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8章 血火焚城與初啼驚雷

薊州城在暴雨中顫抖。沖天而起的糧倉濃煙,如同絕望的烽燧,在雨幕中頑強地扭曲、升騰,將焦糊與死亡的氣息,狠狠灌入每一個守城軍民的口鼻肺腑。火光映照著城墻上那一張張因恐懼而扭曲、又因破釜沉舟而猙獰的臉。

“拆!快拆!磚石木料!都搬上城頭!”

“磨!辣椒粉!混上砒霜!快!”

“熱水!燒滾水!滾油!快燒啊!”

盧象升冷酷如鐵的軍令,被軍官們用嘶啞變調的吼聲,一層層傳遞下去,如同鞭子抽打著這座瀕死的城池。城內,哭嚎聲、咒罵聲、房屋被強行拆毀的倒塌聲、軍士粗暴的呵斥聲…交織成一曲末日的悲歌。富戶的大門被砸開,銅鐵器皿被強行征走,哭天搶地的女眷被拖到一邊。城外,火光在雨幕中連成一片,那是被點燃的村落、樹林,濃煙滾滾,將原本蔥郁的原野化為焦黑的死地。水井旁,一袋袋砒霜被傾瀉而下,斷絕了任何可能的生路。

堅壁清野!玉石俱焚!

盧象升站在東門敵樓的最高處,冰冷的雨水順著他鐵甲的縫隙不斷灌入,浸透內襯,帶來刺骨的寒意。他如同鐵鑄的雕像,一動不動,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釘在遠方地平線上。

來了!

黑色的潮水終于沖破了雨幕的阻隔!沒有試探,沒有遲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皇太極的前鋒精騎,以令人窒息的威壓,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踏碎了泥濘,卷起漫天泥漿,向著薊州城狂飆突進!馬蹄踏碎大地,發出悶雷般的轟鳴,蓋過了風雨之聲!一面面代表死亡與征服的鑲黃旗、正白旗,在雨中獵獵翻卷!

“嗚——嗚——嗚——”

蒼涼而雄渾的牛角號聲,如同死神的召喚,穿透雨幕,狠狠撞在每一個守城者的心頭!緊接著,是如同山崩海嘯般的、用滿語發出的戰吼:

“殺——!”

聲浪排山倒海,帶著蠻荒的嗜血氣息,瞬間壓垮了許多民壯和衛所兵的意志!有人腿一軟癱倒在地,有人失禁,濃烈的騷臭味在城頭彌漫。

“穩住!弓弩手準備!火銃手上藥!”盧象升的聲音如同洪鐘炸響,瞬間壓過了城頭的騷動和城外的咆哮!他帶來的三千宣府精銳,如同磐石般釘在垛口后,眼神冰冷,動作迅速,給火繩槍裝填著混有辣椒粉和砒霜的特制火藥。冰冷的雨水打在滾燙的銃管上,發出“嗤嗤”的輕響。

黑色的潮水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最前排騎兵猙獰的面孔,看清他們手中高舉的雪亮馬刀和沉重的狼牙棒!

三百步!

兩百步!

“放箭!!!”盧象升的令旗狠狠劈下!

嗡——!

一片密集的黑色箭雨,帶著凄厲的破空聲,從城頭騰空而起,如同死亡的蝗群,狠狠扎向奔騰的騎陣!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聲音被馬蹄聲和喊殺聲淹沒,但沖鋒的洪流中,瞬間倒下了數十騎!然而,這點損失對于龐大的騎陣而言,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后續的騎兵毫不猶豫地踏過同伴的尸體,速度絲毫不減!

“火銃!放!!!”

砰!砰!砰!砰——!

城頭騰起大片刺鼻的硝煙!火光在雨幕中一閃而逝!鉛彈和鐵砂組成的死亡風暴,狠狠潑灑進已經沖到百步內的騎陣!

這一次,殺傷力陡增!沖在最前排的數十名精銳白甲兵,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連人帶馬翻滾在地!鉛彈撕開鐵甲,鐵砂嵌入面門,混合了辣椒粉和砒霜的毒煙瞬間彌漫開來!被擊中的后金兵發出凄厲非人的慘嚎,捂著臉在地上翻滾,雙眼如同火燒,口鼻噴出血沫!毒煙嗆入后排騎兵的口鼻,也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和混亂!

“好!!”城頭爆發出壓抑后的第一聲歡呼!毒煙火銃,初見奇效!

