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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常侵蝕

自從那晚親眼看見林蔭躺在我身邊之后,我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骨頭,又像是繃得太緊的弦,隨時會“啪”一聲斷掉。白天還好點,陽光底下,爺爺和爹都在家,那股子無處不在的陰冷勁兒似乎被壓下去不少。可天一擦黑,我的魂兒就開始打顫。

屋子里好像變得更冷了。不是冬天那種干冷,是那種濕噠噠、黏糊糊,能鉆進骨頭縫里的陰寒。明明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可總感覺有風,涼颼颼地在后脖子、腳腕子上打轉兒。

最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那面掛在爺爺屋里、有些年頭的水銀鏡子。以前我頂多覺得它照人有點模糊發(fā)黃,現在?我連看都不敢多看它一眼。

那天早上,我剛睡醒,人還有點迷糊,趿拉著鞋去堂屋倒水喝。路過爺爺屋門口,那面鏡子就掛在對著門的地方。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鏡子里映出我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蒼白的臉。

可就在那一瞬間,鏡子里我的嘴角,好像…好像自己往上勾了一下?不是笑,是一種極其僵硬、極其古怪的弧度,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氣!鏡子里那雙眼睛,也不再是我熟悉的怯生生的樣子,而是飛快地閃過一抹深不見底、帶著嘲弄的烏黑!

“啊!”我嚇得手一抖,搪瓷缸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水潑了一地。

“青丫頭?咋了?”爺爺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帶著剛醒的沙啞。

“沒…沒事!爺爺!我…我手滑了!”我慌忙蹲下去撿缸子,手指頭抖得厲害,根本不敢再抬頭看那鏡子。心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那不是幻覺!絕對不是!林蔭她…她在鏡子里看我!

自此之后,我徹底繞開了爺爺那屋的門。洗臉?我寧愿端盆水蹲在院子里洗。實在躲不開鏡子的時候,我也死死盯著自己的鼻尖,或者干脆閉上眼睛胡亂擦兩把。

可林蔭好像鐵了心要讓我清楚她的存在。

不止是鏡子,我的東西,開始莫名其妙地跑到其他地方。昨晚明明放在枕邊的小布老虎,早上醒來發(fā)現被塞到了床底下最黑的角落,沾滿了灰;寫了一半的作業(yè)本,中間幾頁被撕掉了,撕得毛毛糙糙,扔在灶膛邊的柴火堆里;最嚇人的是吃飯的筷子,有次我明明是一雙擺好的,伸手去拿,卻變成了一根長一根短——短的那根斷口處,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掰斷的,茬口尖利。

我不敢跟爹說,他最近總是愁眉苦臉,看我的眼神又心疼又帶著點我弄不明白的憂慮。我更不敢跟爺爺說,怕他擔心,也怕…怕他逼問我是不是又看見了什么。每年七月十五他取血畫符時,那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我知道,那符快壓不住了。我只能自己忍著,憋著。

白天在學校,我像個驚弓之鳥。同學大聲說句話,或者背后有人拍我一下,都能嚇得我渾身一哆嗦。以前還偶爾一起跳皮筋的幾個女孩子,現在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帶著點疏遠。她們私下里嘀咕,說林青變得神神叨叨,像個瘋子。

孤獨的感覺像冰冷的藤蔓,纏得我喘不過氣。可我不敢靠近任何人。我怕…林蔭不高興。我怕她像對付我的布老虎、作業(yè)本那樣,去對付我身邊的人。

我以為,只要我夠小心,夠安靜,像只縮在殼里的蝸牛,就能暫時躲開她。

可是我錯了。

那天下午放學回來,我放下書包,習慣性地想摸出鉛筆和白紙,胡亂畫點東西——這是我現在唯一能讓自己稍微平靜點的事情。手伸進書包夾層,指尖卻碰到一個硬硬的、冰涼的、絕對不屬于鉛筆的東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地把那東西掏了出來。

是一小塊鏡片,上面沾著一點暗紅色的、已經干涸發(fā)黑的東西,散發(fā)著一股極其微弱的、令人作嘔的鐵銹味兒。

是血!

我手一抖,鏡片掉在地上,“啪”地摔得粉碎。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鏡片是哪來的?上面的血…是誰的?

就在這時,隔壁王嬸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聲,中間還夾雜著王嬸尖利的叫罵:“哪個殺千刀的!缺了大德的玩意兒啊!我的大黃啊!招你惹你了啊?!”

我扒著自家院墻的豁口,偷偷往外看。只見王嬸家院子中央,躺著她家養(yǎng)了好幾年的大黃狗。那狗平時挺兇,見生人就叫。可此刻,它一動不動地躺在泥地上,脖子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眼睛瞪得溜圓,舌頭耷拉在外面,早就沒了氣。更瘆人的是,狗身下的泥地上,被人用什么東西歪歪扭扭地劃拉了幾個模糊的字跡,被狗蹭得有些看不清,但隱約能辨出一個“死”字。

王嬸哭天搶地,周圍幾個鄰居圍過去,七嘴八舌地勸著,臉上都帶著驚疑和恐懼。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狗脖子上那道可怕的傷口上,又猛地低頭看向地上那摔得粉碎的沾著暗紅污跡的鏡片。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林蔭…是林蔭干的!

她不僅在我身邊,她還能…還能跑到外面去!她能傷害活物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絕望攫住了我。她不再滿足于嚇唬我,折磨我了。她開始…開始玩了。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向我宣告她的存在。

我失魂落魄地轉過身,背靠著冰冷的土墻,慢慢滑坐到地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控制不住地劇烈發(fā)抖。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淹沒上來,堵住了我的喉嚨,連哭都哭不出來。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就在我?guī)缀跻贿@滅頂的恐懼壓垮時,我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劃過旁邊散落的一張用來包書的舊報紙。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只見那粗糙的報紙空白處,我的左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時受了傷冒出鮮紅的血液,正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在報紙上劃拉著。劃拉出的線條歪歪扭扭,組合在一起,卻漸漸形成了一個極其眼熟、讓我瞬間血液凍結的圖案——那是一個簡化了的、扭曲的,卻和每年七月十五爺爺用血畫在我腦門上一模一樣的符咒輪廓!

只不過,爺爺畫的是鎮(zhèn)魂,是保護。

而我左手畫出來的這個…冰冷、僵硬,透著一股子讓人毛骨悚然的…邪氣。

她想讓我看見。

她想讓我知道,她已經成長到保護開始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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