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瘧疾陰影:奎寧爭奪戰
- 敗退后,我帶醫護班穿越野人山
- 狗尾巴草的果實
- 4852字
- 2025-06-24 07:58:33
小張的高燒像野人山的瘴氣,毫無征兆地炸開了!前一秒還在呻吟,下一秒整個人就燒成了一塊通紅的烙鐵,皮膚滾燙得嚇人,手指碰上去都灼人。胡話含混不清,嘶啞得像是砂紙在磨鐵皮。林嵐把藥箱里刮出來的最后一點磺胺粉,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紅腫流膿的腳傷上,又用浸透冰冷雨水的破布,一遍遍擦拭她滾燙的額頭、脖頸、腋下??赡求w溫,像焊死在了骨頭上,紋絲不動。
“操!擺子!準是擺子(瘧疾)!”老馬狠狠一拍自己干瘦的大腿,聲音透著絕望,“這鬼地方的瘴氣,專吸人骨髓!”他佝僂著背,把那個破藥箱翻了個底朝天,每一個角落都用枯樹枝掏了又掏。最終,只抖抖索索地捏出一個小小的、被汗水和血漬浸透的油紙包。他顫抖著剝開層層油紙,里面,孤零零地躺著一顆米粒大小、顏色灰敗的藥丸。
“奎寧…就…就他媽這一顆了!”老馬的聲音干澀得像枯枝斷裂。那顆小小的藥丸,在他布滿老繭的掌心,像一顆即將熄滅的、承載著生死的火星。
空氣瞬間凝固,沉重得能壓碎人的肺!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那顆灰敗的小藥丸上。趙曉曼蜷縮在另一邊,雖然燒得沒那么滾燙,但臉頰也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神志迷糊,嘴里無意識地哼唧著。李娟的目光像刀子,在小張那燒得通紅、仿佛要融化的臉和趙曉曼蒼白虛弱的臉上來回切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給趙曉曼!”李娟猛地抬頭,聲音像淬了冰的刀片,斬釘截鐵,“她是北平來的學生!金貴!死在這兒,咱們回去都得掉腦袋!吃不了兜著走!”她的邏輯冰冷而殘酷,指向唯一的“生路”。
“放你娘的狗臭屁!”王大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霍然起身!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眼中怒火熊熊,那道疤在跳動的火光下像條猙獰的蜈蚣!“什么狗屁金貴!進了這野人山,命都一樣賤!小張沒了,誰給老子包扎傷口?你他媽用嘴吹?!”他指著小張,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李娟臉上。軍人的實用主義,在此刻赤裸到殘忍。
“那趙曉曼就該死?!”李娟毫不退讓,像頭被激怒的母豹子,叉腰頂了上去,幾乎和王大山鼻尖對鼻尖!“她會洋文!懂電報!是種子!留著以后有大用!小張呢?除了哭哭啼啼拖后腿,還能干點啥?!你說??!”她尖利的聲音撕裂了壓抑的空氣,字字誅心。
“我操你祖宗!!”王大山的理智瞬間被怒火燒斷,額頭青筋暴跳如蚯蚓!他猛地擼起袖子,碗口大的拳頭帶著風聲就朝李娟臉上砸去!“你再敢說一句試試!”
“夠了?。?!”林嵐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猛地插進兩個即將碰撞的火球中間!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抵住王大山鐵塔般的身軀,聲音帶著哭腔的嘶啞,“班長!李娟姐!別打了!現在不是拼命的時候!是救命的時刻啊!”她瘦弱的身體在兩人的怒火中顯得搖搖欲墜。
老馬佝僂在一旁,渾濁的老眼里滿是無奈和苦澀。他哆嗦著從懷里掏出幾片干枯的、散發著怪異苦味的草葉,湊到鼻子下使勁嗅了嗅,又絕望地搖頭:“…不頂用…頂多…退退燒…殺不死那瘴鬼…”草藥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
我看著地上兩個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戰友,一個燒得像熔爐,一個燒得像殘燭。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地擰絞!救誰?不救誰?這他娘的不是選擇題,是把活人的心肝脾肺腎剜出來,放在地獄火上烤!無論選哪邊,都注定背負著另一條命的血債!林嵐急得嘴唇都咬破了,鮮紅的血珠滲出來,染紅了蒼白的下唇,她死死盯著老馬掌心那顆小小的灰色藥丸,眼神絕望得像溺水的鹿。
突然!李娟眼中戾氣一閃!她像撲食的鷹隼,猛地探手抓向老馬掌心的油紙包!“磨嘰個屁!給趙曉曼!”她的動作快如閃電!
