陳啟銘飛快記錄。
“這段電碼……”趙鴻志皺眉,“和之前的幾次很像。”
“是不是‘黑鳥’?”張猛湊過來問。
“不確定。”趙鴻志搖頭,“但我們能確定一件事。”
“什么?”
“他就在南嶺附近。”
……
與此同時,遠在南嶺山口的一座廢棄倉庫內,一道身影悄然走進屋內,摘下帽子,露出一張略顯疲憊的臉。
他走到桌前,打開一個密碼箱,取出一份文件,仔細核對后,拿起桌上的發報機,熟練地撥動按鈕。
“目標確認。”他低聲說,“計劃繼續。”
下一秒,電流聲響起,信息傳向未知的方向。
而千里之外,趙鴻志猛地摘下耳機,臉色凝重。
“他發了。”
陳啟銘立刻走過來,查看記錄本上的電碼。
“這次,我們有證據了。”他說。
張猛冷笑一聲:“接下來呢?”
陳啟銘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向門口,拉開門,夜風撲面而來。
“準備出發。”他只說了這一句。
趙鴻志和張猛對視一眼,隨即各自收拾裝備。
屋內只剩那臺接收機還在嗡嗡作響,表盤上的指針微微顫動,像是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
而此刻,窗外的月亮剛好升起,灑下一地清冷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