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城市上空。商尋雨站在常去的燒烤店門口,看著最后一輛車尾燈匯入車流,指尖還殘留著杯壁的涼意。這場宴請,是為了感謝兄弟們那日的仗義出手。酒過三巡,兄弟們紛紛離場,只剩下商尋雨、商越和楊洋洋三人。
商越和商尋雨差不多大,但眉眼間還帶著少年人的桀驁。“姐,要不我送你回去?”他瞥了眼腕表,夜里十點(diǎn)多的街道已經(jīng)褪去了喧囂,只有零星幾家店鋪亮著燈。
商尋雨搖搖頭,正想說不用,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滿身酒氣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路過商越身邊時,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猛地往他身上撞去。
“你他媽沒長眼啊?”醉漢罵罵咧咧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充血的兔子,根本沒看清眼前是誰,只是借著酒勁撒野。
商越皺緊眉頭往旁邊躲了躲,耐著性子道:“路這么寬,你自己撞過來的。”
“嘿,小崽子還敢頂嘴?”醉漢被酒精燒得神志不清,伸手就想去推商越,“信不信我廢了你?”
“你干什么!”楊洋洋立刻擋到商越身前,她個子不算高,此刻卻像只炸毛的小貓,“這人喝醉了吧?我們走,不跟他計(jì)較。”
商尋雨也趕緊上前拉人:“對,我們走。”
可那醉漢像是被點(diǎn)燃的炮仗,一把揮開商尋雨的手,唾沫星子噴了滿臉:“你個女的少管閑事!長得人模人樣的,跟個小混混混在一起,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話像根針,狠狠扎在商尋雨心上。她臉色一白,還沒來得及反駁,商越已經(jīng)忍無可忍。少年人正是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見醉漢侮辱自己的姐姐,火氣“噌”地就上來了,一把攥住對方揮過來的手腕:“你嘴巴放干凈點(diǎn)!”
“放手!”醉漢用力掙扎,另一只手胡亂揮舞著,不知怎么就抓到了商越的衣領(lǐng)。商越被扯得一個趔趄,怒火中燒,反手揪住醉漢的T恤,猛地一撕——只聽“刺啦”一聲脆響,那件廉價(jià)的棉質(zhì)T恤從領(lǐng)口一直裂到肚臍,變成了件敞著懷的“開衫”。
醉漢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兇狠的咆哮:“你敢撕我衣服?我今天非弄死你們不可!”他張牙舞爪地?fù)溥^來,腳步虛浮卻帶著股蠻勁。
就在這時,商尋雨口袋里的手機(jī)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陸予熙。她手忙腳亂地接起,背景音里全是醉漢的怒罵和楊洋洋的尖叫。
“喂?”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在哪?”陸予熙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低沉里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緊繃。他本不想再聯(lián)系,可今晚不知怎么,總覺得心神不寧,鬼使神差地就撥了這個號碼。
“我在燒烤店門口……有個醉漢在鬧事……”商尋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醉漢一聲怒吼打斷:“你還敢打電話叫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電話那頭的陸予熙瞬間沉默了。下一秒,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站在那別動,我馬上到。”
忙音傳來時,商尋雨握著手機(jī)的手指微微發(fā)顫。商越幸虧練街舞,和醉漢打架,吃不了半分的虧,商尋雨幾度想上前,都被商越推開,她明白弟弟是不想讓自己參與此事,她還得考學(xué),怕她有麻煩。
她看到醉漢正指著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那些污穢不堪的詞語像臟水一樣潑過來,她剛想反駁,一陣急促的剎車聲響起,陸予熙隨手把車往路邊一推,視線穿過混亂的人影,精準(zhǔn)地落在那個指著商尋雨罵罵咧咧的醉漢身上。
那一刻,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想。白天說過的“以后不見面”,那些刻意維持的冷靜和距離,全被眼前這一幕碾碎成了粉末。他幾步?jīng)_過去,抬腿就朝著醉漢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腳。
“砰”的一聲悶響,醉漢像個破麻袋似的摔在地上,疼得半天沒爬起來,酒也醒了大半。
“陸予熙!”商尋雨驚呼出聲,她沒想到他會來得這么快,更沒想到他會動手。
楊洋洋和商越也愣住了,看著平日里在商尋雨面前那么乖的陸予熙,此刻眼眶泛紅,胸口劇烈起伏,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沒過多久,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閃爍的紅藍(lán)燈光照亮了現(xiàn)場的狼藉:撕破的衣服,散落的酒瓶,還有地上哼哼唧唧的醉漢。
“誰動的手?”警察例行詢問。
“我。”陸予熙往前一步,聲音冷硬,“跟他們沒關(guān)系,是我打的。”
“不是的!”商尋雨立刻上前,“警察同志,是他先酒后滋事,還辱罵我們,我們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她看向陸予熙,眼神里帶著急意,“你別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陸予熙沒看她,只是盯著警察:“人是我踹倒的,該怎么處理我承擔(dān)。”他不想讓她沾染上任何麻煩,哪怕是以這種方式。
醉漢這時候終于緩過勁來,捂著胸口嚷嚷:“是他!就是他無緣無故踹我!我要告他!”
楊洋洋氣得跳腳:“你胡說八道什么!明明是你先找事罵人!”商越也跟著作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警察看了看雙方,又詢問了附近店鋪的監(jiān)控情況,心里大概有了數(shù)。醉漢本身酒后滋事在先,陸予熙雖然動手,但事出有因,算不上惡性傷人。最后在警察的調(diào)解下,醉漢也意識到自己理虧,加上確實(shí)喝多了斷片,雙方達(dá)成和解。
醉漢被朋友接走后,現(xiàn)場終于安靜下來。楊洋洋還在氣頭上,對著醉漢離開的方向罵罵咧咧:“什么玩意兒!喝了點(diǎn)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活該被打!”
“洋洋,別說了。”商尋雨伸手去拉她,想讓她冷靜點(diǎn)。
可楊洋洋正在氣頭上,甩開她的手還想往前走:“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商尋雨怕她再惹出什么事,急忙追上去,伸手去攔:“別沖動……”
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或許是路邊的臺階,或許是散落的碎石。她只覺得身體一輕,重心瞬間失衡,整個人向后倒去。
“尋雨!”
“姐!”
驚呼聲同時響起。陸予熙反應(yīng)最快,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撲過去,可還是慢了一步。
“咚”的一聲悶響,清晰得讓人頭皮發(fā)麻。商尋雨的后腦勺重重磕在了路邊的水泥臺階上,身體軟軟地滑了下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楊洋洋和商越僵在原地,臉色煞白。
陸予熙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扶起商尋雨。她的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像折斷的蝶翼,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摸到她后腦勺時,指尖傳來一片黏膩的溫?zé)帷茄?
“商尋雨?”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急促,“醒醒,看著我,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