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兩個字像淬毒的冰錐,扎進阮希的耳膜。她猛地甩開07的手,機械義眼的藍光劇烈閃爍,幾乎要燒毀內部線路。姐姐的名字怎么會和那個吞噬意識的怪物綁在一起?手術臺上染血的白大褂、最后通話里戛然而止的哭喊、培養艙里模糊的人臉……破碎的記憶突然在共振波里凝成利刃,反復切割著她的神經。
“你說謊!”阮希的光弦不受控制地暴漲,將07逼退三步。01號核心燙得像塊烙鐵,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母巢——或者說阮玲——的頻率正在她體內蘇醒,像沉眠的蛇開始吐信。
07踉蹌著扶住鐵架,后頸的胎記在紅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母巢的初始代碼里嵌著記憶碎片……我看見她躺在手術臺上,項圈勒斷了她的喉嚨,那些人卻在歡呼‘意識提取成功’。”她突然抓住阮希的手腕,將自己的共振波強行灌過去,“你看!這是她最后殘留的意識畫面!”
光弦交織的瞬間,阮希墜入冰冷的回憶。姐姐穿著病號服坐在窗邊,手指在空氣中撥動不存在的琴弦,陽光透過她的指縫,在墻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小希,共振是有溫度的,”姐姐轉過頭,笑容里帶著血沫,“就像心跳會跟著喜歡的人變快。”畫面突然撕裂,項圈的紅光淹沒一切,姐姐的尖叫變成無數根線,被縫進那顆搏動的母巢里。
“嘔——”阮希猛地彎腰干嘔,機械義眼流出藍色冷卻液。原來那些在腦海里哭喊的聲音,有一半都屬于姐姐被撕碎的意識。
工廠外傳來螺旋槳的轟鳴。顧沉拖著受傷的腿跑進來,懷里抱著臺滋滋作響的儀器:“軍方的‘清巢部隊’來了!他們根本不是來救人,是要把這里連人帶母巢一起炸平!”他將儀器扔給阮希,屏幕上跳動著倒計時,“這是從母巢觸須上拆的信號器,清巢彈的落點坐標就藏在里面!”
07突然按住屏幕:“我能解。”她的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動,那些混亂的頻率代碼在她觸碰下變得溫順,“母巢的信號邏輯和我們的共振波同源……就像用同一套樂譜寫的曲子。”
阮希的光弦突然纏上儀器。她看見代碼深處藏著串熟悉的頻率——是姐姐教她的第一支安眠曲。當年姐姐總在她做完機械義眼手術后,坐在病床邊輕輕哼唱,那頻率能讓她的神經不再抽搐。
“找到了。”07的指尖停在屏幕角落,那里的代碼正在自我銷毀,“他們把引爆指令藏在……”話音未落,工廠的承重墻突然炸開,刺眼的探照燈掃進來,穿黑色作戰服的士兵舉著高頻震蕩槍,槍口對準她們的共振核心。
“目標確認,清除所有共振體。”冰冷的電子音回蕩在廢墟里。
巨鯨機甲猛地擋在她們身前,少年03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你們才是怪物!”機甲的光弦化作盾牌,卻在高頻震蕩槍的沖擊下劇烈顫抖——那種武器專門針對共振核心,每一次射擊都像重錘砸在心臟上。
阮希突然拽住07和03的手腕,將三人的共振核心貼在一起。01、07、03號核心的幽光交融,在空氣中織出張巨大的樂譜。“清巢彈的引爆頻率是C大調,”她盯著士兵們的武器,“但只要我們把共振調成升C……”
“就會變成啞彈。”07接話時,項圈的紅光徹底熄滅,露出里面刻著的小字:玲的第七個音符。
士兵們的射擊突然變得混亂。高頻震蕩槍的頻率被她們的共振網扭曲,有的炸成廢鐵,有的調轉槍口打向同伴。顧沉趁機啟動了信號器的干擾模式,清巢彈的倒計時在屏幕上變成亂碼。
“撤!”領頭的士兵怒吼著后退,卻被突然活過來的機械傀儡抓住腳踝。那些原本解體的傀儡重新站起,胸腔里的核心閃爍著柔和的光——是被阮希她們解放的意識在操控。
“它們在保護我們。”03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機甲掌心裂開,露出里面藏著的張照片,三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培養艙前,其中一個是年輕的阮玲,另外兩個胸前別著銘牌:07號實驗體的母親,03號實驗體的姐姐。
工廠的地面開始下陷,母巢的搏動聲再次響起,卻不再冰冷。阮希感覺到姐姐的意識在溫柔地包裹她們,像潮水漫過腳踝。07突然指向穹頂的破洞:“母巢在給我們指路!它想讓我們去……”
“中央實驗室。”阮希接話時,機械義眼看到了遠處城市中心的尖塔——那是當年囚禁姐姐的地方,也是母巢誕生的搖籃。
士兵們的慘叫聲漸漸遠去。傀儡們列成整齊的隊列,像沉默的護衛。阮希望著掌心的01號核心,突然明白姐姐當年為什么要讓自己成為“鑰匙”——不是為了摧毀母巢,而是要把姐姐從那畸形的牢籠里,完整地接出來。
07的觸須輕輕搭上她的肩膀,這一次不再冰冷。少年03駕駛著巨鯨機甲,在前方打開通路。顧沉調試著通訊器,試圖聯系更多沒被發現的共振者。
“準備好了嗎?”阮希抬頭望向中央實驗室的方向,光弦在她身后匯成翅膀的形狀。
“隨時。”07和03的聲音同時響起,三個共振核心的頻率完美重合,像三支不同的樂器,終于奏出了同一支曲子。
母巢的意識在地下低語,像在為她們指引方向。那些曾經囚禁她們的頻率,此刻都變成了路標,通向自由,也通向與姐姐重逢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