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像鋼針鉆進顱骨,阮希的機械義眼突然爆出刺目藍光。那些與少女碰撞的光弦在她瞳孔里碎成星點,重組出無數扭曲的畫面——實驗室的手術臺、插滿管子的軀體、項圈紅光里融化的人臉……最后定格在姐姐被機械觸須穿透胸膛的瞬間。
“啊——!”
光弦猛地炸開,阮希周身掀起環形沖擊波。傀儡們的共振屏障出現裂痕,卻在瞬間被更強的力量粘合。少女的觸須越收越緊,銀色瞳孔里映出阮希胸前共振核心的幽光,那光芒正隨著她的心跳逐漸變暗。
“他們要的是你的核心……”少女的聲音在機械雜音里掙扎,“它和我們的不一樣……是‘鑰匙’……”
阮希突然抓住觸須末端。那些蠕動的金屬皮下,她摸到了熟悉的共振頻率——和她藏在義眼深處、姐姐留下的最后一縷意識波一模一樣。她猛地將自身頻率壓到最低,像沉入深海的石子。
少女的動作僵住了。觸須上的黑色物質停止流動,項圈紅光劇烈閃爍,仿佛在對抗某種蘇醒的力量。“姐……姐姐?”阮希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光弦不受控制地纏上少女后背,順著觸須逆流而上。
“嗤——”
項圈突然迸出電火花。少女瞳孔里的銀色褪去,露出屬于人類的恐懼:“它們在燒我的神經……快……切斷連接……”
阮希的光弦已經探入少女脊椎。那里盤踞著一團冰冷的共振源,正以固定頻率向外界發送信號。她想起巨鯨機甲撞破穹頂前的最后一瞥——機甲核心的裂紋里,也藏著同樣的信號源。
“原來如此……”阮希突然笑了,機械義眼的藍光與胸前核心共振,“你們困不住共振,就想把我們變成會走路的牢籠?”
光弦突然調轉方向,不是攻擊而是纏繞。它們像蛛網裹住少女和自己,將兩人的共振頻率擰成一股螺旋。項圈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紅光在螺旋中被絞成碎片,露出里面刻著的編號:07。
少女背后的觸須開始融化,黑色物質蒸發成白霧。她癱軟在阮希懷里,終于看清對方胸前核心的編號:01。
“你是……第一個醒的?”
回答她的是傀儡群的沖鋒聲。但這一次,阮希聽見了它們核心里的哭喊——那些被強行統一的頻率下,藏著無數細碎的求救。她抬手按住少女的后頸,將自己的共振波灌進去:
“不是醒,是記得。”
兩人的光弦交織成巨大的共振網,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蕩向傀儡。編號07的少女突然抬手,與阮希同時撥動網弦。那些統一的頻率開始瓦解,傀儡們的利爪停在半空,胸腔里的核心亮起不同的光——紅的、藍的、綠的,像被囚禁太久的星辰。
工廠深處傳來金屬斷裂的巨響。阮希抬頭,看見穹頂被撕開個大洞,顧沉的戰斗機懸在夜空中,艙門后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巨鯨機甲的駕駛艙里,坐著個沒有項圈的少年,他胸前的核心編號是03。
“早說過別單獨行動。”顧沉的聲音通過機甲擴音器傳來,帶著點氣急敗壞,“還有,你姐留的后手,比你想的多。”
少女07的指尖撫過阮希的機械義眼,那里還殘留著姐姐的頻率。遠處傳來警笛的轟鳴,傀儡們開始解體,露出里面早已干癟的人類軀體——他們曾都是共振者,直到被抽走意識,變成空殼。
“共振不是枷鎖。”阮希輕聲說,光弦托起那些即將熄滅的核心,“是我們還沒學會怎么自由地響。”
少女07的眼睛亮起來,像被重新調音的琴弦。她和阮希同時轉身,望著那些從廢墟里站起的、帶著不同編號的身影——原來囚徒們,早就悄悄在彼此的頻率里,埋下了越獄的密碼。
廢棄工廠的鋼架在共振波余震中吱呀作響,阮希扶著少女07后退時,靴底踩到了塊碎裂的共振核心。幽光在她掌心明滅,里面封存的意識碎片像瀕死的蝶,撲棱著翅膀說出最后三個字:“母巢……在哭……”
“母巢?”阮希的機械義眼突然鎖定工廠深處的陰影。那里的混凝土墻滲出黑色粘液,在地面匯成蜿蜒的小溪,每一滴粘液都在發出極其微弱的共振——和傀儡核心的頻率同源,卻帶著更古老的疲憊。
