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刺骨的寒風吹不進北方溫暖的房屋,可此時的商尋雨多了幾分燥熱,她對著攤開的肖四真題,指尖捏著的筆在選擇題上懸了許久,墨點在紙頁上洇開個小小的黑團。書桌上的臺燈亮了三個小時,光暈里浮動著細小的灰塵,像極了她此刻亂成一團的思緒。
手機在桌角震動起來時,她正盯著一道正確率只有23%的多選題發呆。屏幕上跳躍的“陸予熙”三個字,像顆投入死水的石子,讓她緊繃的神經輕輕顫了顫。
“喂?”她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其實是久坐后的干澀。
“剛下鐘,”陸予熙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混著KTV走廊里隱約的音樂聲,“聽著怎么沒精神?又跟肖四較勁呢?”
商尋雨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他總是能精準捕捉到她語氣里的疲憊,哪怕隔著幾公里的距離。她轉了轉僵硬的脖頸,視線落在桌角那杯早就涼透的咖啡上:“卡在一道題上了,四個選項排除兩個,剩下倆長得跟雙胞胎似的。”
“放棄抵抗唄,”陸予熙輕笑一聲,背景音突然安靜下來,大概是走到了消防通道,“反正你正確率已經夠卷了,給別的考生留條活路。”
“說什么呢,”她嗔怪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真題集的塑封封面,“還有十五天就考試了,現在多錯一道,考場就能少錯一道。”
“知道你厲害,”他的聲音忽然放軟,“但也別熬太晚,我剛看見樓下便利店進了新的草莓味酸奶,等下給你送過去?”
商尋雨愣了愣。她昨晚隨口提了句想喝酸奶,沒想到他記在了心上。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路燈在樓下投下昏黃的光,她能想象出他穿著KTV制服,忙里忙外的樣子。
“不用了,太晚了,”她趕緊說,“你下班都快十二點了吧?早點回去休息。”
“沒事,我今晚排班到十點,”他說得輕描淡寫,“正好順路。對了,你陽臺窗戶是不是還沒修?上次說鎖扣壞了,我帶工具過去看看。”
她望著陽臺那扇關不嚴的窗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暖烘烘地裹住了。上個月臺風天,窗戶被吹得吱呀響,她隨口跟他抱怨了一句,他居然一直記著。
掛了電話,商尋雨起身去給陸予熙準備拖鞋,路過鏡子時,才發現自己眼下的烏青重得像熊貓。她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點精神的樣子,卻在看到眼角那滴沒忍住的淚時愣住了——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委屈和壓力早就憋滿了眼眶。
“我不是要跟家里對著干,”那天在江邊,他望著對岸的燈火,語氣認真,“我只是想證明,沒有家里的光環,我也能靠自己站在你身邊。”
商尋雨正想得入神,門鈴響了。她趿著拖鞋跑去開門,陸予熙果然站在門外,手里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肩上還挎著個工具包。他額角帶著薄汗,黑色襯衫的后背洇出一小片深色,顯然是從地鐵站一路跑過來的。
“先進來再說。”她側身讓他進門,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KTV每天下班都要全身消毒。
陸予熙把酸奶放進冰箱,徑直走向陽臺。工具箱打開時發出嘩啦的響聲,他蹲在窗戶前檢查鎖扣,夕陽紅的光從他發梢溜過,在側臉投下淺淺的陰影。商尋雨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忽然覺得這畫面比任何復習資料都讓人安心。
“好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現在刮臺風都吹不動了。”
她望著嚴絲合縫的窗戶,輕聲說:“謝謝你。”
“謝什么,”他笑了笑,伸手想揉她的頭發,又在半空頓住,收回手撓了撓自己的耳朵,“對了,給你帶了這個。”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是顆用玻璃紙包著的草莓糖。糖紙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像顆小小的星星。
“剛在前臺看見的,覺得你可能需要點甜的。”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商尋雨捏著那顆糖,指尖傳來玻璃紙的涼意,心里卻暖得發燙。她忽然想起上周模擬考結束,她對著錯了十七道的選擇題哭了半個小時,他在電話那頭什么也沒說,就陪著她聽了半個小時的呼吸聲,最后輕聲說:“尋雨,你已經很棒了,真的。”
“陸予熙,”她抬起頭,看著他被KTV的燈光染得有點發黃的襯衫領口,“你說我要是考不上怎么辦?”
他愣住了,隨即走到她面前,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那就明年再考,或者找份喜歡的工作,反正你做什么我都覺得厲害。”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語氣篤定,“你不是為了誰考試,是為了你自己。再說了,我還等你掙大錢回來包養我呢?”
商尋雨被他逗笑了,眼眶卻有點發熱。她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像偷糖吃的小孩。陸予熙的耳朵瞬間紅透了,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像只被按了暫停鍵的兔子。
“我去看書了,”她轉身逃回書桌前,心臟砰砰直跳,“酸奶記得帶走一瓶,你也補充點能量。”
他在身后低低地“嗯”了一聲,腳步聲輕得像怕打擾她。等她坐回椅子上,才發現那顆草莓糖被她攥得發皺。剝開糖紙放進嘴里,清甜的草莓味在舌尖彌漫開來,連帶著那道棘手的多選題,似乎也沒那么難了。
手機在桌角亮了一下,是陸予熙發來的消息:“加油,我的準研究生。”
商尋雨咬著糖,低頭繼續刷題。窗外的月光透過修好的窗戶灑進來,在真題集上投下一片溫柔的光。她知道未來還有很多難題要面對,無論是試卷上的,還是生活里的,但只要想到那個在KTV走廊里偷偷給她打電話的人,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十五天后的考場,她會帶著陸予熙的祝福和期盼,努力考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