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的秋意漸濃，蒲公英圖書館的鋼筋骨架在藍天下舒展，像一株正在拔節生長的植物。林小月踩著滿地金黃的銀杏葉走進工地，安全帽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江玉凱正站在腳手架下核對圖紙，藍色工裝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那是倉庫爆炸時留下的印記。

“屋頂的草坪基質到了嗎？”林小月仰頭望著尚未封頂的桁架，想象著來年蒲公英在這里扎根的模樣。江玉凱遞給她一份驗收單：“昨天剛到，環保部門檢測過，完全符合種植標準?！彼钢鴪D紙上的標記，“你專屬的書桌已經開始打樣了，木雕師傅說蒲公英花紋要刻得淺一點，才不會硌手。”

程子謙抱著相機從升降機上跳下來，鏡頭里是工人師傅安裝玻璃幕墻的畫面：“這些素材夠做一整本攝影集了！”他翻開相機相冊，最新一張是蘇念安在社區活動室的側影——她正教孩子們疊紙蒲公英，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碎金。“她的詩集下周定稿，我加了篇后記，寫我們從江城到BJ的故事。”

蘇念安趕來送午飯時，帆布包里裝著四個保溫桶?！吧鐓^的阿姨們知道你們在趕工期，特意多做了些。”她解開保溫桶的瞬間，排骨藕湯的香氣漫開來?！拔业脑娂珍浟巳自姡彼f給林小月一本打印稿，“最后一首《約定》，是寫給你們的?！?

林小月翻開打印稿，最后一頁的字跡溫柔而堅定：“風把種子吹向遠方，卻讓我們在土壤里，扎下了共同的根?！彼蝗幌肫鹛K念安第一次在圖書館挑釁時的模樣，再看眼前這個眉眼柔和的姑娘，恍若隔世。

午后的陽光穿過臨時搭建的工棚，落在林小月的稿紙上。新詩集《扎根》的目錄已經列好，最后一首預留著空白頁。江玉凱湊過來看時，鉛筆在空白處畫了朵小小的蒲公英：“這里該寫首關于圖書館的詩?！绷中≡鹿P尖微動，寫下“鋼架是骨骼，玻璃是眼眸，而那些藏在木紋里的約定，是跳動的心臟”。

程子謙突然舉著相機沖進工棚：“重大新聞！江城大學要給我們頒發杰出校友獎了！下個月校慶，邀請我們回去演講！”他的聲音撞在鐵皮屋頂上，發出嗡嗡的回響。蘇念安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嗎？我還沒回過江城呢?！?

校慶那天，江城大學的梧桐道上擠滿了人。林小月穿著江玉凱設計的連衣裙，裙擺上繡著細小的蒲公英圖案。當四人并肩走上主席臺時，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李婷抱著當年那盆蒲公英盆栽站在第一排，花盆上貼著張紙條：“這是你們留下的種子，現在已經開了三茬花了?！?

林小月的演講題目是《文字的力量》，當她說到“真正的強大不是永不跌倒，而是跌進泥里時，還能攥緊手里的筆”時，臺下的文學社學弟學妹們亮起手機閃光燈，像一片閃爍的星海。江玉凱講建筑與情感的關系，提到蒲公英圖書館時，特意指向觀眾席：“那里有我最重要的設計靈感。”

程子謙的演講最熱鬧，他播放了從江城到BJ的照片集錦，當放到倉庫火災那晚的監控截圖時，突然壓低聲音：“那天我其實怕得要死，但看到他們擋在前面，就覺得不能慫。”蘇念安的演講最短，卻讓全場安靜下來：“我曾經用文字傷害別人，現在才明白，文字真正的意義是治愈。”

演講結束后，四人在文學社的老地方合影。窗臺上的蒲公英盆栽已經長得很高，白色的絨毛探出窗外。程子謙突然說：“我決定回江城開家分社，把BJ的資源帶回來?！彼e起相機拍下盆栽，“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根據地。”

返程的高鐵上，林小月靠在江玉凱肩頭修改詩稿。車窗外，華北平原的冬小麥剛探出綠芽。蘇念安翻看著江城校友送的紀念冊，突然指著其中一頁：“這是高中語文老師的采訪！他說在監獄里開始寫反思日記，還想出版呢。”程子謙湊過去看：“人果然是會變的?！?

BJ的初雪落下時，蒲公英圖書館的玻璃幕墻終于完工。整面墻倒映著藍天白云，像一塊巨大的冰晶。林小月站在“專屬書桌”前，指尖撫過桌腿上的蒲公英花紋，江玉凱從背后輕輕擁住她：“明年春天，這里就會開滿蒲公英?！?

程子謙帶著蘇念安的詩集樣刊沖進閱覽室：“首印一萬冊！出版社說要加印！”蘇念安的臉在玻璃反射的天光里顯得格外明亮：“我申請了社區的公益基金，想在圖書館開個免費寫作班，教老人和孩子寫詩?！?

林小月翻開新詩集的最后一頁，終于填滿了那處空白。窗外的雪花落在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痕，像一行無聲的批注。她拿起刻字鋼筆，在扉頁寫下：“從江城的雨到BJ的雪，我們走過的每一步，都在時光里，種出了春天?！?

程子謙舉著相機拍下這一幕，照片里，四人的身影被玻璃幕墻拉得很長，與圖書館的鋼架重疊在一起，像一株根系相連的蒲公英，在歲月的土壤里，扎下了深深的根，又向著天空，舒展著無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