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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刻意疏離

清晨七點零五分,鬧鐘尚未響起,江晚已經睜開了眼睛。

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滲進來,勾勒出臥室清冷的輪廓。她盯著天花板角落一片模糊的陰影,足足五分鐘,直到意識徹底從混沌的睡眠中掙脫,清晰地帶回了昨天會議室里那張冰冷而熟悉的臉。

身體深處某個地方,條件反射般地抽痛了一下。

她猛地坐起身,像要甩掉什么不潔的東西。沒有片刻猶豫,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快步走進浴室。冷水撲在臉上的瞬間,激得她倒抽一口涼氣,卻也徹底驅散了最后一絲昏沉。鏡子里的人,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是冷的,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清醒。

不能遲到,絕不能在他之后踏入公司。那會讓她像個遲到的、等待審判的囚徒。她要在他抵達之前,就穩穩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像一顆早已嵌入這龐大機器的、沉默而堅固的螺絲釘。

七點四十,江晚已經坐在了自己的格子間里。辦公室空曠寂靜,只有清潔阿姨推著工具車經過的細微聲響。她打開電腦,屏幕幽幽的光照亮她毫無表情的臉。她開始工作,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規律,像是在丈量某種安全的距離。

時間一分一秒滑過。電梯間方向傳來輕微的叮咚聲,緊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江晚敲擊鍵盤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了零點一秒,隨即恢復如常,甚至更快了幾分。她沒有抬頭,視線死死鎖在屏幕上滾動的數據和圖表上,仿佛那是隔絕一切的屏障。她能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壓力源在靠近,經過她工位所在區域的通道,沒有停留,徑直走向走廊盡頭那扇深色的門。

直到那腳步聲消失在總裁辦公室門后,直到輕微的關門聲傳來,江晚緊繃的肩膀才極其緩慢地放松了一絲。她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壓下那瞬間涌起的、不合時宜的窒息感。

*(閃回:同樣的腳步聲,曾經踏著不同的節奏。是深夜加班的樓道里,他刻意放輕的腳步,帶著熱奶茶的香氣靠近。是她公寓門口,他帶著笑意和期待,皮鞋輕叩地面的篤定聲響。那些聲音曾經是心跳的鼓點,如今卻變成了警報。)*

江晚用力閉了閉眼,驅散那不合時宜的畫面。過去的甜蜜,在當下的情境里,只是淬了毒的針。

午休時間,辦公室瞬間喧鬧起來。江晚卻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立刻起身,走向與員工餐廳完全相反的方向——通往大樓另一側消防通道的偏僻走廊。那里盡頭有一家不起眼的小便利店。她買了最簡單的飯團和礦泉水,坐在通道里冰冷的不銹鋼樓梯上,快速解決午餐。頭頂聲控燈因長時間安靜而熄滅,她隱在昏暗里,像一道沉默的影。

下午三點,是沈硯固定召開高管例會的時間。江晚盯著電腦右下角的時鐘,14:58。她迅速拿起桌上一個需要簽字的文件夾,起身,目標明確地走向林薇的獨立辦公室。

“林總監,這份文件需要您過目簽字。”她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異樣。

林薇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了然,但并未點破,只是接過文件:“好,我看看?!?

江晚安靜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待。時間被拉長。走廊盡頭會議室的門準時開啟又關閉,里面傳來模糊的、沈硯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開場嗓音。

江晚在心里無聲地讀秒。大約二十分鐘后,估摸著會議進入膠著討論階段,林薇也恰好簽好字遞回文件。

“謝謝林總監?!苯斫舆^,轉身離開林薇辦公室時,腳步不疾不徐,卻精準地避開了高管會議室門口那條最直接、也最“危險”的通道。她選擇繞了一個大圈,穿過幾乎沒人的策劃二部區域,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掐點下班,成了江晚新的生存法則。

五點二十九分,她已經開始整理桌面,關掉電腦屏幕,將筆精準地插回筆筒。五點三十分整,秒針跳過最后一格的瞬間,她拎起包,像一支離弦的箭,融入下班的人潮,匯入電梯廳等待的長龍。

她總是選擇最靠近角落的那部電梯,盡量將自己縮在人群的邊緣,用前面同事高大的背影作為掩護。電梯門開合的瞬間,她的目光會下意識地掃過每一部電梯內部,確認那個身影不在其中,才微微松一口氣。

