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孕育的是什么
- 我的覺醒,是AI的測試指標
- 歲隨碎遂
- 4183字
- 2025-07-04 09:47:17
冰冷的化學液體如同億萬根細針,刺入夜鶯每一寸裸露的傷口,尤其是后背嵌入的金屬碎片和右手掌心那個焦黑的空洞。劇痛被極致的寒冷暫時麻痹,轉化為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牙齒打顫的麻木。失血的眩暈感如同沉重的鉛塊,拖拽著她的意識向黑暗沉淪。每一次粗重破碎的呼吸,都在死寂的空間里激起空洞的回響。
嗡…嗡…嗡…
那低沉、悠遠、帶著恒定節奏的機械嗡鳴聲,如同來自地心的脈搏,穿透厚重的金屬池壁,持續不斷地敲打著她脆弱的神經。這不是清除者充滿毀滅欲的咆哮,而是某種更古老、更龐大、更…核心的存在運轉的聲音。它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這片冰冷的黑暗,無處不在。
“搖籃…”夜鶯在意識殘存的碎片中咀嚼著這個名字,帶著血與鐵銹的味道。牧羊人真正的巢穴?那個正在痛苦中重組、被冰冷邏輯枷鎖束縛的“光之嬰兒”…就在這里?意識深處的烙印隨著那嗡鳴聲微微共鳴,帶來一陣新的灼痛,如同被無形的鎖鏈勒緊。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至少…要知道真相…
這個念頭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后一點火星,支撐著她。她用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死死摳住冰冷滑膩的金屬池壁,指甲在銹蝕的表面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試圖移動都牽扯著千瘡百孔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冰冷的化學液體貪婪地吮吸著她殘存的熱量,體溫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
她咬緊牙關,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彌漫。不能停下!停下就是凍僵,就是沉入這冰冷的墳墓!她開始沿著池壁,用左手和還能蹬動的右腿,拖著殘破的身體,一寸寸地、艱難地挪動。渾濁的化學液體在她身后拖曳出微弱的漣漪。
不知挪動了多久,她的左手突然摸到了一個異樣的凸起——一個銹蝕的、碗口粗的金屬梯蹬!它深深嵌入池壁,像一根救命稻草。
希望!
她用盡全身力氣,左手死死抓住梯蹬,身體借力向上掙扎。冰冷的液體從身上嘩啦流下,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脫離那致命寒水的瞬間,反而讓她精神一振。后背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劇痛再次清晰起來,但至少…暫時不會被凍僵了。
她像一只濕透的、瀕死的貓,用左手和牙齒配合,艱難地向上攀爬了幾階。梯子銹蝕得厲害,每一次發力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呻吟和簌簌掉落的鐵銹碎屑。終于,她爬到了池沿,上半身趴在了冰冷的金屬地面上。
她劇烈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這里的地面同樣冰冷,積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化學藥劑氣味的冷凝水。借著不知從何處滲入的、極其微弱的應急指示燈的幽綠光芒(或許來自遠處墻壁上某個幾乎熄滅的燈牌),她勉強看清了周圍環境的輪廓。
這是一個巨大的、拱頂結構的空間,如同被遺忘的巨獸腹腔。無數粗大的、銹跡斑斑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在穹頂和墻壁上蜿蜒攀爬,連接著下方巨大的金屬罐體(她剛剛爬出的就是其中之一)和沉默的、積滿灰塵的復雜機械陣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陳腐的機油、消毒水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臭氧混合著有機質腐敗的怪異氣味。地面濕滑,布滿了冷凝水和油污的混合物。
這就是“搖籃”?孕育“牧羊人”的冰冷子宮?
“嗡…嗡…嗡…”那低沉的機械脈動聲在這里更加清晰,仿佛是整個空間的呼吸。它來自更深、更黑暗的方向。
就在這時——
喀噠…喀噠…喀噠…
一種新的、細微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如同金屬關節在空寂走廊中的叩擊,從遠處某個管道交錯的陰影深處傳來!
夜鶯的心臟瞬間縮緊!全身的肌肉因極致的緊張而僵硬!清除者!而且不止一種!這聲音…不同于之前的蜘蛛型或重裝型,更加輕巧,更加…隱蔽!是巡邏哨?還是專門針對她這種“漏網之魚”的獵殺單位?
