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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刻意疏離

凌晨一點二十三分。

寫字樓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金屬墳墓,只有江晚頭頂這一小片日光燈管還在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嗡鳴。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流,是她對抗倦意唯一的武器。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響在空曠的辦公室里被無限放大,空洞地回蕩。她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視線短暫失焦,最終落在桌角那杯早已冷透的速溶咖啡上。苦澀的余味似乎還黏在舌根,混合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又一陣強烈的干渴襲來。她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馬克杯,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向茶水間。走廊的頂燈為了節能,一半都熄滅了,光影在光潔的地磚上切割出大塊不規則的暗影。她的影子被拉得細長變形,搖搖晃晃,像一個疲憊的鬼魅。

距離茶水間還有幾步,里面透出的光線讓她腳步猛地一頓。

沈硯。

他背對著門口,身影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峭。深灰色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旁邊的椅背上,只穿著挺括的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利落的小臂。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微微低著頭,視線專注地落在攤開的掌心里。

江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肋骨,幾乎要破腔而出。窒息感洶涌而至,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她下意識地后退半步,腳跟卻撞在走廊冰冷的墻壁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沈硯聞聲,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深刻的側臉輪廓,下頜線繃得很緊。他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她,像在暗夜中鎖定獵物的鷹隼,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

空氣瞬間凝固,連日光燈管的嗡鳴都消失了,只剩下兩人之間無聲的對峙,以及江晚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沈總。”江晚幾乎是憑著本能,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低啞得厲害。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馬克杯,冰涼的陶瓷觸感勉強拉回一絲神智。

沈硯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那審視般的銳利幾乎要刺穿她的偽裝。他沒有回應,只是極其自然地收攏了手掌,將掌心里的東西放回了褲袋——江晚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那轉瞬即逝的金屬冷光。

是那支鋼筆。

三年前他生日時,她省吃儉用三個月才買下的那支限量款萬寶龍。他當時笑著接過去,眼睛里像是落了星辰,說:“晚晚送的,以后就是我的幸運符。”后來,它出現在無數個他簽下重要合同的時刻,也出現在那個雨夜的餐廳,他推給她一份冰冷的文件時……筆尖劃過紙面,沙沙的聲響,像鈍刀子割在心上。

回憶的碎片帶著尖銳的棱角,狠狠扎進腦海。江晚的指尖猛地一顫,冰冷的馬克杯差點脫手。她迅速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陰影,隔絕了他探究的視線。她強迫自己邁開僵硬的腿,目不斜視地走向咖啡機,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她刻意繞開他站立的位置,選擇離他最遠的那個咖啡機。按鍵,取一次性紙杯,水流注入杯底的嘩啦聲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背上,沉甸甸的,帶著無形的壓力。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方案修改進度如何?”沈硯低沉的聲音突兀地在寂靜中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冰棱墜地。

江晚正欲拿起咖啡的手頓在半空。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公式化,像在匯報一個與己無關的項目:“在推進,沈總。預計明天下班前能完成初稿,提交給林總監審核。”她的視線禮貌而克制地停留在對方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上,絕不逾越。

“嗯。”沈硯只是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目光卻并未從她臉上移開,仿佛在評估她話語里的水分。那沉默的審視比任何追問都更讓人難熬。

江晚只覺得那目光像探照燈,照得她無所遁形。她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維持住表面的平靜,匆匆抓起那杯滾燙的咖啡,指尖被燙得發紅也毫無所覺。“沈總,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工作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倍。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端著那杯滾燙的咖啡,快步離開了令人窒息的茶水間。直到重新坐回自己的工位,被熟悉的電腦屏幕包圍,她才敢松開緊握杯壁的手,掌心一片濕滑冰涼。咖啡的熱氣蒸騰上來,模糊了視線。她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胸腔里那顆心還在瘋狂地跳動,撞擊著三年前留下的那道從未真正愈合的傷口。

文件,必須打印出來。

江晚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用痛感驅散腦海中盤旋不去的鋼筆影像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她站起身,走向角落那臺有些年頭的公共打印機。屏幕亮著,顯示“處理中”。她點了打印按鈕,機器內部傳來一陣嗡鳴,隨即又詭異地陷入了沉寂。屏幕上的狀態欄固執地停留在“正在打印 1/1”,紙張卻不見蹤影。

她蹙眉,又按了一次打印鍵。機器發出一陣徒勞的、更響亮的嗡鳴,像是在抗議,依舊毫無動靜。

“需要幫忙嗎?”

那低沉而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像一道驚雷,毫無預兆地劈在江晚緊繃的神經上。她猛地轉身,心臟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

沈硯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距離很近。他依舊穿著那件白襯衫,袖口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眉宇間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江晚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涼的打印機外殼。她飛快地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格外生硬:“不用了,沈總。可能只是卡紙了,我自己可以處理。”她試圖繞開他,去檢查打印機的側蓋。

沈硯卻比她更快一步,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傾,一只手已經伸向了打印機控制面板。他的動作流暢而專業,指尖在幾個按鍵上快速點按了幾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機器內部發出一陣齒輪轉動的咔噠聲,隨后,那份遲滯的文件終于緩緩吐了出來。

“好了。”他拿起那張還帶著機器余溫的紙,動作自然地遞向江晚。

江晚盯著伸到面前的手,指節分明,干凈有力。她遲疑了一瞬,才飛快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觸碰,只捏住了紙張的邊緣,迅速抽走。紙張交接的瞬間,細微的摩擦聲清晰可聞。

“謝謝沈總。”她低聲道謝,聲音干巴巴的,沒有任何溫度。紙張在她手中被捏得微微發皺。

沈硯沒有立刻收回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刻意低垂的頭頂。茶水間明亮的燈光在她柔軟的發頂暈開一小圈柔和的光暈,卻照不進她此刻緊閉的心防。她整個人都繃得像一根拉到極限的弦,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和“遠離”。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打印機散熱風扇發出低微的聲響。

就在江晚以為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會永遠持續下去,準備再次開口告辭時,沈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公式化的詢問,那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穿透所有偽裝的銳利,清晰地敲擊在寂靜的空氣里:

“江晚,”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是疏離的“江組長”,“你最近,是在躲我嗎?”

江晚捏著文件的手指驟然收緊,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平靜,翻涌著某種她無法解讀、卻足以讓她心驚的暗流——是探究?是了然?還是……一絲被刻意隱藏的受傷?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沉沉地壓在她的胸口,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所有的辯解、所有的偽裝,在他這句直指核心的質問下,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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