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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啞婢的刀

瓦子巷雨夜的腥風血雨被甩在身后,林三娘拉著陳小勺在迷宮般的陋巷里亡命奔逃。冰冷的雨水浸透單衣,寒意刺骨,腹中因餿粥殘留的毒素和硝石的刺激仍在隱隱作痛,但更讓她心焦的是小勺冰涼顫抖的手和那雙盛滿驚惶絕望的眼睛。

她們最終躲進運河邊一座廢棄的河神廟。神像早已坍塌,只余半截泥塑基座,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陳年香灰和老鼠糞便的氣息。破敗的窗欞在風中嗚咽,如同冤魂的哭泣。

借著窗外透入的、被雨幕模糊的微光,三娘攤開掌心。那顆鬼市張用命換來的蠟丸,沾滿了污泥和凝固的血跡。她用指甲小心地摳掉封蠟,里面是一小卷被油浸透的薄紙。展開,上面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跡,像用燒焦的木棍寫的:

“臘月十四,子時三刻,肉豆蔻三斤,收訖。銀魚羹十壇抵半價,余款漕幫三當家結清。貨自遼東來,黑水碼頭‘順風’號。”

“臘月十五,酉時,豐樂樓二門王管事取走二斤。”

三娘的心臟狂跳!證據!肉豆蔻粉果然有貓膩!不僅來源蹊蹺(遼東?),更與“銀魚羹”這種御膳案的關鍵證物扯上了關系!而豐樂樓的二門王管事……正是負責食材采買入庫的人之一!線索指向了樓內!

“小勺!你看!”她激動地將紙條遞到小勺面前,試圖分享這重大發現。

然而,陳小勺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紙條上。她蜷縮在冰冷的墻角,渾身濕透,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眼睛死死盯著廟門外無邊的雨幕,身體篩糠般顫抖著。她的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破舊單薄的衣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不是冷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嗚……嗚……”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從她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她猛地抬頭看向三娘,那雙總是帶著怯懦和感激的眼睛,此刻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刀刃般的絕望!

她不再看紙條,而是猛地撲到三娘面前,沾滿污泥的雙手以驚人的速度、近乎痙攣的幅度比劃起來!動作不再是之前那種清晰、試圖傳達信息的交流,而是充滿了撕裂感和無聲的吶喊!

手語轉文字懸念開啟: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瘦骨嶙峋的胸口,用力捶打!(“我!”)

·然后雙手合攏,做出一個懷抱嬰兒的姿勢,緊緊摟在胸前!(“弟弟!”)

·緊接著,雙手猛地向外撕扯,仿佛有什么無形的力量在將她和懷中的“嬰兒”強行分開!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被搶走!被抓!”)

·她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并攏如刀,狠狠地向左手腕“砍”去!(“威脅!殺!”)

·然后,她右手食指指向三娘,又指向廟門外的黑暗雨夜,眼神充滿了急迫和哀求!(“他們!抓你!抓我弟弟!”)

·最后,她的雙手做出一個極其古怪的動作:左手手掌攤開平放,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在左手掌心快速而短促地“點戳”,一下,又一下,如同密集的雨點敲打!(“快!時間不多了!他們要來了!”)

每一個手勢都帶著千鈞之力,砸在三娘心上!無需言語,這無聲的“控訴”比任何尖叫都更震撼!小勺的弟弟被抓走了!對方以此要挾,不僅要小勺的命,更要利用她來對付三娘!追兵就在路上!

“他們是誰?在哪?”三娘急問,聲音發顫。

小勺眼中淚水決堤,混合著臉上的泥水。她顫抖著,再次指向廟外,又做了一個蒙面的手勢(蓋住自己下半張臉),然后雙手模仿彎刀揮舞的動作!(“蒙面人!帶刀的!”)和瓦子巷的殺手一樣!

就在此時!

“砰!”

河神廟本就腐朽的木門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木屑紛飛!冰冷的雨水裹挾著凜冽的殺氣瞬間灌入!

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雨水順著他黑色的勁裝流淌,勾勒出強悍的體魄。他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冰冷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泛著異樣的淡金色。他手中并未持弩,而是握著一柄弧度奇特的彎刀,刀身在雨水的沖刷下反射著幽暗的光澤。

正是瓦子巷逃脫的那個殺手頭目!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掃過破廟,瞬間鎖定角落里的三娘和小勺,沒有絲毫廢話,一步踏了進來,彎刀斜指地面,雨水順著刀尖滴落。沉重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讓本就寒冷的破廟瞬間降至冰點。

陳小勺發出一聲短促的、瀕死般的抽氣,身體猛地縮到三娘身后,雙手死死抓住三娘的衣服,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恐懼讓她無法再比劃一個字。

三娘的心沉到谷底。腹中的隱痛提醒著她身體的虛弱,手無寸鐵,面對一個職業殺手,她們如同待宰的羔羊。但小勺絕望的眼神和無聲的吶喊像烈火般灼燒著她的靈魂。她不能放棄!為了小勺,為了她被抓走的弟弟,更為了自己!