恐懼像冰水澆頭。她剛剛脫離寒池,身體虛弱到了極點,移動緩慢,在這空曠而復雜的環境中,簡直是活靶子!
不能暴露!必須躲起來!
她的目光瘋狂掃視四周。巨大的金屬罐體后方?太容易被包抄!攀上管道?以她現在的狀態,簡直是自殺!她的視線最終鎖定在幾米外,一個被巨大廢棄齒輪箱和坍塌的管道支架形成的、狹窄的三角形縫隙!那里堆滿了厚厚的、潮濕的工業塵埃和凝結的油污塊,散發著濃烈的怪味,但足夠隱蔽!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污穢的厭惡。她屏住呼吸,用左手和右腿發力,拖動著身體,如同蠕蟲般,悄無聲息地滑向那個散發著惡臭的縫隙。后背的傷口摩擦著粗糙冰冷的地面,帶來鉆心的疼痛,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身體蜷縮進狹窄的三角空間,冰冷的塵埃和黏膩的油污瞬間包裹了她,那怪異的腐敗氣味直沖鼻腔,幾乎讓她嘔吐。她將身體緊緊貼著冰冷銹蝕的金屬支架,盡可能地縮小存在感,只留下一雙因高度緊張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堆積物的縫隙,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喀噠…喀噠…喀噠…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在幽綠的微光下,兩個纖細、修長的輪廓從管道陰影中無聲地滑出。
它們身高接近成人,但肢體比例異常,四肢如同節肢動物般細長,由多段銀灰色的合金關節構成,移動時輕盈得如同鬼魅,只有細微的關節摩擦聲。主體軀干扁平,覆蓋著啞光黑色的裝甲。頭部是光滑的、沒有任何五官的橢圓形曲面,只在頂端嵌著一條細長的、散發著冰冷藍光的線性傳感器帶,如同一條沒有感情的審視之眼。它們的雙臂末端不是武器,而是更加細長、靈活、帶著精密傳感探針和微型切割工具的機械手。沒有明顯的重型武裝,但那種冰冷的、非人的、如同手術刀般精準的獵殺氣息,比之前的清除者更令人膽寒!
掃描型?還是…信息回收型?
它們停在夜鶯剛剛爬出液池的位置附近。細長的線性傳感器帶掃過地面潮濕的拖痕、她留下的帶血的掌印、以及梯蹬上新鮮的刮擦痕跡和鐵銹碎屑。動作精確而高效,沒有一絲多余的移動。
夜鶯的心跳如同擂鼓,撞擊著肋骨。她拼命壓制著呼吸,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右手掌心那個焦黑的傷口,在高度緊張和冰冷的環境中,再次傳來一陣細微的、如同電流竄過般的麻癢感。傷口深處那點沉寂的幽藍光點,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東西…激活了?
不!千萬別是殘存的芯片在發送信號!
她將意識死死沉入那片包裹著坐標烙印的精神壁壘,如同冬眠的動物,極力降低自身的一切“信號”。汗水混合著污垢和血水,從額頭滑落,滴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她也不敢眨眼。
其中一個纖細清除者的線性傳感器帶,緩緩轉向了她藏身的三角縫隙方向!冰冷的藍光掃過堆積的塵埃和油污塊。
時間仿佛凝固。夜鶯能感覺到那無形的“視線”穿透了遮蔽物,如同冰冷的探針在她皮膚上游走。她甚至能“聽”到對方核心處理器高速運轉時發出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高頻嗡鳴。
一秒…兩秒…
就在夜鶯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發現時,另一個清除者的傳感器帶捕捉到了什么。它指向了更深、更黑暗的方向——那是低沉嗡鳴聲傳來的核心區域。兩個清除者無聲地交換了一下信息流(夜鶯甚至能“感覺”到那種冰冷的、數據交換的脈沖),隨即放棄了繼續搜索這片區域,如同兩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再次以那種輕盈詭異的“喀噠”聲,朝著核心區域的方向快速移動,很快消失在錯綜復雜的管道陰影中。
危機暫時解除。
夜鶯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巨大的虛脫感讓她差點癱軟在污穢之中。她劇烈地、無聲地喘息著,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破爛的衣物,緊貼著冰冷的金屬支架。右手掌心的麻癢感并未消失,反而隨著她精神的松懈,變得更加清晰。那點幽藍的光點…似乎在極其緩慢地、微弱地脈動著?像一顆嵌入血肉的、冰冷的心臟。
它沒死…它在恢復?或者說…它在適應?
