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斷糧危機:蛆蟲湯
書名: 敗退后,我帶醫護班穿越野人山作者名: 狗尾巴草的果實本章字數: 4573字更新時間: 2025-06-23 15:07:04
餓。不是咕咕叫,是胃袋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擰絞,再狠狠掏空。火燒火燎的疼從腹腔深處蔓延到喉嚨口,嘴里不斷分泌著酸澀的唾液,咽下去,灼得更疼。第三天了,參謀給的那點炒米渣,早成了遙遠的記憶。看什么都像食物:路邊肥厚的蕨葉像蒸好的綠糕,樹干上斑斕的菌蓋像剛出爐的烙餅,甚至一只慢悠悠爬過的金龜子,那油亮的甲殼都讓我恍惚聞到老家油鍋里知了猴的焦香。
王大山領著我們在腐葉堆里刨食,眼睛像餓狼一樣發綠。他說認得一種叫“魔芋”的野薯。“挖!往深里挖!”他聲音嘶啞,用工兵鏟瘋狂地刨著濕泥。
“這兒!有貨!”李娟突然嘶喊,從爛泥里拽出個黑疙瘩,拳頭大小,沾滿黏糊糊的泥漿,活像一坨風干的牛糞。
老馬接過去,枯瘦的手指刮掉泥,湊近聞了聞,又用豁牙啃了點皮,咂摸兩下:“是它!生吃毒死人!得煮透!”
破鍋架在微弱的火堆上,雨水混著泥湯咕嘟起來。幾個黑疙瘩被丟進去,很快,一股難以言喻的怪味彌漫開——不是糧食香,是爛木頭混著鐵銹,還帶著點尿臊氣的味兒,直沖腦門。
“這…真能吃?”趙曉曼縮著脖子,小臉蠟黃,聲音虛得像蚊子哼。
“不吃?等著爛腸子餓死?”李娟惡狠狠剜了她一眼,搶過破碗舀了半碗滾燙的糊糊,吹都不吹就往嘴里灌。剛嚼兩口,“噗——”全噴了出來,臉皺成一團,“操他姥姥!又苦又澀!扎舌頭!”
我舀起一勺,那灰褐色的糊糊粘稠得拉絲。強忍著塞進嘴里,瞬間,一股極致的麻澀感像無數根鋼針,狠狠扎滿了舌頭和上顎!咽下去時,刮得嗓子眼火辣辣地疼,像吞了把沙子。胃袋猛地抽搐,抗議著這“食物”的入侵。但餓魔更兇,我閉著眼,捏著鼻子,像吞毒藥一樣,硬是把那碗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東西灌了下去。
第四天。連這“毒藥”都沒了。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水在翻騰,燒得人眼前發黑。兩條腿像灌滿了鉛,每挪一步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王大山帶著我們在濕熱的林子里像無頭蒼蠅亂轉,只找到幾顆指頭肚大的青果,酸得倒牙,吃下去胃里像開了醋廠,嘔出來的全是酸水。
“頭兒…再沒吃的…弟兄們…真得…躺這兒喂蛆了…”李娟靠著棵樹滑坐在地,嘴唇干裂翻卷,滲著血絲,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王大山蹲在一邊,工兵鏟機械地戳著爛泥,那道疤在深陷的眼窩下顯得更加猙獰。老馬蹲在對面,吧嗒著早沒了煙絲的旱煙鍋,只剩個空響。
林嵐挪到我身邊,冰涼的手指碰了碰我的手背,遞過來半顆皺巴巴的青果:“給…你吃。”她臉色白得像紙,嘴唇一絲血色也無,眼窩深陷,顴骨顯得更高了。
“你…留著。”我把她的手推回去,聲音干澀。我兜里比臉還干凈。
絕望,像這林子里濕冷的空氣,一點點滲進骨頭縫。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得像塊石頭的老馬,突然顫巍巍地站起來,枯樹枝似的手指,指向不遠處一截倒伏的巨大朽木。
“那…那東西…能填肚子!”
我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踉蹌著撲過去。朽木已經完全腐爛,散發著濃烈的甜膩腐臭味。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蠕動著的、令人頭皮炸裂的白色!
是蛆!成千上萬條!肥碩、滾圓、白得刺眼!它們在黏滑的黑色腐殖質里瘋狂地蠕動、翻滾、鉆營!趙曉曼只看了一眼,“哇”地一聲干嘔起來,踉蹌著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泥水里,眼淚洶涌而出:“不!我不吃!死也不吃!太惡心了!嘔……”
老馬渾濁的眼珠沒有任何波瀾,他蹲下身,用樹枝熟練地撥開表層腐木,露出下面更密集、更肥大的蛆群。“高蛋白…頂餓…”他的聲音干癟得像風吹過破布袋,“民國十八年…老家遭大災…樹皮都啃光了…就靠這活命…”
王大山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我們一張張因饑餓和恐懼而扭曲的臉,最后釘在那片瘋狂蠕動的白色地獄上。腮幫子上的肌肉劇烈地跳動了幾下,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像砂紙磨鐵,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厲:“扒!煮了!想活命的,就他娘的給我咽下去!”
