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強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泥，滿是污垢的臉上還有一道傷痕，看得出是新的，還帶著血絲。

小強的爸爸早已下崗了，他咬著牙用買斷工齡的最后的一筆錢，開了家煙雜店。他剛開始從單位里下來那會，跟著別人學著抄股。可他又不是那塊料，一輸再輸，終于放棄了，割了肉從股市里逃了出來。聽了妻子的話，實實在在地開了家日雜小店，以維持基本生活。

小強爸爸沒有生意的時候，就整天坐在店里看電視打發(fā)時間。對于兒子的事早已見怪不怪的了。見天看到他這樣回來，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你還想到回家？”兒子肯定又和別人打架了。小強不理他。徑自走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小強的媽媽還沒回家。往常在這個時候早就趕著回來做飯。小強的媽媽下崗后，就一直幫人家做家政。媽媽的廚藝在家里是公認的事實。小強就特別喜歡媽媽做的飯，他媽媽每天做的飯菜總是每天不一樣的。譬如：今天是紅燒獅子頭加上兩個素菜，一只湯。明天就是清蒸白魚，一碗青菜或清炒蔬什錦，每天的飯桌上總是色香味俱全。

小強自從去年高考落榜后，就一直賦閑在家里。父母早已下崗。爸爸本來就是個老實人，不善于言辭交際。

小強媽媽是個外表細弱，內里卻是個很要強的女子。

在上班期間，常因不管是生產產量或質量都是超標的，而時常被評為“三八紅旗手”一類的光榮稱號，并得到領導的稱贊。

但這些終究逃脫不了命運的魔掌。與大部分人一樣被迫離開熟悉的車間和心愛的工作，拿著廠里發(fā)的最后的一點活命錢，回家了。剛開始，媽媽也曾和其他婦女一樣，面對命運的不公，只會長吁短嘆。但媽媽很快調整了心態(tài)，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還能考上大學準備錢糧，就只能出去找合適自己的工作。

媽媽曾走上街頭擺過地攤，買些小雜貨或水果之類的東西。后在社區(qū)的幫助下，被安排進社區(qū)家政服務公司。因媽媽的廚藝好，就專職為人家做飯菜。她的手藝贏得房東們的一致好評。

媽媽的做飯菜的手藝之所以這么好，與外公曾是本市著名廚師不無關系。

小強媽媽非常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她每天做好工作，還利用空余時間，買了些菜譜抽空翻翻，還到一些飯店里學習廚藝。

她的工作常常被安排得滿滿的。她的收入也隨著水漲船高，她干得非常得心應手，再苦再累，她臉上總是掛著笑容。

但她的心里就是牽掛著兒子小強的前途，常常為兒子的不爭氣而暗暗垂淚。

小強媽媽的辛勤勞動和精湛的手藝贏得主顧們的好評。不少房東還預定她的時間，家里一有客人到，寧可不去飯店吃，而一定要小強媽媽到場親手給他們做飯。

這樣，她的工作量就無形中加大了。每天天黑了，她才拖著疲憊嬴弱的身體回到家里。

這天已是很晚了，還不見小強媽媽回來。

大概今天又因主顧家的客人多，在往常應該回來的時候，還沒回家。小強爸爸已回頭看了好幾回鐘了。他又跑到巷口張望了幾回，還不見妻子的身影，心里有些急了。他回頭朝樓上喊了句：“小強，我去迎一下你媽媽，你先吃飯吧！”就向走入被夜幕籠罩的街頭。

其實，那天小強回家也已很晚了。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小強爸爸才扶著媽媽回來。

小強家是那種有著悠久歷史的老式木結構房子。上面是臥室，下面就是小強爸爸的煙雜店。小強媽媽渾身上下都是泥，臉上還不知怎么的，被劃了幾道血印子，眼睛也是紅紅的，正抽泣著。

爸爸一路已追問她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媽媽就是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哭。

小強爸爸不善于言辭，只是在旁撮著手，不知該怎么辦。他說：“要不我先帶你去醫(yī)院看看？”媽媽還是嚶嚶地哭著。

“你究竟怎么了嘛？倒是說話呀？”爸爸有些狐疑地望著媽媽。媽媽被逼急了，只是說了一句：“是我不小，摔了一跤！”馬上跑進了自己房間，關上了門，號啕大哭起來。

爸爸站在門外，不知所措。

小強怔怔地看著爸爸媽媽，又埋頭幾口把飯扒完，說了句：“爸，我同學還在等我呢，我出去玩會！”人已出了門。

“這么晚了你還出去？”爸爸無力說了句，就回到小店里，打開了電視。

去年的時候，小強高考落榜以后就再也沒有心思再復讀補考了。

小強爸爸說：“那你就先在家?guī)椭腋牲c活再說吧！再慢慢找個工作做。”