然而,八旗的沖擊并未停止!后續的騎兵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間填補了空缺!他們顯然也發現了城頭火器的威脅,沖鋒陣型變得更加分散,速度也提到了極限!

“滾木!礌石!砸!”盧象升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冰冷地下達著命令。

巨大的滾木、沉重的石塊,被守軍合力推下城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向沖到城墻根下的后金兵!慘叫聲、骨骼碎裂聲、馬匹悲鳴聲驟然響起!城墻根下,瞬間化為血肉磨坊!

“云梯!上云梯了!”瞭望哨發出凄厲的警報!

一架架簡陋卻堅固的木制云梯,被彪悍的后金輔兵(阿哈)冒著箭雨滾石,死死架在了東門和北門幾處相對低矮的城墻上!鑲白旗的披甲步卒(步甲),口銜利刃,一手持盾,一手攀梯,如同猿猴般向上猛躥!他們的動作迅猛而協調,顯然是攻城的老手!

“金汁!滾油!倒下去!”盧象升的吼聲帶著金屬的刮擦感!

幾口架在城頭、燒得滾沸的大鍋被奮力抬起!黃褐色的、散發著惡臭的糞汁,以及滾燙的、冒著青煙的菜油,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啊——!!!”

撕心裂肺的慘嚎瞬間蓋過了所有聲音!被滾油燙到的后金兵,皮肉瞬間起泡、焦黑、脫落!被金汁淋中的,更是發出非人的哀嚎,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劇痛讓他們直接從云梯上栽落!惡臭和焦糊味混合著血腥氣,彌漫整個戰場!

“萬人敵!扔!”盧象升眼中寒光一閃,下達了最殘酷的命令!

幾個守軍合力抱起沉重的、用生鐵鑄造、內填火藥碎石鐵釘的“萬人敵”(大型震天雷),點燃引信,奮力向城墻下云梯最密集、后金兵蟻附最多的地方投擲下去!

轟隆!轟隆!轟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連環炸響!火光與硝煙沖天而起!狂暴的沖擊波裹挾著無數的碎石鐵釘,如同死神的鐮刀,橫掃方圓數丈!慘叫聲戛然而止!殘肢斷臂混合著碎裂的兵器、木屑,如同暴雨般四散飛濺!一架架云梯被炸得粉碎,城墻根下瞬間被清空出一片恐怖的死亡地帶!連厚重的城墻都在劇烈顫抖!

這慘烈到極致的一幕,連悍勇的八旗兵都為之膽寒!攻勢為之一滯!

“好!!!”城頭的歡呼聲更加響亮!絕望中的人們,被這血腥的勝利短暫地激發了斗志!

然而,敵樓上的盧象升,臉色卻更加凝重。他銳利的目光穿透硝煙和雨幕,死死盯住戰場后方。在鑲黃旗大纛之下,一個身披明黃甲胄、身形雄壯、被眾多巴牙喇(白甲護軍)簇擁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視著戰場。皇太極!他并未因前軍的慘重損失而有絲毫動容,反而緩緩舉起了右手。

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再次響起,節奏卻與之前不同!

緊接著,戰場后方傳來沉重的車輪碾壓泥濘的聲音!數十架由牛馬拖拽、用厚實濕氈覆蓋的攻城器械,緩緩推向前線!那是…盾車!后面隱約可見抬著粗大撞木的力士!

“盾車!撞木!他們要撞城門了!集中火油!金汁!燒毀盾車!”盧象升厲聲下令!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

就在薊州城下化為地獄修羅場的同時。

京師,神機營駐地。

暴雨同樣籠罩著這片拱衛京師的精銳營地。但與薊州的慘烈相比,這里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平靜,甚至…是死寂。營房破敗,器械散亂,本該巡邏的士兵不見蹤影,只有少數幾個懶洋洋的哨兵躲在避雨的屋檐下,低聲咒罵著鬼天氣。

營地深處,一座不起眼的、標注著“丙字叁號”的巨大庫房。庫門緊鎖,鐵鎖銹跡斑斑,仿佛多年未曾開啟。庫房周圍的積水,在雨點敲打下,泛著詭異的油亮光澤,空氣中,隱隱飄散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硫磺和油脂腐敗混合的怪味。