她強迫自己冷靜,大腦飛速運轉。目光掃過破廟:坍塌的神像、散落的朽木、厚厚的積塵……沒有武器,只有……她眼角余光瞥見小勺懷里緊緊抱著的一個小小的、同樣濕透的粗布包裹——那是小勺弟弟的藥包!她一直貼身帶著!

蒙面殺手一步步逼近,腳步沉穩,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酷從容。彎刀緩緩抬起,刀尖指向三娘。

“嗚——!”小勺在極度恐懼中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從三娘身后探出半個身子,對著殺手瘋狂地搖頭,眼淚洶涌而出,雙手胡亂地比劃著,指向殺手,又指向廟外,似乎在哀求著什么。但她的手語已經完全混亂,失去了邏輯。

殺手冰冷的眼中毫無波瀾,彎刀劃破雨幕,帶著死亡的尖嘯,直劈三娘面門!速度快如閃電!

“小勺趴下!”三娘用盡全身力氣將小勺推開,自己狼狽地向側面翻滾!

“嗤啦!”刀鋒擦著她的肩頭掠過,割破了本就破爛的囚衣,帶起一溜血珠!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殺手一擊不中,手腕一轉,刀光如跗骨之蛆,追著翻滾的三娘削來!角度刁鉆,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眼看刀鋒及體!

被推倒在地的小勺,眼中絕望的淚水瞬間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取代!她看到了殺手因為追擊而暴露出的、毫無防備的后腰!也看到了自己懷里那個小小的藥包!

沉默者的刀,出鞘!

沒有吶喊,只有喉嚨里壓抑到極致的嘶鳴!小勺如同撲火的飛蛾,用盡全身力氣,將懷里那個濕漉漉的、沉甸甸的粗布藥包,狠狠砸向殺手的后腰!

“噗!”一聲沉悶的撞擊!

藥包砸中了!力道并不大,但里面的藥材似乎有棱角,讓殺手身體微微一僵,動作遲滯了半瞬!這半瞬,救了翻滾中的三娘一命!刀鋒擦著她的后背掠過,重重砍在地上,濺起火星和泥水!

殺手猛地回頭,冰冷的殺意瞬間鎖定小勺!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他放棄三娘,反手一刀,毫不留情地劈向癱坐在地、手無寸鐵的小勺!

“不——!”三娘目眥欲裂,卻救援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啪嗒!”

那個砸中殺手后腰、掉落在地的藥包,因為劇烈的撞擊和雨水浸泡,系帶松脫,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幾包捆扎好的草藥,一塊硬邦邦的、可能是干糧的黑疙瘩,還有……一包用粗糙黃紙單獨包裹、此刻已經破裂開來的粉末!

那粉末顏色極其怪異,并非藥草常見的黃褐或灰綠,而是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發黑的紫褐色!如同凝固的淤血!粉末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瞬間散發出一股極其濃烈、刺鼻的辛辣麻舌之氣!這氣味霸道至極,瞬間壓過了廟里的霉味!

正揮刀劈向小勺的蒙面殺手,動作猛地一僵!他那雙冰冷的、淡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地上那攤紫黑色的粉末,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色!仿佛那不是藥粉,而是來自地獄的詛咒!

“遼東烏頭?!”一個低沉、嘶啞、帶著濃重異域口音的驚怒聲,第一次從蒙面殺手口中迸出!他硬生生收住了劈向小勺的刀,仿佛那散落的粉末比刀鋒更可怕!

就在他心神劇震、動作停滯的這電光石火之間!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天幕,緊隨其后的炸雷在頭頂轟然爆響!震得整座破廟簌簌發抖!刺目的電光透過破窗,瞬間照亮了廟內的一切,也照亮了蒙面殺手因驚駭而扭曲的面巾輪廓,以及地上那攤如同惡魔之血的紫黑色粉末!

借著這轉瞬即逝的光亮和殺手心神失守的剎那,三娘眼中爆發出絕境求生的兇光!她如同母豹般彈起,抓起地上散落的一截碗口粗、帶著尖銳斷茬的腐朽木梁,用盡畢生顛勺的力氣和角度,狠狠捅向殺手的后心!

腐朽的木梁帶著千鈞之力撞上殺手后心!殺手悶哼一聲,被撞得向前踉蹌數步,撞在坍塌的神像基座上。他猛地回頭,鷹隼般的眼中燃燒著暴怒的火焰和一絲難以置信。三娘一擊得手,不敢戀戰,一把拉起嚇呆的小勺,撞開殘破的窗欞,再次撲入外面無邊無際的冰冷雨幕和黑暗之中。

冰冷的雨水再次灌入口鼻,帶著運河的泥腥和雨水的清冽。然而,就在三娘劇烈喘息,試圖平復狂跳的心臟時,一絲極其細微的、卻讓她渾身汗毛倒豎的味道,順著雨水滑入了她的喉嚨——不是清冽,不是泥腥,而是一股極其熟悉的、柔膩陰冷的蜜糖甜味!與她逃出瓦子巷時在雨水中嘗到的、與死牢餿粥里的詭異甜味——一模一樣!這味道……此刻竟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纏繞上來!它來自哪里?是這運河的水?還是……那個殺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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