“煮…煮蛆?!”李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聲音劈叉,“班…班長!你瘋了?!”
“瘋?”王大山猛地扭頭,眼神像刀子,狠狠扎在李娟臉上,“餓死就不瘋了?!等螞蟻把你啃成骨頭架子,看你還嫌不嫌惡心!”他吼聲在死寂的林子里炸開,震得樹葉都在抖,“扒!快點!”
沒人再吭聲。饑餓,最終壓垮了所有的底線和尊嚴。那令人作嘔的白色,成了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老馬默默地解下背上的破鋼盔(替代鍋)。他用兩根樹枝,像夾毒蛇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肥碩的、仍在瘋狂扭動的白色蛆蟲,一條條夾進鋼盔里。它們滑膩的身體在樹枝間掙扎,掉落在鋼盔底部,發出“啪嗒”、“啪嗒”的輕微聲響。鋼盔很快鋪滿了一層,白花花地蠕動翻滾。
雨水倒進去。火苗舔舐著鋼盔底部。水,漸漸熱了。
鋼盔里的景象,成了所有人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那些原本瘋狂扭動的白色蛆蟲,在逐漸升高的水溫中,扭動得更加劇烈、瘋狂!它們翻滾著、蜷縮著、膨脹著……像被投入滾油的地獄眾生!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臊惡臭,混合著朽木的甜膩腐味,隨著蒸騰的熱氣猛烈地爆發出來!那味道,像腐爛的內臟在烈日下暴曬,又像漚了百年的臭水溝被煮沸,濃烈、霸道、無孔不入,狠狠撞進鼻腔,直沖天靈蓋!胃里殘存的酸水再也壓不住,好幾個人當場彎腰干嘔起來。
水,終于滾開了。白色的蛆蟲迅速失去了掙扎,身體變得渾濁、膨脹、破裂……最終化為一鍋粘稠的、灰白色的糊狀物,表面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油汪汪的、泛著詭異泡沫的白色油脂和破碎的蟲尸。
“成了。”老馬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拿起一個破碗。
“不——!!”趙曉曼爆發出凄厲至極的尖叫,手腳并用地往后爬,“我不喝!殺了我也不喝!那是蟲子!是蛆!嘔……”
王大山臉上的疤瞬間充血,變得紫紅!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幾步跨過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趙曉曼纖細的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提溜起來!另一只手奪過老馬剛盛好的、還滾燙的鋼盔湯(用碗盛湯動作在此時顯得太“文明”,直接用鋼盔更顯粗暴),就往她嘴里硬灌!
“給老子喝下去!”
“唔!唔唔——!”趙曉曼拼命掙扎,腦袋死命搖晃,滾燙粘稠的灰白色糊糊潑灑出來,燙紅了她胸前的衣服,也濺了旁邊李娟一臉一身!
“操!”李娟被那滾燙粘膩、帶著濃烈尸臭的糊糊濺到臉上,瞬間炸了!饑餓、惡心、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她像頭母豹子撲上去,狠狠一巴掌摑在趙曉曼臉上!“作死的賤貨!不吃就滾去死!別糟蹋老娘的命!”她吼著,眼神兇狠得像要生吃了對方。
趙曉曼被打得腦袋一偏,半邊臉瞬間腫起,嘴角滲血。她呆呆地看著李娟猙獰的臉,又看看王大山那雙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最后,目光落回那碗(或鋼盔)里還在微微冒著熱氣、散發著地獄氣息的灰白粘稠物。巨大的恐懼徹底擊垮了她。她渾身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牙齒磕碰得咯咯響,終于,顫抖著伸出雙手,接過了老馬重新遞過來的一點“湯”。
她閉上眼睛,捏住鼻子,仿佛在進行一場最痛苦的死刑。嘴唇哆嗦著湊近碗邊,極小極小地啜了一口。那粘稠、滑膩、帶著濃烈腥臊的糊糊剛碰到舌頭,“嘔——!”她立刻劇烈地嘔吐起來,剛喝下去的那點混著胃酸和膽汁的穢物,全噴在了地上,灰黃一片。她劇烈地咳嗽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被抽掉了骨頭。
但最終,在死亡陰影的逼迫下,在王大山的冷酷和李娟的兇狠注視下,她還是閉著眼,像吞咽最惡毒的詛咒,一小口,一小口,把那點能救命的“毒藥”,硬是咽下去小半。
輪到我了。我死死盯著自己破碗里那點東西。灰白粘稠的糊狀物,里面清晰可見破碎的、半透明的蟲體組織,還有漂浮著的、米粒大小的、未完全煮化的黑色顆粒(可能是蟲的頭部或內臟)。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臊腐臭味,像無數根細針,瘋狂地刺激著我的鼻腔和喉嚨深處。
家…娘熬的雞湯…金黃的油花…撲鼻的香氣…那些畫面像脆弱的琉璃,瞬間被眼前這碗來自地獄的“食物”擊得粉碎!胃部劇烈地痙攣,酸水涌到喉嚨口。