“你敢?。 蓖醮笊椒磻部斓皿@人!幾乎是同時,他蒲扇般的大手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抓向李娟的手腕!兩人在方寸之地瞬間角力!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那顆承載著唯一生機的灰色藥丸,在油紙包被撕扯開的瞬間,像一粒絕望的塵埃,被巨大的力量猛地彈飛出去!
它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短促的弧線,不偏不倚,直直地墜入旁邊那堆跳躍燃燒的篝火中心!
“滋啦——!”
一聲輕微卻無比刺耳的爆響!一股淡淡的、帶著苦味的焦糊青煙瞬間騰起!那顆灰敗的奎寧藥丸,在橘紅的火焰中只掙扎了不到一秒,便迅速變黑、扭曲、化作一小撮微不足道的灰燼,融入了熊熊燃燒的木炭之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那堆吞噬了唯一希望的火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絕望!
“啊——!”林嵐發出一聲短促的、心膽俱裂的悲鳴!
“李!娟!!”王大山目眥欲裂,狂怒的吼聲震得樹葉簌簌落下!積壓的怒火和失去唯一希望的巨大恐慌徹底淹沒了他!他像一頭徹底瘋狂的暴熊,掄起那能砸碎磚頭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李娟的顴骨上!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李娟甚至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破布口袋,被巨大的力量打得凌空飛起,重重摔在幾米外的腐葉堆里!鮮血瞬間從她破裂的嘴角和鼻孔涌出,在蒼白的臉上畫出刺目的紅痕。
“你…你打我?”李娟掙扎著抬起頭,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和泥,眼神從最初的懵然迅速轉化為一種受傷野獸般的兇狠和怨毒!她死死盯著王大山,聲音嘶啞,帶著血沫:“王大山!你個忘恩負義的牲口!忘了昨天是誰把你大腿根那窩螞蟥一條條扯下來的?!忘了是誰差點被吸干的是你?!?。?!”
“都——閉——嘴——!”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壓過了所有的怒吼和喘息!是林嵐!她不知何時已撿起了那個空空如也、邊緣燒焦的油紙包,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而劇烈顫抖著,臉色白得像剛從墳里爬出來。她那雙總是溫和沉靜的眼睛,此刻卻像燃著幽冷的鬼火,死死掃過暴怒的王大山和滿臉是血、眼神怨毒的李娟。
“不就是…一顆藥嗎?”她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近乎死寂的平靜,卻又像繃到極限的鋼絲,隨時會斷裂?!拔摇r你們!”
在所有人驚愕、茫然、甚至恐懼的目光注視下,林嵐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動作卻異常精準迅速。她拿起僅剩的那顆奎寧藥丸——那顆承載著最后渺茫希望的灰色火星。她沒有絲毫猶豫,拿起唯一的一支針管,抽了半管渾濁的雨水。然后,她用針尖小心翼翼地將那顆堅硬的藥丸搗碎、研磨,在渾濁的水中用力搖晃,直到它完全溶解,變成一管更加渾濁、泛著可疑灰綠色的液體。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燒得人事不省的小張,又掃過神志迷糊、痛苦呻吟的趙曉曼。那眼神里,有掙扎,有痛苦,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寒的決絕。
“嵐嵐!你要干什么?!”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我猛地撲過去,想抓住她的手。
但林嵐的動作更快!她猛地側身躲開我的手,眼神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專注和冷酷。她左手撩起自己右臂早已破爛不堪的袖子,露出那段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蒼白得能看到淡青色血管蜿蜒的手臂?;鸸庀?,那皮膚脆弱得像初冬的薄冰。
沒有絲毫停頓!她右手舉起那管渾濁的灰綠色藥液,針尖在跳動的火光下閃著寒光,精準、穩定、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冷靜,猛地刺入自己手臂上那根突起的靜脈!
“不——!??!”我的嘶吼卡在喉嚨里,變成絕望的嗚咽!
那渾濁的、承載著未知毒性和渺茫希望的液體,被她緩慢而堅定地,推入了自己纖細的血管!
整個世界在我眼前瞬間失去了聲音和色彩!只剩下林嵐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和她手臂上那根緩緩注入致命液體的針管!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
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煎熬。我們像一群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塑木雕,死死盯著林嵐。老馬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抽氣聲。王大山僵在原地,拳頭還保持著揮出的姿勢,臉上的狂怒被巨大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取代。李娟也忘了臉上的劇痛和鮮血,眼睛瞪得溜圓。
林嵐的身體,在藥液推注過半時,猛地一顫!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她悶哼一聲,左手死死捂住了心口!秀氣的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團!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褪盡最后一絲血色,變得像死人一樣的青灰!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而淺薄,像破舊的風箱在艱難拉動,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尖銳的嘶鳴!豆大的冷汗像噴泉一樣,瞬間從她額頭、鬢角、脖頸瘋狂涌出,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嵐嵐!”我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撲跪在她身邊,雙手顫抖著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入手一片冰涼滑膩!她的身體在我懷中劇烈地顫抖著,像寒風中最后一片枯葉!我的手無意中按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指尖下傳來的脈搏,狂亂得如同受驚奔逃的野馬,又急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掙脫皮膚的束縛,炸裂開來!
