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謙離開的那天，江城下了場淅淅瀝瀝的春雨。林小月和江玉凱去火車站送行，看著他背著巨大的雙肩包穿過安檢口，背影在人群中忽隱忽現，最終消失在拐角處。站臺上的廣播一遍遍播報著列車晚點的通知，林小月攥著程子謙塞給她的草莓干，包裝袋被雨水洇得有些發軟。

“他說每周都會打視頻電話。”江玉凱將傘往她這邊傾斜了些，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打濕一片。林小月點點頭，望著鐵軌延伸的方向，突然想起程子謙臨走前的玩笑：“等我在BJ混出模樣，就把你們都接過去，開個專門出版青春文學的工作室。”

回到學校時，文學社的蒲公英盆栽被搬到了窗臺上。新學弟好奇地問：“這是哪位學長送的？”林小月笑著說：“是位很厲害的編輯。”她翻開江玉凱送的筆記本，最新一頁貼著程子謙發來的照片——北京胡同里的老槐樹抽出新芽，樹下的少年比著剪刀手，額角的疤痕徹底淡成了淺粉色。

出版社的簽約儀式定在周末，林小月穿著江玉凱幫忙挑選的淺紫色連衣裙，站在閃光燈前有些局促。社長拍著她的肩膀介紹：“這是我們文學社最有潛力的新人作家。”臺下響起掌聲，她在人群中看到江玉凱的身影，他舉著相機的手穩穩的，鏡片反射的光像極了初見時圖紙上的光斑。

簽約結束后，江玉凱遞給她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祝賀你正式出道。”里面是支鋼筆，筆帽上雕刻著細小的蒲公英花紋。“這是我托朋友定制的，筆尖刻了你的名字。”林小月旋開筆帽，果然在銥粒上看到“小月”兩個字，銀質筆身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以后就能用它寫更多故事了。”林小月握著鋼筆的手微微收緊，突然想起程子謙的話，“等我的書出版，一定要請你們寫序。”江玉凱的目光落在她發亮的眼睛上，輕聲說：“我已經寫好了。”

當晚的視頻電話里，程子謙舉著手機在編輯工作室轉圈：“你們看，這里有整整一面墻的書架！”鏡頭掃過貼滿便簽的白板，上面有行醒目的紅筆字：“林小月詩集策劃方案”。“我跟主編提了好幾個營銷點子，保證讓你的書賣斷貨。”他的聲音隔著電流傳來，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林小月舉起鋼筆對著鏡頭：“看，江玉凱送的。”程子謙突然壓低聲音：“他沒對你做什么吧？比如……表白？”江玉凱正好端著水果走進來，聞言挑了挑眉：“要不要我替你問問？”程子謙慌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隨口說說！”

掛掉電話后，林小月靠在窗臺看月亮。江玉凱坐在旁邊的書桌前，正在修改建筑設計圖。月光透過紗窗落在他的側臉，睫毛在圖紙上投下淺淺的陰影。“他說BJ的蒲公英快開了。”林小月突然開口，“說等我們暑假過去，帶我們去奧林匹克公園看。”

江玉凱的筆尖頓了頓：“我查過那邊的花期，七月中旬正好。”他翻出手機里的照片，是建筑系組織去BJ考察的行程表，“到時候我們可以順道去。”林小月看著行程表上的日期，突然發現和自己詩集的首發簽售會定在同一天，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蘇念安的信隔周寄來一次，信紙漸漸從泛黃的稿紙換成了帶花紋的信箋。最新一封里夾著片干枯的蒲公英：“管教說院子里長了很多，我每天都去看它們。”字跡比以前工整了許多，末尾還畫了個笑臉，“等我出去，想拜你為師學寫詩。”

林小月將花瓣夾進筆記本，突然收到程子謙的消息：“快看熱搜！蘇念安的案子重審了，量刑減輕了！”她點進新聞，看到“未成年從犯”“積極悔過”等關鍵詞，眼眶突然發熱。江玉凱湊過來看，伸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這是好事。”

初夏的午后，文學社舉辦詩歌朗誦會。林小月站在臺上，念起寫給蒲公英的詩：“風帶著種子飛越山川，那些散落的約定，終將在土壤里發芽。”臺下掌聲雷動，她在人群中看到江玉凱舉起相機，鏡頭后的眼睛亮得像落滿了星星。

朗誦會結束后，兩人沿著林蔭道散步。江玉凱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拿出個小小的絲絨盒子：“其實那天……”話沒說完，林小月的手機突然響起，是程子謙發來的視頻邀請，背景是喧鬧的簽售會現場：“小月快看！你的書在王府井賣瘋了！”

屏幕里突然出現個熟悉的身影，蘇念安穿著淺色外套，站在書架前捧著她的詩集。“她上個月提前出來了，在社區做志愿者。”程子謙的聲音帶著驚喜，“說等攢夠錢，就去報成人寫作班。”林小月看著屏幕里蘇念安靦腆的笑容，突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徹底松軟下來。

掛掉電話時，夕陽正落在圖書館的尖頂上。江玉凱把絲絨盒子重新放回口袋，笑著說：“等去BJ再說吧。”林小月點點頭，風卷起她的書頁，夾在里面的蒲公英干花輕輕飄落，被江玉凱伸手接住。

他將花瓣放進她的掌心：“聽說對著蒲公英許愿，愿望會跟著風傳到很遠的地方。”林小月握緊手掌，感受著絨毛帶來的微癢，突然想起那天流星下的許愿——她希望，那些并肩走過的時光，永遠都不會被風吹散。

遠處的籃球場傳來歡呼聲，文學社的學弟們正在打球，新長出的蒲公英在草坪上輕輕搖晃。江玉凱的手機響起，是程子謙發來的消息：“記得帶相機，BJ的晚霞超美的。”他抬頭看向林小月，她正望著天邊的云彩出神，裙擺上的蒲公英刺繡在風中微微起伏，像一只準備振翅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