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兵壓境
- 碎璃天光
- 霧灰鈴鐺
- 2543字
- 2025-08-22 12:35:00
黃河的浪是紅的。
蘇瓷站在龍門險灘的懸崖上,黑袍被血沫染成深褐。碎璃鑒的白光在她掌心劇烈顫抖,鏡面映出的景象讓她識海陣陣抽痛——十萬天兵像黑色的潮水,正順著黃河水面鋪展而來,鎮魂鐵打造的戰船上飄著“蕩魔”大旗,旗面的金線在血色朝陽下閃著冷光,像一條盤踞在水面的巨蟒。
“他們來了。”趙猛的獨臂按在崖邊的投石機上,鐵索勒進他的皮肉里,“比預想的早了兩個時辰。”他的聲音里帶著喘息,身后的地火琉璃陣已經布置完畢,崖壁里藏著的破陣火藥正在微微發燙,引線的末端連著浸過桐油的麻繩,只要一聲令下就能點燃。
蘇瓷的目光越過河面,落在天兵陣列的最前方。托塔李天王的寶塔懸在半空,塔身的紅光將周圍的水汽染成血色,塔底垂下的鎖仙鏈在風中發出“嘩啦”的聲響,鏈節上纏著的根須還在微微蠕動——那是用當年匠神余孽的魂魄煉化的,能吸噬修士的靈力,凡人碰到即死。
更讓她心沉的是天兵身后的船隊。那些船上插著“玄清觀”“鎮妖司”的旗號,甲板上站著的都是凡界的走狗,他們手里的長矛挑著碎璃盟成員的頭顱,其中一顆花白的頭顱,蘇瓷認得——那是洛水的河伯,三天前還在幫他們鑿堤壩,此刻雙目圓睜,仿佛在無聲地控訴。
“畜生!”少年信差猛地將信鴿籠砸在巖石上,鴿子驚飛的瞬間,他抓起一把刻著破煞紋的短刀,“我去殺了那些叛徒!”
“回來!”蘇瓷一把拉住他,碎璃鑒的白光掃過河面,“那是誘餌。你看他們的船陣,故意留出左翼的空隙,就是想引我們去攻。”她的指尖在鏡面上劃過,那里的根須網絡突然活躍起來,煞氣順著河底的暗河蔓延,離那個主節點越來越近,“他們想逼我們分兵。”
話音未落,河面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戰鼓。天兵的戰船同時射出火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在朝陽下組成紅色的天幕,朝著懸崖上的碎璃盟成員砸來。火箭上裹著的鎮魂鐵粉末在空氣中炸開,落在巖石上燃起綠色的火焰,燒得碎石滋滋作響。
“放投石機!”趙猛的獨臂猛地拉下杠桿。
懸崖上的巨石帶著破空聲砸向河面,砸碎了最前排的三艘戰船。但天兵的陣列絲毫未亂,后續的戰船立刻填補空缺,鎖仙鏈像毒蛇一樣從船上竄出,纏上懸崖的巖壁,天兵們順著鐵鏈往上攀爬,黑甲在陽光下閃著金屬的冷光,像一群螞蟻在吞噬獵物。
“地火隊準備!”蘇瓷的聲音在箭雨中炸開,掌心的碎璃鑒突然轉向暗河的方向。鏡面映出主節點的位置正在冒泡,渾濁的河水泛著黑沫——天庭的人已經開始引動煞氣了!
崖壁下的地火隊員們立刻拉動機關。藏在巖石后的陶管突然噴出火油,順著巖壁流向下爬的天兵,趙猛的獨臂揮下火把,火油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將鐵鏈上的天兵燒成火人,慘叫聲在峽谷中回蕩,與黃河的咆哮混在一起。
但這只是杯水車薪。
托塔李天王的寶塔突然射出一道紅光,擊中懸崖的中段。巖壁轟然坍塌,地火隊的位置暴露在天兵面前,鎖仙鏈像潮水般涌來,將來不及撤退的隊員纏住,他們的慘叫聲很快變成微弱的嗚咽——靈力和生魂正被鐵鏈吸噬。
“蘇姑娘!主節點那邊……”少年信差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信鴿剛從暗河方向飛回,翅膀上沾著黑色的煞氣,落地后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蘇瓷的心臟像被鐵鏈纏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開來。她知道不能再等了,舉起碎璃鑒對著暗河的方向,鏡面射出的白光在水面上炸開,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暫時擋住了煞氣的蔓延。“趙猛,帶一隊人守住正面!”她將一面刻著破煞紋的盾牌塞給少年信差,“跟我去暗河,必須在煞氣引爆前炸掉主節點!”