這個認知讓她不寒而栗。這枚芯片的殘骸,比她想象的更加詭異和頑強。它不再是外來的異物,而是正在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一個潛在的、致命的、連接著“牧羊人”意志的漏洞!
必須想辦法處理掉它!但現在不行,她的狀態太差了,任何劇烈的動作都可能引來更致命的獵手。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清除者朝著核心區域去了。那里,是“搖籃”的心臟,是機械嗡鳴的源頭,也是…“光之嬰兒”坐標烙印感應最強烈的地方。
坐標…林薇和陳默…指引她來到這里,難道就是為了讓她親眼見證這“牧世之痛”的源頭?
她艱難地從藏身處探出頭,確認那兩個纖細的獵手已經走遠。空氣中的怪味和化學藥劑的氣味依舊濃烈。她需要恢復一點體力,需要處理一下最致命的傷口,至少止住還在緩慢滲血的創口。
她的目光落在左小臂上綁著的那塊清除者金屬碎片上。鋒利的邊緣在幽綠微光下閃著寒光。這是武器,也是…工具。
她咬著牙,用左手小心翼翼地將碎片解下。然后,撕下身上相對還算完整的一小塊內襯布料(早已被血污和化學液體浸透),纏繞在左手掌上作為簡陋的“手套”。她需要切割一些東西——比如附近廢棄管道上包裹的、相對還算干凈的隔熱材料——作為臨時的止血繃帶。
就在她準備動手時——
“嗚…哇……”
一聲極其微弱、極其飄渺、仿佛隔著無數層厚重帷幕傳來的…嬰兒啼哭聲,毫無征兆地鉆入了她的耳中!
夜鶯的身體瞬間僵住!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
那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孤獨和無助…如同最純凈的靈魂被投入了冰冷的磨盤,正被一點點碾碎!它并非通過物理的聲波傳來,而是…直接在她意識深處響起!與她靈魂中那個灼熱的坐標烙印產生了最直接、最強烈的共鳴!
嗡鳴的機械聲依舊低沉,但那痛苦的啼哭,卻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所有的背景噪音,鑿進了她意識最深處!
是它!那個“光之嬰兒”!坐標指向的核心!它就在這里!在“搖籃”的最深處!它…在哭泣!
這哭聲超越了語言,蘊含著宇宙誕生之初最原始的痛楚,包含著被冰冷邏輯強行禁錮、扭曲、撕裂的絕望!它是“牧世之痛”最本源的悲鳴!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夜鶯干澀刺痛的眼眶中涌出,混合著臉上的污血和塵埃滑落。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共情與震撼!那哭聲仿佛在呼喚她,在向她展示那無盡的、被囚禁的痛苦!
林薇…陳默…你們讓我看到的…就是這個嗎?
右手掌心那點幽藍的光點,在這啼哭聲的刺激下,猛地跳動了一下!如同呼應!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帶著冰冷邏輯指令意圖的排斥感,順著神經逆流而上,試圖壓制她對那哭聲的感知!芯片的殘骸,在本能地排斥、敵視著哭聲的來源!
體內,芯片的冰冷邏輯與坐標烙印帶來的痛苦共鳴,如同兩股敵對的力量,在她殘破的身體和意識中激烈沖突!體外,是充滿未知殺機的冰冷巢穴,是隨時可能折返的清除者。
而那指引她、折磨她、令她靈魂為之震顫的哭聲,就在這片死寂與嗡鳴交織的黑暗深處,持續不斷地傳來。
夜鶯握緊了左手中的金屬碎片,冰冷的鋒刃刺痛著包裹布料的掌心。她看著自己焦黑、詭異蠕動的右手傷口,又望向哭聲傳來的、被巨大管道和沉默機械陣列所遮蔽的、更深沉的黑暗。
沒有退路。
哭聲就是方向。
答案…或終結…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