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爬得更高了，曬得廢料庫里那股混合味兒更沖鼻子。

陳驚麟坐在他那塊“監工寶座”大石頭上，終于把那塊硬得能當暗器的雜糧餅啃完了，腮幫子都嚼酸了。

他灌了幾口從旁邊小溪里舀的涼水，沒碗，用手捧的，才算把嗓子眼里那口餅順下去。

“這日子…真是把窮字刻腦門上了。”他抹了把嘴，看著底下幾個雜役磨洋工。

小豆子倒是真賣力。他推著自己那小車，在廢料堆里扒拉來扒拉去，真按陳驚麟瞎指揮的“分類”，把黑乎乎的鐵渣堆一堆，帶點紅銅色的堆另一小堆，偶爾有點亮晶晶的小碎沫子，就寶貝似的單獨撿出來，放在一個破瓦片里。

雖然大部分還是混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好歹看著順眼點了。

其他幾個雜役，尤其是那個小頭目（叫王二麻子，臉上真有麻子），就敷衍多了。

隨便扒拉兩下，把大塊點的扔到陳驚麟指定的地方，小塊的就胡亂掃進坑里，還時不時偷懶，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神往陳驚麟這邊瞟，帶著點不服氣。

陳驚麟也不急。他這“監工”本來就是泥塑老鬼硬塞的，他自己都搞不清能管啥。

他拄著棍子，慢悠悠地從石頭上挪下來，一瘸一拐地溜達到小豆子那邊。

“豆子，忙啥呢？”他湊過去看。

小豆子正撅著屁股，從一堆黑灰里往外摳一塊半個拳頭大、沾滿泥巴的金屬疙瘩。

他頭也不抬：“陳師兄！你看這個！沉甸甸的，砸地上‘咚’一聲響！我瞧著像塊好鐵！”他費勁巴拉地摳出來，獻寶似的捧給陳驚麟看。

陳驚麟接過來掂了掂，確實沉手，黑乎乎的看不出是啥，表面坑坑洼洼。

“嗯…還行吧。”他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其實心里盤算著這玩意兒“碎爺”肯定看不上，當廢鐵賣估計也就值幾個銅板。

他把疙瘩隨手丟進小豆子分好的“鐵渣堆”里。

小豆子有點小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指著破瓦片里那點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亮晶晶碎沫：“那這個呢？陳師兄！我翻了好久才找到這么點！亮晶晶的，看著就金貴！”

陳驚麟眼睛一亮！湊近了仔細看。那點碎沫在陽光下閃著微弱的銀光。

“秘銀渣？！”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都漏了半拍！雖然小得可憐，但這可是“碎爺”點名要的“細糧”啊！他強壓住激動，板著臉：“嗯…這個嘛…有點意思。豆子，眼力不錯！以后看見這種亮晶晶的渣子，都給我仔細撿出來，單獨放好！這叫…精煉回收！懂不懂？”

“懂！懂！陳師兄放心！”小豆子被夸得臉都紅了，干勁更足了，看那堆垃圾的眼神跟看寶藏似的。

陳驚麟背著手（獨臂只能插腰），溜達到王二麻子那邊。王二麻子幾個人正偷懶，見他過來，趕緊裝模作樣地扒拉。

“王二麻子，”陳驚麟故意拖長了調子，瘸著腿在他們面前晃悠，“你這堆…分得有點糙啊？這大塊黑鐵里面，我看還摻著石頭呢？還有這堆紅銅色的，怎么還有木頭渣子？干活得仔細點，要對得起宗門發的工錢！”他其實也不知道雜役有沒有工錢，純屬瞎掰。

王二麻子臉皮抽了抽，心里罵娘，嘴上不敢硬頂：“是是是，陳監工說得對！我們這就仔細點！”他瞪了旁邊幾個手下一眼，“聽見沒？都仔細點！別給陳監工添麻煩！”手下們不情不愿地開始把混進去的石頭木頭往外撿。

陳驚麟心里暗樂。他這“瘸腿監工”的架子，算是勉強支棱起來了。他也不多待，又溜達回自己那塊大石頭，舒舒服服坐下（盡量忽略石頭的冰涼和屁股的酸疼），瞇著眼曬太陽。

看著小豆子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在垃圾堆里翻找，看著王二麻子他們憋著氣干活，他突然覺得這活兒…好像還行？至少比被追殺強！

“碎爺啊碎爺，”他摸著懷里那塊溫吞吞的石頭，用意念念叨，“看見沒？你小弟我正給你掙口糧呢！雖然現在只有點沫子…但慢慢來！咱細水長流！總有一天讓你吃上大塊的！”

“碎爺”似乎感應到了“口糧”的氣息，傳遞過來一絲極其微弱、帶著點期待的暖意，像只等著開飯的懶貓。

太陽曬得人暖洋洋。廢料庫里叮叮當當的聲音，這會兒聽著也不那么刺耳了。陳驚麟靠在石頭上，琢磨著下午得想辦法去弄點正經吃的，這石頭餅實在扛不住。還有，那“百煉廢料庫”深處，是不是還有更好的“垃圾”沒被發現？得找機會溜進去看看…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被太陽曬睡著的時候。

“陳師兄！陳師兄！”小豆子興奮的喊聲把他驚醒。

只見小豆子像只撒歡的小狗，舉著個臟兮兮的、巴掌大的破布包，一溜煙跑過來，臉上全是灰，眼睛亮得嚇人。

“陳師兄！快看！我在三號坑最底下刨出來的！差點當石頭扔了！沉！特別沉！”他把布包小心翼翼地在陳驚麟面前打開。

里面是一塊拳頭大小、黑不溜秋、形狀不規則的石頭。表面沾滿泥巴和油污，看著毫不起眼。

“就這？”陳驚麟有點失望，伸手去拿。一入手，他差點沒拿住！真沉！比同樣大小的鐵塊還沉得多！

“哎喲！”他瘸腿差點沒站穩，趕緊用木棍撐住，仔細掂量這塊黑石頭。入手冰涼，質地非常細密。

“碎爺！”他心中一動，立刻用意念溝通。懷里那溫吞的石頭，這次反應有點不一樣了！傳遞過來一股清晰的…好奇？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想吃？

有門兒！

陳驚麟心臟砰砰跳。他強裝鎮定，對小豆子說：“嗯…這個…有點意思。黑乎乎的，還挺沉。豆子，干得好！記你一功！”他趕緊把黑石頭包好，揣進自己懷里。

小豆子樂得合不攏嘴：“嘿嘿！我就知道是好東西！陳師兄您慢慢研究！”說完又蹦蹦跳跳回去翻垃圾了。

陳驚麟摸著懷里那塊沉甸甸、冰冰涼的黑石頭，感受著“碎爺”那點不同尋常的“饞意”。

這撿垃圾的活兒…

好像…

真能撿到點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