可小強媽媽堅決反對：“不行！小強你一定要堅持復讀再考。我就是出去討飯也要讓你上大學的！”口氣強硬地不容小強再反駁。

可小強說：“考上大學又怎么樣呢？畢業(yè)后，還不是自己找工作。就算是找著工作，還不一定干長呢。瞎浪費錢！還不如趁著年輕多玩幾天呢！”

這話把他媽媽氣得半死！兒子的言行深深傷害了她的心，但為了支撐這個家，她不得不咬牙堅持著。

他爸爸只是瞪了兒子一眼，說了句：“沒出息！”又去看他的電視了。

小強媽媽說：“那你還指望你爸爸媽媽養(yǎng)活你一輩子？爸爸媽媽總是要老的。你還要成家立業(yè)，將來的一切還得靠你自己去爭取，象你這樣發(fā)展下去不行的！”

每回媽媽這么說，小強聽煩了，他就轉頭就往外面走。

小強在念初中的時候就迷上了網絡游戲。什么樣的新的游戲到他手里，不消半天時間，就能玩得溜溜轉。小強這是候已是玩家高手。可以說，在他們這個圈子里是小有名氣的了。

“你給我回來！”每回爸爸或媽媽這么叫他，兒子總是說：“那么你幫我買臺電腦回來，我就不出去了！”爸爸只是朝他翻翻眼，只好隨他去了，每月給他的零花錢，總是不夠花消。

媽媽繁忙的工作已無暇顧及他了，只是每次見面總要說說他，見兒子我行我素，只能在心里暗暗著急。爸爸更拿兒子沒法子，他是個沒主見的人，只有干嘆氣的份。

“你們不同意，只好拉倒！”說完，小強的身影早已消失了。“你們不幫我買，我自己想法子掙錢買！”小強曾這樣發(fā)過誓。小強也曾纏過媽媽要幫自己買電腦。

可媽媽的態(tài)度是堅決不買：“小強呀，你還是抓緊時間復習吧！或許還能考上大學。你這樣下去可怎么得了！”

媽媽話，常常還說完，兒子已跑到大街上了。只留下媽媽望著他背影，無奈地嘆息。

“那么，你還是托人趕緊幫小強找份工作吧！”爸爸眼巴巴地望著妻子。妻子白了男人一眼：“你怎么不想想辦法？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只知道整天看電視。”妻子沒好氣地回了句，又匆匆忙忙地出門干活去了，只留下小強爸爸在家守著小店看電視。

小強早已被父母嬌寵慣了，從小就養(yǎng)成了小皇帝的脾氣，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小強在剛開始的幾天里，確實是在找工作。可經不住那幾個曾經是同班同學，現又成為好友的嘲笑和慫恿：“找什么工作呀！你老土啊！走，我們一起想辦法搞錢去呀！”于是，一大幫子年輕人鉆進了網吧。

小強在游戲中的得分率是最高的了，還有重量級的武器裝備。

同學們說：“你放著干嗎！別傻了，先拿出來先賣掉，得兩錢再說吧！”小強有些不愿意，舍不得。可又經不住他們的嘲笑。同學們就積極幫他找了幾個下家，把武器裝備賣了，他也就用這些錢和幾個要好朋友一起下館子，大吃了一頓。

小強在初中三年級是已經學會了抽煙喝酒，只是他爸爸媽媽不知道而已。小強發(fā)現，原來玩也可以來錢的。

從此，每回小強出門就說是去找工作，可一出家門，一頭鉆進了網吧里，開始人機大戰(zhàn)。每次贏來的武器裝備和得分都可以賣個好價錢，又可以和自己的兄弟們大吃大喝一頓。

小強的本領高了，自然引起人們的注意。

有幾次，因他同學，實行強買強賣，引起了人家的不滿。也有不服氣，經常有別的網吧過來的人找他過招，可每回大敗而歸。

這些心里不服氣的，于是就從虛擬戰(zhàn)變?yōu)閷崙?zhàn)。

有次從城東趕過的一大幫子人專來找小強他們的碴。小強他們想，在自己的地盤上怎么可能被人欺負？小強他們幾個當然不會示弱。一場混戰(zhàn)后，他們當場把對方的人放倒幾個。自己和同學們頓作鳥獸散。