連續幾天,這種刻意的規避似乎奏效了。除了在會議中不可避免的遙遠對視,她再沒和沈硯有過任何近距離接觸。他像是云端之上模糊而威嚴的剪影,而她,只是地面上一個不起眼的點。這種距離,讓江晚感到一種扭曲的安全感。只要不靠近,就不會被那冰冷的火焰灼傷,也不會被那深不見底的幽潭吞噬。

這天下午,似乎格外順利。她再次成功掐點,第一個沖出辦公室,步履如風。電梯廳人不多,她習慣性地走向角落那部,按了下行鍵。電梯門“?!币宦暣蜷_,里面空無一人。

江晚心中微松,邁步進去,迅速按了關門鍵和一樓的按鈕。金屬門緩緩合攏,將外面嘈雜的人聲隔絕,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電梯運行的輕微嗡鳴。她靠在冰涼的轎廂壁上,終于允許自己卸下一點緊繃,微微吐出一口氣。

就在這時,即將完全閉合的電梯門縫外,一只骨節分明、戴著昂貴腕表的手伸了進來!

電梯門感應到阻礙,發出“嘀嘀”的警示音,不情不愿地重新向兩側滑開。

江晚的心臟猛地一沉,像是被那只突然出現的手狠狠攥住。

門外,沈硯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深灰色的高定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臉上沒什么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透過重新打開的門,精準地、毫不避諱地落在她臉上。他身后沒有跟著陳哲,只有他一個人。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江晚的血液似乎都沖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她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沈硯抬步走了進來。電梯轎廂本就不大,他進來后,空間立刻顯得逼仄。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著淡淡煙草的氣息,瞬間充斥了江晚的感官,霸道地喚醒無數被強行壓下的記憶碎片。

電梯門終于在他身后完全關閉,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光線和聲響。轎廂開始平穩下行。

寂靜。令人窒息的寂靜。只有電梯運行的細微機械聲。

江晚幾乎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死死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贖。身體僵硬得如同石化,連眼珠都不敢轉動分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側傳來的、屬于另一個人的強大存在感和壓迫感,像無形的潮水,將她緊緊包圍。

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

就在數字跳到“8”的時候,一個低沉、聽不出什么情緒的聲音,在她身側極近的距離響起,打破了這凝固的冰層:

“江總監最近很忙?”

江晚的指尖猛地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勉強維持住表面的鎮定。她強迫自己側過頭,迎上那道目光,聲音干澀而緊繃,帶著公事公辦的刻板:

“沈總。項目重做,時間緊,任務重?!?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也冰冷疏離。

沈硯的視線在她緊繃的側臉線條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沉沉的,像在審視一件難以理解的物品。他沒有繼續追問工作,短暫的沉默后,他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好久不見?!?

這四個字,像一根燒紅的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江晚用數日筑起的、看似堅固的冰墻。

“好久不見”?多么輕描淡寫!多么……虛偽!

一股尖銳的痛楚混合著被強行壓抑了三年的憤怒和屈辱,轟然沖上江晚的喉嚨,燒得她眼眶發燙。她猛地咬緊牙關,下頜線繃成一道倔強的直線,硬生生將那幾乎要沖口而出的質問和冷笑咽了回去。

她不能失控。絕對不能在他面前失控!

她倏地轉過頭,再次死死盯住跳動的樓層數字,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關注的東西。從齒縫里擠出的聲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鋒:

“沈總貴人事忙,不記得也正常?!?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在狹小的空間里,激起一片死寂的漣漪。

沈硯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回應,深沉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什么,快得讓人抓不住。是愕然?還是……一絲受傷?隨即又被更深的、難以解讀的暗色覆蓋。

他沒有再說話。

電梯內的空氣凝滯得如同實質,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負擔。江晚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沉甸甸的,帶著探究,也帶著一種她不愿深究的復雜情緒。

“叮——”

電梯終于抵達一樓。門打開的瞬間,外面嘈雜的人聲和光線涌了進來。江晚幾乎是立刻側身,像躲避瘟疫一樣,快速而堅決地從沈硯身前的空隙中擠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匯入大廳下班的人流,腳步快得幾乎要跑起來。

她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城市的晚風帶著暮春的暖意,吹在臉上,卻驅不散她心底那層厚重的、刺骨的寒意。剛才電梯里那短暫的、充滿壓迫感的幾分鐘,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砸碎了她這幾天小心翼翼維持的平靜假象。

她快步走著,穿過擁擠的人行道,只想盡快回到那個只有她一個人的、安全的殼里。身后,那棟燈火通明的寫字樓,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牢籠,而那個男人,就是牢籠深處最危險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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