幾盞氣死風燈在風雨中搖曳,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庫房門前一小片泥濘的空地。楊嗣昌身著那件半舊的緋色官袍,外面罩著油布雨披,靜靜地站在雨中。雨水順著他瘦削的下頜不斷滴落。他的身后,站著十余名面無表情、按著腰刀、眼神銳利如鷹隼的錦衣衛番子。為首的,正是錦衣衛指揮僉事駱養性派來的得力干將,百戶趙靖忠。他們如同沉默的礁石,任由雨水沖刷。

楊嗣昌的面前,跪著三個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軍官。一個是神機營火器局掌局千總,姓劉;一個是營倉大使(管理倉庫的小官);還有一個,是看守這座丙字叁號庫的庫丁頭目。

“楊…楊大人…”掌局千總劉胖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肥胖的臉上雨水混著冷汗,“這…這丙字叁號庫…早就廢棄多年…里面…里面堆的都是些…破爛不堪的廢銅爛鐵…還有些…陳年的…受潮結塊的火藥…實在…實在不堪用啊…”

“是啊大人!”倉大使也磕頭如搗蒜,“庫房鑰匙…鑰匙都…都銹死了…打不開…打不開啊!”

“打不開?”楊嗣昌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他緩緩抬起手,指向庫房門前泥濘地面上,那幾道清晰無比、一直延伸到庫門下方縫隙的車轍印痕,以及散落在泥水里、幾顆明顯是最近才從麻袋里漏出來的、黑乎乎的火藥顆粒。“劉千總,你告訴本官,這廢棄多年、鑰匙銹死的庫房門前…為何會有如此清晰、絕非舊痕的新車轍?這些火藥顆粒…又是從何而來?”

“這…這…”劉胖子瞬間語塞,臉色由白轉青。

“還有…”楊嗣昌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庫房周圍地面上那層泛著油光的積水,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腐敗油脂和硫磺氣味更加清晰了。“這味道…是上好的牛油和硫磺!是用來保養火銃、防止銹蝕的油脂!你告訴本官,一個堆滿廢銅爛鐵和受潮火藥的廢棄庫房…為何會飄出保養軍械的油味?!”

劉胖子和倉大使渾身抖得像篩糠,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趙百戶。”楊嗣昌不再看他們,聲音冰冷地吩咐身后的錦衣衛百戶,“破門!”

“遵命!”趙靖忠眼中兇光一閃,手一揮。兩名膀大腰圓的錦衣衛力士立刻上前,手中沉重的包鐵撞門槌,在雨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狠狠砸向庫房那把銹跡斑斑的大鎖!

哐當!哐當!

巨大的撞擊聲在死寂的營地中回蕩!只幾下,那看似堅固的鐵鎖便扭曲變形,應聲而落!

沉重的庫門被緩緩推開,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著鐵銹、霉爛、腐敗油脂、劣質硝磺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臊惡臭,如同實質的毒瘴,猛地撲面而來!連幾個見慣了血腥的錦衣衛,都忍不住皺眉掩鼻。

庫房內,一片昏暗。借著氣死風燈昏黃的光線,只見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空曠廢棄,而是…堆滿了東西!

靠近門口,胡亂堆疊著一些銹蝕嚴重的鐵甲片、折斷的槍桿、破爛的旗幟,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仿佛真的是廢棄之物。然而,越過這層“偽裝”,庫房深處,赫然整齊地碼放著數百個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口沒有扎緊,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火藥!旁邊,是堆積如山的鉛彈!再往里,是上百個用油布嚴密包裹的長條狀物體——赫然是成捆的、保養尚可的制式鳥銃!甚至…還有十幾門蒙著炮衣、擦拭得锃亮的虎蹲炮!

這哪里是什么廢棄庫房?!這分明是神機營一個隱秘的、儲量驚人的軍械庫!

楊嗣昌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他幾步踏入庫房,不顧腳下粘稠的污穢和刺鼻的氣味,走到一堆麻袋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撮火藥。火藥顆粒粗糙,顏色發暗,夾雜著明顯的黃色硫磺塊和黑色木炭粒,品質極其低劣!他又走到那些鳥銃旁,隨手抽出一桿,拉開銹跡斑斑的火門蓋,只見藥池和銃管內部,布滿了暗紅色的銹蝕斑點!這樣的火銃,別說殺敵,炸膛的風險都極高!