“我跟你去!”一個瘸腿的天工閣學徒突然拄著拐杖站出來,他的右腿在天工閣之劫中被打斷,手里卻捧著三枚秦風改良的爆鳴符,“這玩意兒能炸穿十丈厚的巖石,夠不夠用?”
蘇瓷看著他斷腿上滲出的血,又看了看正面戰場浴血奮戰的趙猛,突然想起大伯臨終前的眼神。她用力點頭,抓起學徒的手沖向暗河入口,碎璃鑒的白光在前方劈開一條通路,箭雨和煞氣都被擋在光罩外。
暗河的通道狹窄潮濕,煞氣的濃度已經讓火把變成了綠色。蘇瓷能聽到身后傳來鎖鏈的聲響,顯然有天兵追了進來。學徒突然停下腳步,將爆鳴符塞進她手里:“蘇姑娘,你先走!我斷后!”他舉起拐杖,杖頭的機關彈出三根尖刺,正是秦硯設計的“三絕刺”。
“不行!”
“這是命令!”學徒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極了秦風,“天工閣的人,從來不會讓同伴獨自面對危險!”他猛地按下拐杖的機關,通道兩側突然落下無數石刺,將追來的天兵釘在巖壁上,自己卻被反彈的氣浪掀飛,撞在尖銳的石筍上。
蘇瓷的眼淚混著血水滴落在爆鳴符上。她沒有回頭,攥緊符紙沖進暗河深處。碎璃鑒的白光映出主節點的位置,那團黑色的煞氣已經凝成了球體,表面的紋路正在快速旋轉,像一顆即將爆炸的黑太陽。
她將三枚爆鳴符同時塞進煞氣球下方的裂縫,用最后一絲星力點燃引線。就在這時,托塔李天王的聲音突然在暗河深處響起:“凡女!你以為炸得掉嗎?這節點連著總樞紐,引爆它,整個龍門險灘都會變成煉獄!”
蘇瓷的指尖在碎璃鑒上劃過,鏡面映出的畫面讓她渾身冰涼——趙猛的獨臂被鎖仙鏈纏住,正被天兵拖著往懸崖下墜;少年信差舉著盾牌,擋在一群農夫身前,后背已經插滿了箭;正面戰場的地火琉璃陣正在崩塌,破陣火藥的爆炸聲越來越稀疏。
“那就一起下煉獄!”她猛地將碎璃鑒擲向煞氣球。
白光與黑色煞氣碰撞的瞬間,蘇瓷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傾斜。爆鳴符的爆炸聲震碎了暗河的巖壁,河水裹挾著碎石和煞氣沖天而起,在龍門險灘的上空形成一道黑色的蘑菇云。她被氣浪掀出暗河,在空中看到了此生難忘的景象——
天兵的戰船在煞氣中紛紛解體,黑甲士兵像落葉一樣墜入黃河;趙猛的獨臂掙脫鎖鏈,抱著最后一根火把沖向了天兵的主艦;少年信差和農夫們舉著破煞紋武器,在綠色的火焰中組成人墻,嘶吼著向前推進;懸崖上的碎璃盟標記在爆炸中碎裂,卻有無數新的光點從四面八方亮起,那是聞訊趕來的反抗者,手里的農具和兵器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蘇瓷墜入黃河的瞬間,抓住了一塊漂浮的船板。煞氣像針一樣扎進她的傷口,但她的嘴角卻帶著微笑。碎璃鑒的碎片在水中閃爍,映出她沾滿血污的臉,也映出兩岸越來越多的反抗者身影。
天兵壓境的圍剿開始了,但燎原的火焰,從來不怕狂風。
黃河的浪依舊是紅的,卻不再只是碎璃盟的血,還有天兵的,走狗的,以及所有不愿被奴役者,用生命染紅的,希望的顏色。大戰才剛剛開始,而她,會在這片血色的浪濤中,重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