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BJ像個巨大的蒸籠,柏油路蒸騰著熱氣。林小月拖著行李箱走出地鐵站,一眼就看到了舉著“林小月”牌子的程子謙。他曬黑了些,穿著簡單的白 T恤,額角的疤痕徹底看不見了,笑容比王府井的陽光還要燦爛。
“這邊!”程子謙搶過她的行李箱,又自然地接過江玉凱手里的背包,“我租的公寓就在附近,步行十分鐘到簽售會場地。”他邊走邊滔滔不絕,“昨天蘇念安還說要過來幫忙,被我勸回去了,她今天要去社區做閱讀推廣。”
公寓在老BJ的四合院里,院中央的石榴樹結滿了紅燈籠似的果實。程子謙推開西廂房的門:“特意給你們留了帶陽臺的房間,晚上能看到月亮。”陽臺上擺著兩盆蒲公英,絨毛在穿堂風里輕輕搖晃,“我從公園移栽的,知道你喜歡。”
林小月摸著蒲公英的葉片,突然發現花盆里埋著個小小的木牌,上面刻著“約定”兩個字。程子謙撓撓頭:“本來想刻三個人的名字,怕你們嫌俗氣。”江玉凱蹲下身仔細看,指尖拂過木牌邊緣的毛刺:“手藝不錯,比你高中時做的筆筒強多了。”
簽售會當天,林小月站在書店的海報前,心臟“怦怦”直跳。程子謙拿著擴音器維持秩序,江玉凱則在一旁幫她整理簽名筆,將那支刻著名字的鋼筆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當第一位讀者拿著詩集走過來時,她的指尖突然發抖,江玉凱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別怕,就像在文學社朗誦那樣。”
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簽名本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林小月抬起頭時,正好看到蘇念安站在隊伍末尾,手里緊緊攥著本詩集,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穿著淺藍色的志愿者馬甲,頭發扎成簡單的馬尾,看到林小月望過來,突然紅了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我來支持你。”蘇念安遞過詩集時,聲音細若蚊蚋。林小月在扉頁寫下“愿風載著你的文字飛向遠方”,抬頭時對上她含淚的眼睛:“我報了成人寫作班,下周開課。”程子謙適時走過來,遞給她一瓶冰水:“蘇念安現在是社區的紅人,帶老人讀詩可受歡迎了。”
簽售會結束時,暮色已經染紅了天際。程子謙舉著相機追著晚霞跑,嘴里念叨著“絕佳素材”。林小月和江玉凱坐在書店門口的臺階上,看著他在胡同口蹦蹦跳跳的身影,不約而同地笑了。
“你的序寫得真好。”林小月翻開詩集里江玉凱的文字,“‘她的詩里有清晨的露水,有黃昏的炊煙,更有穿過荊棘時,依然挺直的脊梁’——你怎么知道我想表達這些?”江玉凱望著天邊漸變的霞光,聲音輕得像風:“因為我在你眼睛里,看到過同樣的光。”
奧林匹克公園的蒲公英田比想象中更遼闊。白色的絨毛在風中此起彼伏,像一片會呼吸的云。程子謙舉著相機跑來跑去,指揮著兩人擺姿勢:“靠近點!再靠近點!”林小月被他逗得笑彎了腰,轉身時不小心撞進江玉凱懷里,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氣。
“小心。”江玉凱扶住她的肩膀,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林小月抬頭時,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映著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像落滿了星星。程子謙突然大喊:“別動!”快門聲響起時,林小月看到江玉凱的嘴角,漾開一個極淺極溫柔的笑。
回去的路上,程子謙突然說:“我申請了延期交換,想跟著主編多學些東西。”他踢著路邊的小石子,“你們呢?畢業打算留在江城,還是來BJ?”林小月看向江玉凱,他正在看手機里的建筑招聘信息,屏幕上是BJ某設計院的招聘啟事。
“出版社希望我留在北京發展。”林小月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鋼筆,“但我還沒決定。”江玉凱收起手機,目光落在她發亮的眼睛上:“建筑系有個聯合培養項目,明年可以來BJ讀研。”
程子謙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天空:“快看!”一輪滿月正從云層里鉆出來,銀輝灑滿整條街道。他突然舉起相機:“我想到了!你的下本詩集就叫《月光下的蒲公英》,我來做策劃!”
深夜的四合院格外安靜,石榴樹的影子在窗紙上輕輕搖晃。林小月坐在書桌前修改新作,江玉凱在旁邊整理建筑圖紙。突然,他從抽屜里拿出那個絲絨盒子,推到她面前:“現在,沒人打擾了。”
盒子里躺著枚戒指,鉑金指環上鑲嵌著細小的藍寶石,排列成蒲公英的形狀。江玉凱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在江城沒說出口的話,想在這里告訴你——我……”
“我知道。”林小月打斷他,指尖輕輕拂過戒指的紋路,“我也是。”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亮她泛紅的臉頰,也照亮江玉凱瞬間亮起的眼睛。院子里的蒲公英絨毛被風吹起,像無數個小小的心愿,在夜色里悄悄綻放。
程子謙站在東廂房的門口,看著西廂房透出的暖黃燈光,悄悄退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翻開相機相冊,將下午拍的照片設為屏保——畫面里,林小月和江玉凱站在蒲公英田里,被漫天飛舞的絨毛包圍,像一幅永遠不會褪色的畫。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蘇念安發來的消息:“今天讀了你寫的《重生》,很受觸動。”程子謙笑著回復:“她明天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國子監看拓片?”發送鍵按下的瞬間,窗外的風卷起一片蒲公英絨毛,打著旋兒飛向星空,仿佛帶著所有人的心愿,去往更遠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