“好…好一個范永斗!好一群國之蠹蟲!”楊嗣昌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電,射向癱軟在門口泥水里的劉胖子等人,“以次充好!倒賣堪用軍械!再用這等受潮結塊、雜質橫生的劣質火藥、銹蝕不堪的報廢火銃充數核銷!中飽私囊!更將盜賣所得之精良軍械,部分藏匿于此,伺機而動!爾等…該當何罪?!”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正是范家暗賬的謄抄本!他手指顫抖地點著上面一個名字,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劉有德!兵部武庫司郎中!你的族叔!這庫中火藥鉛彈的調撥核銷,皆經他手!這庫中藏匿的軍械來源賬目,與范家暗賬中‘損耗’數目,絲絲入扣!鐵證如山!爾等…還有何話說?!”

“楊大人饒命!楊大人饒命啊!”劉胖子徹底崩潰,涕淚橫流,在泥水里磕頭如搗蒜,“是…是范永斗那奸商!還有…還有我族叔!是他們逼我的啊!他們說…說京營就是個空架子…武器好壞沒人管…只要賬面做平…銀子…銀子大家一起分…小人…小人豬油蒙了心啊…”

“押下去!嚴加看管!”楊嗣昌厭惡地一揮手。錦衣衛如狼似虎地撲上,將哭嚎求饒的三人拖死狗般拖走。

“大人!您看!”趙靖忠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他舉著燈,指向庫房最深處、一個被油布和雜物半掩著的角落。那里,赫然堆放著十幾個明顯不同的木箱!箱子沒有標記,但木質考究,封口嚴密。

楊嗣昌快步走過去。趙靖忠示意手下撬開一個箱子。

箱蓋打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帶著特殊油脂氣息的味道散發出來。箱內,是厚實的防震稻草。稻草中,靜靜躺著一桿桿…嶄新的鳥銃!銃管閃爍著幽藍的烤藍光澤,木質槍托光滑堅韌,扳機簧片彈性十足!與旁邊那些銹跡斑斑的制式鳥銃,天壤之別!旁邊另一個撬開的箱子,里面是碼放整齊的紙包定裝火藥,顆粒均勻細膩,色澤純正!還有一盒盒打磨得溜圓的精制鉛彈!

“這…這是…”趙靖忠倒吸一口涼氣。

“精工火銃…上好的火藥鉛彈…”楊嗣昌拿起一桿新銃,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他的聲音低沉而凝重,“這才是…范家勾結蛀蟲,隱匿于此…真正的‘刀’!是準備在關鍵時刻…里應外合…捅向京師的…毒刃!”

他猛地轉身,目光掃過這座堆滿了罪惡和危機的庫房,眼中是決絕的寒芒:“趙百戶!立刻調集可靠人手!封存此庫!所有贓物,登記造冊!一草一木,不得有失!本官…要帶著這些鐵證…去敲響…登聞鼓!”

---

薊州東門。

慘烈的攻防戰已經持續了近兩個時辰。盾車在付出巨大代價后,終究還是被守軍拼死用火油和金汁燒毀了幾架。但更多的盾車和抬著巨大撞木的后金步兵,在弓箭手的掩護下,頂著傷亡,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逼近了城門!

咚!咚!咚——!

沉重無比的撞擊聲,如同巨錘擂鼓,一聲聲狠狠砸在城門上,也砸在每一個守城軍民的心頭!包鐵的厚重城門在劇烈的震顫,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每一次撞擊,都讓城樓為之晃動,灰塵簌簌落下!

“頂住!用木石頂死門洞!”盧象升在城樓上厲聲嘶吼,聲音已經沙啞。城門洞內,數十名精壯的宣府兵和民壯,用肩膀死死抵住一根根粗大的頂門杠,用身體和石塊拼命堵塞著門縫。每一次撞擊,都震得他們口鼻溢血!

城外,后金的弓箭如同飛蝗般射上城頭,壓制著守軍。云梯再次被架起,悍不畏死的步甲兵嚎叫著向上攀爬!滾木礌石已經耗盡,滾油金汁也所剩無幾!守軍的傷亡在急劇增加,城頭多處地段出現了缺口,兇悍的后金兵已經數次登城,又被盧象升親自帶人用長槍大刀硬生生拼了下去!他身上的鐵甲布滿了刀痕箭孔,肩頭那道舊傷早已崩裂,鮮血浸透了內襯,混著雨水不斷流淌。

“大帥!東門…快頂不住了!”親兵隊長盧大臉上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糊了半張臉,嘶聲吼道。

盧象升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和雨水,眼中是血紅的瘋狂!他猛地扭頭,對著一直緊跟在他身后、死死抱著那個油布包裹木盒的孫元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槍!把槍…給老子!!”