“陳默…”林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得像嘆息。我猛地扭頭,看到她手里那只破碗已經空了。她臉色慘白如鬼,額頭全是冷汗,嘴唇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血印,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但她看著我,那雙疲憊至極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簇微弱卻異常執拗的火苗,她甚至試圖對我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扭曲的、鼓勵的笑容。“…吃下去。吃了…才有力氣…走出去…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心口。是啊,吃了,才有力氣走。走了,才可能回家。才可能再看到娘…再聞到那雞湯的香…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腐爛、腥臊和死亡的氣息猛地灌滿肺葉!我幾乎窒息!不再猶豫,不再思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端起碗,像最虔誠也最絕望的殉道者,將碗口狠狠懟在嘴上,仰起頭——
滾燙!粘稠!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混合著鐵銹、尸臭和腐爛內臟的極致惡臭,伴隨著滑膩膩、仿佛帶著細小顆粒的觸感,猛地沖進我的口腔!我的舌頭、我的喉嚨、我的食道,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尖叫、抗拒!胃部像被重拳擊中,劇烈地抽搐、翻滾!我強忍著嘔吐的沖動,用盡全身力氣,像吞咽燒紅的烙鐵,硬生生將那一大口粘稠滾燙的地獄之食,咽了下去!
“咕咚…”
那團滾燙粘膩的東西滑過喉嚨,卡在胸口,像一個活物在蠕動。緊接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強烈排斥感,從胃部深處猛烈炸開!我猛地彎下腰,“哇——”地一聲!剛咽下去的那團灰白粘稠物,混合著大量酸苦的胃液和膽汁,像開閘的洪水,噴涌而出!濺在腳下的腐葉上,冒著熱氣,散發著比剛才更濃烈的惡臭。
“不許吐!”王大山的怒吼像鞭子抽打過來,“吐干凈了,就等著躺下喂蛆吧!”
我劇烈地咳嗽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整個食道和喉嚨火燒火燎,像被強酸腐蝕過。林嵐默默地遞過來一塊相對干凈的布片,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深深的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病相憐。
“沒…沒事…”我接過布,胡亂擦了擦嘴,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臉上努力擠出的笑容,大概比哭還難看百倍。
那一天,除了趙曉曼吐得幾乎虛脫,其他人,包括王大山和老馬,都強忍著翻江倒海的惡心,把那碗“蛆蟲湯”灌了下去,然后無一例外地,在劇烈的痛苦中嘔吐。吐出來的,是絕望,也是希望——胃里終究留下了一點能轉化為熱量的、來自地獄的“營養”。
夜里,躺在冰冷的防水布下,肚子里依然翻攪不休,那股濃烈的腥臊腐臭味仿佛從每個毛孔里滲出來。林嵐在我旁邊蜷縮著,發出壓抑的、痛苦的呻吟。李娟在不遠處低聲咒罵著,對象模糊不清,可能是趙曉曼,可能是這林子,也可能是該死的命運。
死寂中,王大山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得仿佛來自地底:“弟兄們…撐住…只要…只要爬出這鬼林子…”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里擠出來的血沫,“老子…請你們下最好的館子…紅燒肉…管夠!大塊的!油汪汪的!”
沒有人回應。只有更粗重的呼吸聲,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此起彼伏。死寂…卻又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絕望的廢墟上,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紅燒肉…管夠…
我緊緊閉上眼,用盡全部力氣去想象。想象那肥瘦相間、顫巍巍的肉塊,在滾燙的油鍋里“滋滋”作響,爆出金黃的油星…想象深紅油亮的醬汁,裹滿每一寸肉…想象那濃郁的、帶著油脂焦香和糖醋氣息的肉香,霸道地鉆進鼻孔,充盈整個口腔…
想得那么用力,那么專注…恍惚間,那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蛆蟲腥臊味,似乎真的…淡了一些?肚子里那翻江倒海的絞痛,好像也…平息了一點?
也許…真的能爬出去呢?
也許…真的能坐在亮堂的館子里,把那油汪汪、香噴噴的紅燒肉,狠狠塞進嘴里,嚼它個天昏地暗?
這個念頭,像一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蜘蛛絲,從地獄的深淵里,顫巍巍地垂了下來。我死死抓住它,任由意識沉入黑暗。夢里,我好像真的回到了北平的小院,廚房的窗戶飄出裊裊炊煙,那魂牽夢縈的、救命的肉香…濃得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