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轟鳴聲還未散盡，袁清瑤的目光仍死死鎖著鐵鳥消失的天際，素白的手指因用力而掐進了掌心。

方才那龐然大物掠過的瞬間，翅展遮天蔽日，鳴聲震得窗欞微微發顫，絕非世間凡物該有的氣勢。

“劉公子，”她猛地轉頭，眸中驚惶未散，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那鐵鳥究竟是何物？《春秋》有載，‘六鹢退飛，過宋都’，乃是災異之兆。方才那物鳴聲如雷，行速若電，莫非是上天示警？你若知曉其來歷，還請如實相告！”

劉昴星握著鍋鏟的手一頓，鍋里的糖色正慢慢熬成琥珀色，空氣里飄著焦糖的甜香，卻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緊張。

他哪敢說那是飛機？

單是“天空中能載人的鐵鳥”這幾個字，就足夠顛覆這位東漢貴女的認知。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名為《秦時明月》的動漫，里面的墨家機關術有著“木鳶三日不下”的傳說。

“莫慌莫慌，”他連忙放下鍋鏟，指著窗外笑道，“那不是什么災異，是……是墨家后人造的木鳶。”

“墨家木鳶？”袁清瑤蹙眉，顯然有些不信，“我曾在父親書房見過《墨子》殘篇，說木鳶可載人飛行，然其形若鳥雀，怎會如此龐大？且通體似鐵，鳴聲也絕非竹木所能發出。”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劉昴星順著話頭往下編，索性把現代科技往古人能理解的框架里套，“墨家傳人這些年改良了機關術，用精鐵代替竹木，內里裝了轉輪機關，靠風力驅動，專門用來運送遠方貨物，比馬車快上百倍。你看它飛得穩當，便是機關精妙，絕非妖邪之物。”

他邊說邊比劃，故意強調“貨運”二字，因為在東漢，官方對運輸工具的戒心總比對“飛天神物”要小些。

袁清瑤果然松了蹙眉峰，指尖輕點著下巴沉吟：“原來如此……墨家機關術竟已精進至此，倒是我孤陋寡聞了。”她雖仍有疑慮，但“機關貨運”的說法總算比“災異”更能讓她接受，緊繃的肩背漸漸放松下來。

就在這時，前廳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電子音：“支付寶到賬三十八元！”

袁清瑤渾身一震，像被針扎似的轉過頭：“那是什么聲？！”

只見方才那對穿短衫的男女正站在吧臺前，男人手里舉著那塊嵌著幽藍光點的黑色方塊（手機），對著墻上一張印著古怪圖案的貼紙（二維碼）晃了晃，隨后便轉身往外走，嘴里還念叨著：“老板，走了啊，下次還來吃你家牛肉！”

全程未見銅錢交易，未見絹帛過手，僅憑那方塊一晃，便算付了飯錢？

袁清瑤霍然起身，廣袖掃過灶臺，帶落了一袋沒開封的鹽，她卻渾然不覺，快步沖到廚房門口，厲聲質問劉昴星：“那方塊發光發聲，竟能憑空攝走錢財？！你可知南蠻有種攝魂術，便是用符咒勾人錢財，與這情形如出一轍！你……你竟敢藏此邪術之物？”

她聲音里已帶了怒意，執金吾家的嫡女，自幼便聽父親講過邊境蠻夷用“妖術”害人的案例，此刻見手機支付這般“無中生有”的交易，頓時將其歸為同類。

阿桃也從櫥柜后鉆出來，小手緊緊攥著袁清瑤的衣角，怯生生道：“小姐，方才那光……真像坊間說的‘鬼火符’……”

劉昴星頭皮發麻，連忙追出去解釋：“這不是邪術，是……是胡商傳來的符咒術！你看那紙上的圖案（二維碼）是符，方塊（手機）是法器，對著照一下，錢就從他們的‘符袋’（銀行卡）轉到我的‘符袋’里了，比用銅錢方便，還不怕丟。”

他急中生智，把現代支付往“胡商符咒”上靠，畢竟東漢與西域通商頻繁，胡商的奇技淫巧倒也不算新鮮事。

“胡商符咒？”袁清瑤步步緊逼，目光如炬，“那為何會有聲音報數？符袋如何隔空相聯？你若說不出個究竟，我定要報官查驗！”

她雖身處異世，卻沒忘自己的身份，執金吾本就掌管京城治安，查禁妖邪正是職責所在。

阿桃在一旁悄悄打量著手機，見那黑色方塊邊緣泛著冷光，屏幕上還殘留著掃碼時的微光，趕緊低下頭，在心里默默記下：“形若墨玉，光如鬼火，可隔空取財，發聲報數……”

她想著回去定要告訴老爺，這里的“妖物”竟如此神通廣大。

恰在此時，那對即將出門的食客又折了回來，女人好奇地盯著袁清瑤的漢服，拿出手機就要拍照：“小姐姐，你這扮相太好看了，能不能合個影？我發個朋友圈……”

“咔嚓”一聲輕響，屏幕亮起的瞬間，袁清瑤只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厲聲喝道：“放肆！”

她以為這是攝魂術的前奏，竟想攝取人的影像，忙拉著阿桃后退，發髻上的珠釵都晃得叮當作響。男人也湊過來笑：“老板，你這模特還挺入戲啊，漢服穿得真標準……”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劉昴星趕緊擋在中間，一邊推著食客往外走，一邊笑道：“不好意思啊，她們不太習慣拍照，我這后廚還燉著湯呢，下次再來聊！”

好不容易把兩人推出門，鎖上玻璃門，他才長舒一口氣，轉身就見袁清瑤正用審視“嫌犯”的眼神盯著自己。

“別緊張，”劉昴星從零食架上拿了罐可樂和一包薯片，“嘗嘗這個，甜的，解氣。”他拉開拉環，“嘭”的一聲輕響，嚇得阿桃又是一哆嗦。

可樂冒泡的滋滋聲里，他把薯片袋撕開一個小口，遞過去：“這個叫薯片，脆得很。”

金黃的薯片露了出來，薄如蟬翼，還帶著咸香。

袁清瑤本想推開，卻被那從未聞過的香氣勾得動了心，猶豫片刻，還是捏起一片放進嘴里。

“咔嚓”一聲，酥脆的口感在舌尖炸開，咸中帶鮮，竟比家中的芝麻脆餅還要爽口。

阿桃也被分到幾片，吃得眼睛都亮了！

“你要不要當小店的店員，工錢沒有，薯片管夠！”劉昴星的接下來的話語猶如惡魔的誘惑。

此時此刻，正如多年以前的東方烹飪學校的那則廣告語：“姐，遇到新東方烹飪學校的廚師就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