孫元化早已被這慘烈的戰場嚇得臉色慘白,但他死死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將木盒塞到盧象升手中!盧象升粗暴地撕開油布,打開木盒!三桿造型奇異、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燧發槍,靜靜地躺在那里!

他一把抓起刻著“禎”字的那一桿!入手沉重冰冷!他根本來不及細看這超越時代的結構,憑借著一股悍勇的本能,按照孫元化路上簡單描述的步驟,用牙齒撕開一個紙包定裝火藥,將火藥從槍口倒進去,又塞入一粒鉛彈,用通條狠狠搗實!然后,扳開擊錘,將一塊燧石卡入擊砧下的卡槽!

“掩護我!”盧象升對著盧大和僅剩的幾名親兵狂吼!他幾步沖到一處被后金弓箭壓得抬不起頭的垛口,猛地直起身子!冰冷的雨水瞬間打在他臉上!

下方,一架云梯頂端,一個身材異常魁梧、身披雙層重甲、頭戴插著貂尾避雷針鐵盔的鑲白旗巴牙喇分得拔什庫(低級軍官),正揮舞著沉重的鐵骨朵,將兩名守軍砸得腦漿迸裂!他獰笑著,一腳踏上垛口!眼看就要躍上城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盧象升眼中兇光爆射!他穩穩端起了那桿沉重的燧發槍,黑洞洞的槍口,死死鎖定了那巴牙喇軍官近在咫尺、猙獰得意的面孔!

沒有火繩!沒有引燃!他憑著直覺,狠狠扣動了扳機!

機括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擊錘帶著燧石,劃出一道微弱的火星,狠狠砸在槍身側面的擊砧(鋼輪)上!

“鐺!”一聲脆響!

火星四濺!

轟——!!!

一聲前所未有的、更加沉悶厚重、充滿金屬質感的巨大轟鳴,在盧象升手中猛然炸響!槍口噴吐出遠比火繩槍更加濃烈、更加集中的橘紅色火焰!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盧象升的肩膀上,震得他鐵甲葉片嘩啦作響,傷口劇痛!

槍口下方,那個剛剛踏上垛口、滿臉獰笑的巴牙喇軍官,上半身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捏碎!重甲如同紙糊般撕裂!整個胸膛以上部分,瞬間化為一片噴濺的血霧和破碎的骨肉!只剩下腰部以下的雙腿,還僵直地立在垛口上,隨即被沖擊波掀飛出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城上城下,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無論是瘋狂攀爬的后金兵,還是拼死抵抗的守軍,都被這突如其來、恐怖到非人的殺傷力驚呆了!那一聲奇特的轟鳴,那噴吐的火焰,那瞬間被轟成碎渣的巴牙喇勇士…超越了他們對火器的所有認知!

“神…神機…”一個離得近的宣府老兵,看著盧象升手中那桿還在冒著裊裊青煙的燧發槍,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敬畏。

短暫的死寂之后!

“殺——!!!”城頭的守軍爆發出震天的、帶著絕處逢生狂喜的怒吼!士氣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飆升!

而城下,目睹了自家悍將被如此“妖法”轟殺的鑲白旗兵,第一次…在薊州城下,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懼和遲疑!攻勢…為之一頓!

盧象升感受著手中鐵槍的滾燙,看著那被轟碎的尸體,聞著空氣中濃烈的硝煙和血腥混合的氣息,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沖擊著他的心臟!這…就是陛下的神器?!這…就是那一線生機?!

他猛地將打空的燧發槍扔給旁邊目瞪口呆的孫元化,嘶聲咆哮,如同受傷的雄獅:

“裝藥!快!!”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兴区| 邵阳县| 远安县| 普安县| 德安县| 林西县| 名山县| 青田县| 三穗县| 伊春市| 宽城| 许昌市| 昌都县| 涿鹿县| 邵武市| 西贡区| 白山市| 长沙县| 灵台县| 邢台市| 东宁县| 循化| 静宁县| 彭阳县| 搜索| 神池县| 壤塘县| 新乡县| 台湾省| 屯昌县| 沙洋县| 防城港市| 南部县| 荔浦县| 偃师市| 亳州市| 昌图县| 孟村| 济宁市| 太谷县| 靖边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