顧沉的戰斗機懸在破洞上方,探照燈劈開黑暗。少年駕駛的巨鯨機甲正用利爪撕開傀儡殘骸,他胸前的03號核心忽明忽暗:“這些粘液在吸收共振波!”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數十根金屬觸須破土而出,頂端的吸盤里嵌著更小的項圈,紅光如嗜血的眼。
少女07突然拽住阮希的手腕:“是控制中樞!它們靠這些觸須輸送頻率指令!”她的指尖泛起微光,那些曾纏繞阮希脖頸的機械觸須從后背伸出,卻在靠近黑色粘液時劇烈顫抖,“我的身體還連著它們的神經網……”
阮希猛地將光弦纏上07的觸須。兩種頻率碰撞的瞬間,她看見成片的培養艙——每個艙里都浮著個插滿管子的共振者,項圈紅光連成星海,而所有管子的末端,都接入地底深處一團搏動的肉色巨物。那東西表面布滿無數共振核心,像顆畸形的心臟,每跳一下,就有無數頻率被泵向四面八方。
“那就是母巢。”07的聲音發顫,“我們的意識都被儲存在那里,項圈只是信號接收器……”
巨鯨機甲突然發出警報,少年的嘶吼透過擴音器炸響:“它們在回收核心!”阮希抬頭,看見那些解體的傀儡殘骸正化作數據流,順著黑色粘液流回地底。母巢的搏動越來越快,工廠的共振頻率開始扭曲,連她胸前的01號核心都在發燙。
“必須切斷連接。”顧沉的戰斗機射出鉤爪,纏住最粗的金屬觸須,“03,用你的頻率干擾母巢信號!”
少年猛地拍向機甲控制臺,巨鯨體表的紋路亮起金光。但母巢的搏動突然加速,那些回收的數據流在半空聚成黑色巨掌,狠狠拍向戰斗機。顧沉的機體被掀飛撞在鋼架上,濃煙中傳來他的悶哼:“該死,它能同化所有外來頻率!”
阮希突然按住07的后頸,將自己的共振波壓成細針,順著對方的神經網刺向母巢。劇痛讓07蜷縮在地,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松口:“左邊……第三根主觸須……里面有反共振裝置……”
光弦突然繃直如利劍。阮希踩著傀儡殘骸沖向目標,機械義眼捕捉到主觸須上的銀色節點——那東西正規律地閃爍,每一次亮滅都在強化母巢的控制頻率。她剛要揮弦斬斷,節點突然爆開,無數細小的項圈從里面飛出,像蝗蟲般撲向07。
“別碰它們!”07尖叫著推開阮希。那些小項圈在空中組成圓環,紅光將她圈在中央,她后背的機械觸須瞬間暴走,瘋狂抽打地面:“它們要重置我的意識!”
阮希的光弦與項圈圓環碰撞,卻被彈開。她這才發現,這些小項圈的頻率是流動的,能根據對手的共振實時調整——就像為她量身定做的囚籠。母巢的搏動聲越來越近,地面的裂縫里伸出更多觸須,吸盤上的紅光映出阮希驚恐的臉。
“用你的核心!”顧沉掙扎著從駕駛艙爬出來,扔出枚閃光彈,“01號是唯一沒被母巢標記的原始核心!”
閃光彈炸開的瞬間,阮希將01號核心貼向07的項圈。兩種頻率接觸的地方爆出刺眼的白光,07的慘叫里混著無數意識的嘶吼,那些被母巢囚禁的聲音突然匯成洪流,順著光弦沖進阮希的腦海——
“1997年實驗體覺醒……”
“項圈材質是神經金屬……”
“母巢的弱點在頻率縫隙……”
最后涌入的是姐姐的聲音,清晰得像在耳邊:“小希,當所有頻率都在共振時,最安靜的地方就是出口。”
白光突然熄滅。阮希拽著脫力的07后退,那些小項圈在空中僵住,紅光變成死灰。母巢的搏動聲戛然而止,地面的黑色粘液開始凝固,金屬觸須像斷電的電線垂落。
少年駕駛的巨鯨機甲破開煙霧沖來,03號核心的金光掃過廢墟:“它在休眠!但最多維持三小時!”
阮希望著07后頸漸漸消退的焦痕,那里露出塊淡青色的胎記,和姐姐的一模一樣。少女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按在她胸前的01號核心上:“我想起了……母巢的名字……”
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所有共振波都為之震顫:
“它叫‘阮玲’——是你姐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