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熙走出單元樓時,秋風卷著落葉打在臉上,涼得像商尋雨最后看他的眼神。他沒回頭,雙手插在口袋里攥著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她那句“我要去重慶了”,字里行間的哽咽幾乎要從屏幕里溢出來。
網吧在街角,霓虹招牌閃得人眼暈。他推開門,煙味和泡面味撲面而來,網管抬頭看了他一眼:“老位置?”他點點頭,徑直走向最里面的隔間——以前他總愛拉著商尋雨來這兒,總是怕她碰到陌生人,讓她坐到最里面。
剛坐下,旁邊就傳來熟悉的喊聲:“熙哥,你可來了!”是阿浩,正叼著煙敲鍵盤,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嘖了一聲,“跟嫂子吵架了?”
陸予熙沒應聲,開機登錄游戲。
阿浩還在旁邊絮叨:“多大點事兒啊,女人嘛,哄兩句就好了……”陸予熙猛地摘下耳機,聲音啞得厲害:“別說了。”阿浩被他吼得一愣,悻悻地閉了嘴。
游戲加載界面跳出時,他點了支煙。煙霧里,商尋雨的臉在眼前晃:她化妝時總愛讓他幫忙遞口紅,說他選的色號最顯白;她化完妝出現在他面前,緊張得攥著裙擺,他盯著看了半天,說“比平時好看十倍”,氣得她追著他打,卻在他懷里笑得喘不過氣;她后來總說“早知道你這么吃這套,我天天化”,他摟著她的腰說“不用,素顏也好看”。
煙燒到了指尖,他猛地回神,發現屏幕上的張起靈正站在原地挨打。這是他最喜歡的角色,商尋雨總說這個沉默寡言的盜墓人跟他很像,“話少,卻什么都扛著”。
鼠標點擊的聲音突然停了。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身影,穿著他那件被她搶去的灰色衛衣,徑直走到阿浩旁邊的空位坐下。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眼線細細勾到眼尾,是他最愛的那款楓葉紅口紅——商尋雨。
陸予熙手里的煙“啪嗒”掉在地上,燙得他猛地抬腳。阿浩剛想招呼“這位美女……”,看到她轉頭時的臉,又把話咽了回去——這不是嫂子嗎?
商尋雨像是沒看見他,開機、插耳機,動作行云流水。屏幕亮起時,她側過頭,沖他挑了挑眉,嘴角還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真巧啊,陸先生。”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半天只擠出一句:“你怎么……”
“睡不著,來打游戲。”她聳聳肩,登錄自己的賬號,角色是個扎著高馬尾穿白色旗袍的寧紅夜,“不行嗎?”
阿浩看看她,又看看陸予熙,識趣地戴上耳機假裝打游戲,耳朵卻豎得老高。
商尋雨開了局匹配,操作生疏得明顯——她根本不愛玩這個,以前總說“打打殺殺太暴力”。陸予熙看著她的角色在地圖里瞎跑,被人機追得滿地竄,心臟突然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我帶你。”他摘下耳機,聲音有點抖。
她瞥他一眼:“不用,我自己能行。”話雖如此,手指卻在鍵盤上亂按,終于還是敗北了。
陸予熙低笑出聲,點開組隊邀請。她猶豫了兩秒,點了接受。
組隊界面彈出時,他注意到她的鼠標停在他的張起靈身上。
游戲里,他操控著張起靈在前面砍怪,她的寧紅夜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偶爾放兩槍空炮。打到真人時,她被技能誤傷,血條瞬間清空,屏幕灰暗的瞬間,她突然開口:“陸予熙,你還記得嗎?上次我玩這個,你罵我菜。”
他的動作頓了頓,對面的大刀落在張起靈身上,掉了半管血。“記得。”
網吧的空調有點冷,商尋雨縮了縮脖子,抬手把衛衣帽子戴上,露出的半張臉在屏幕光里顯得格外白。她突然摘下耳機,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盒子,推到他面前。
是那對情侶戒指,他早上落在她家的那只,正安安穩穩地躺在盒子里,旁邊是她的那只,戒面閃著細碎的光。
“你干什么?”他的聲音發緊。
她沒說話,抓起他的左手。他的手指冰涼,指尖還有晚上工作時蹭的傷口。她把戒指套進他的無名指,大小剛剛好,像從來沒離開過。“戴著。”她的指尖劃過他的指節,帶著點涼意,“就算……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也戴著。”
陸予熙想摘下來,卻被她按住手。“別動,”她抬眼看他,眼眶紅了,嘴角卻揚著,“我給張起靈買了新皮膚,剛到賬。”
他低頭看屏幕,商城提示彈出——“您的好友‘予熙的小祖宗’為您贈送了限定皮膚。
“你看,”她戳了戳屏幕,“以后你玩張起靈,一看到這身衣服,就得想起我。”她湊近了些,聲音里帶著點狡黠,像只惡作劇得逞的小狐貍,“想甩開我?不可能。陸予熙,我要你一玩游戲就想起我。”
阿浩在旁邊假裝咳嗽,其實早就豎起耳朵聽了全程,這會兒忍不住插了句:“嫂子……不是,尋雨姐,你們這是……”
商尋雨沒理他,只是看著陸予熙:“我要去重慶了,”她吸了吸鼻子,“但我沒說不回來,對吧?”
陸予熙點了點頭,伸手把商尋雨的電競椅拉近,緊緊抱住了她。
屏幕上,游戲提示彈出:“您的好友‘予熙的小祖宗’請求與您組隊,是否接受?”
陸予熙低頭,看見商尋雨正看著他,眼里的淚還沒干,嘴角卻彎成了他最熟悉的弧度。他伸手,把她攬進懷里,衛衣帽子蹭到她的臉頰,帶著淡淡的草莓味——是她早上用的洗面奶。
他點了接受,當然,不只是游戲邀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們也許還有足夠的勇氣,哪怕是異地,哪怕要過很多年才能有結果。
商尋雨親了口陸予熙,說:“快點好好帶我,打完這一局,我要回家睡覺了。”
陸予熙說:“放心吧,這一把讓對面飛起來。”
商尋雨忍俊不禁,連忙頻頻點頭。
年齡,距離,背景,差距是不愛者的說辭,相愛無懼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