等警察趕來，地上只躺著幾個血肉模糊的年輕人在呻吟。

從此，小強他們在這一帶，出了名。幾家網吧老板甚至出錢給他們，免費讓他們在自己店里玩，為自己壯膽，為自己贏得人氣。

小強的惡習是學得越來越多了。

小強的家里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一點關于兒子的事。也說了小

強多少回了，總是收效甚微。

小強繼續(xù)在外面瘋玩，在網吧在實戰(zhàn)中，打得天昏地暗。

“爸爸，給我錢！”兒子這回也是很晚家來。象往常一樣，他一回家就跟他爸爸要錢，口氣總是象命令。

小強隨手從爸爸的柜臺里拿了一包煙，拆開來就抽出一支點燃。爸爸對此已是世空見慣了，見怪不怪。他也跟兒子說了多少回了，可兒子也總是不聽他的，他也沒辦法的了，甚至還打過兒子。可現在一見到人高馬大的兒子不服氣的樣子，做父親的心里也就沒了底。有好多次，兒子的同學也來買煙，父親也勸說他們，小年輕的就不要抽煙吧！可被兒子知道了，反讓小強數落幾句：“爸爸你這樣做，叫我在同學面前很沒面子……”父親告訴兒子，同學中，因沒錢還賒著帳呢！小強不消一顧：“不就幾合煙嗎？還好意思跟人家要！他們都我的好朋友。等我那天有了錢，加倍還你！”

說多了，爸爸也就懶得再提。只說句：“都象你這么大方，我還開什么店，掙什么錢？”回過頭又盯上了電視。爸爸喜歡看體育頻道，可自己又不運動，看了幾年店，身體明顯發(fā)胖了。

這會，小強又趁爸爸不注意，從錢箱里拿了幾張紙幣，兔子般跑了。任爸爸在后面破口大罵：“沒出息的東西！敗家子！”

兒子那里還聽得見，早已跑得無影無蹤的了。

小強這一晚就沒有回家，可能又在網吧里過夜了。爸爸已懶得再去找他，也生怕在同學面前丟了兒子的臉，而兒子回到家里又和自己過不去。

聽到妻子的哭泣聲已停了下來。小強爸爸趕緊上樓去看看妻子，安慰一下她。可他打了半天的門，妻子就是不開。

他心里納悶：不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值得如此傷心嗎？

“你吃了嗎？鍋里還有些飯，我去幫你拿來？”可屋子里就是不吭聲。

小強爸爸急了：“你到底是這么回事呀？你再不開門，我砸了！”

門，終于開了。小強爸爸松了口氣。

“你怎么了？我還是帶你去醫(yī)院看看吧？”

“沒事了。你收拾一下，打烊吧！”小強媽媽滿臉疲憊：“我今天很累，想早點睡覺了。”她已經拿上幾件干凈衣服，下樓去洗澡去了。

小強爸爸跟著下樓，收拾了一下，把門關上了。他回到樓上，心里還在擔心兒子是否帶了鑰匙？不然還得半夜三更爬起來為他開門。

“你先睡吧！我想起來了，我還有點東西忘在人家家里了。”妻子忽然在樓下跟小強爸爸說。她已換上了一身干凈衣服。

“嘿，這么晚，你還去呀？明天不行啊？”男人心里又納悶了。

“明天我得去另一家做，那些東西要用的。”小強媽媽接著說：“我怕明天來不及，那戶人家在火車站那兒，挺遠的。”說著，她人已走出大門了。

小強爸爸從樓上追下來：“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不用了，這家挺近的。我一會就回來，你先睡吧！”小強媽媽走遠了，小強爸爸有些不放心家里，就沒再堅持，回到了樓上，

等到第二天太陽已升得老高了，小強媽媽還沒回家，連小強也不見了蹤影。

小強爸爸心想，他媽媽是不是直接去了東家了。可那也得往家里打個招呼呀？

小強爸爸對小強常常不回家是世空見慣了的，有時兒子在外玩晚了，就在同學家過夜或在網吧里將就一宿。

可妻子是難得在外面過夜的，除非回娘家那會。他越想越不對勁，是不是……他已去巷口看了好幾回了，可總不見妻子的蹤影。他無奈地回到店里，打開電視，又準備和往常一樣，打發(fā)無聊的一天。

但一則本市早新聞吸引了他：在火車站一段鐵軌上發(fā)現一具無名女尸，尸體已經是面目全非了。請家有失蹤人員的，前往認領。

他從衣著打扮上可以認定是妻子！

他顧不上關門了，飛快地趕往市殯儀館。他在警察的帶領下，在殯儀館的冰庫內，見到妻子——曾是早夕相處的人兒！

他交辦了有關手續(xù)后，失魂落魄地走在了大街上。

他兜里裝著一封妻子的遺書，明白地告訴自己，是親生兒子殺死了曾經多么熱愛他的母親！

就在昨天夜里，不知怎么的，那條街的路燈不亮了。

他媽媽緊趕慢趕地往家走的時候，在一處僻靜處被一伙年輕人攔下來打暈了，并被拖進一撞空置的居民樓后面，給輪流強暴了，同時搶走了她身上這幾天的收入。

他妻子漸漸醒來時，在這伙人年輕人中，竟然聽到了兒子的聲音！

2007-5-21

17：45完成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