“心…心口…像…像要裂開…”她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痛苦的顫音,滾燙的氣息噴在我的脖頸上,帶著一絲血腥味。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結了!李娟掙扎著爬過來,臉上還糊著血,眼神里充滿了驚懼和難以置信的愧疚。王大山也像被抽掉了骨頭,頹然放下拳頭,踉蹌著后退一步,靠在樹干上,眼神復雜地看著林嵐,那道疤在陰影里微微抽搐。
仿佛過了千萬年,又或許只是幾分鐘。林嵐急促到令人窒息的喘息,終于慢慢、慢慢地平復了一些。捂著心口的手無力地滑落,青灰的臉色稍稍回轉,但依舊白得嚇人,像蒙了一層死灰。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虛脫地、完全地靠進了我的懷里,身體的重量毫無保留地壓在我身上,冰涼而脆弱。
“好…好像…沒事了…”她極其虛弱地對我扯動了一下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容,卻只是讓蒼白的嘴唇上那道咬破的血痕更加刺眼。她的眼神渙散,失去了焦距,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那場豪賭中耗盡了。
沒有歡呼,只有死里逃生般的、沉重的喘息在林中回蕩。
林嵐沒有休息。她甚至連推開我的力氣都沒有,就那么靠在我懷里,微微喘息著,卻異常冷靜地拿起了那支還剩下一小半渾濁藥液的針管。她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但動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她先掙扎著,將針管里剩余藥液的大半,小心翼翼地注射進了燒得像塊烙鐵的小張的手臂。然后,她示意李娟扶起迷糊的趙曉曼,將最后幾滴珍貴的、可能帶著她生命風險換來的藥液,注入了趙曉曼的血管。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魂魄,身體徹底軟倒在我懷中,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她還活著。
那一夜,我們無人入眠?;鸲驯恢匦聯芡S的火光將我們沉默的身影拉長,扭曲地映在漆黑的樹干上。王大山和李娟像兩尊石像,分坐在火堆兩邊,中間隔著無形的鴻溝,誰也不看誰,只是偶爾會用極其復雜、帶著懊悔和擔憂的目光,飛快地瞥一眼我懷中昏睡的林嵐。老馬佝僂著背,坐在稍遠處,吧嗒著早已沒有煙絲的旱煙鍋,渾濁的老眼望著跳動的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盤腿坐在地上,讓林嵐的頭枕在我的大腿上,用我能找到的最柔軟的布片,一遍遍擦拭她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冰冷的虛汗。她的身體依舊冰涼,像一塊捂不熱的寒玉。我脫下自己那件還算完整的破外套,小心翼翼地蓋在她身上,試圖傳遞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極其輕柔地拂開她額前被汗水黏住的幾縷濕發?;鸸庀?,她的臉龐蒼白得近乎透明,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道被她自己咬破的下唇傷口,已經凝結成一道暗紅的血痂,像雪地里的一點紅梅,刺眼又脆弱。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覆蓋著,偶爾會極其輕微地顫動一下。每一次顫動,都像羽毛搔刮在我的心上。
我的手,始終包裹著她那只沒有打針的、冰涼的小手。她的手指纖細修長,此刻卻軟綿綿地、毫無生氣地蜷縮在我的掌心。我用自己粗糙、同樣冰涼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著她光滑的手背,仿佛想通過這笨拙的觸碰,將自己的生命力渡給她一絲一毫。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腕骨處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脈搏跳動。那一下下細微的搏動,像黑暗中的鼓點,是我此刻唯一的救贖和支撐。它告訴我,她還活著,她還在和死神搏斗。
我低下頭,離她的臉龐很近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能聞到她身上混合著血腥、汗味、草藥苦味和一種屬于她自身的、極其微弱的清冽氣息。我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她的氣息也微弱地拂過我的脖頸,帶著一絲病態的滾燙。在這充斥著死亡和絕望的叢林深處,在這冰冷的絕望里,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血腥味的親密感,像藤蔓般悄然滋生,纏繞住兩顆瀕臨破碎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我的體溫,也許是那殘存藥效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