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病榻驚雷與無聲之刃
- 啟明:朕的崇禎風物志
- 早日謫居
- 6004字
- 2025-06-30 19:30:46
乾清宮西暖閣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實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滯澀感。濃烈的藥味頑強地抵抗著從門窗縫隙鉆入的初春寒氣,卻無法驅散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朱由檢半倚在層層疊起的錦褥中,雙目緊閉,臉色是近乎透明的慘白,額角鬢發被冷汗浸透,緊貼在毫無血色的皮膚上。他的胸口起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只有那偶爾因劇痛而驟然蹙緊的眉頭,才泄露出這具軀殼內正在經歷的煎熬。
王承恩如同一尊枯槁的石像,守在御榻之側。他布滿血絲的老眼死死盯著朱由檢的臉,每一次那微弱的呼吸都讓他心頭一緊,每一次無意識的蹙眉都讓他幾乎窒息。他枯瘦的手緊緊攥著一塊溫熱的濕帕,卻不敢輕易去擦拭陛下額角的冷汗,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可能是唯一能獲得的安寧。
暖閣內侍立的小太監們更是如同泥塑木雕,連衣袂摩擦的細微聲響都刻意壓到了最低。時間在這里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炭火盆里偶爾爆出的噼啪聲,以及朱由檢那如同游絲般、時斷時續的微弱呼吸聲。
然而,在這看似死寂的表象之下,一股洶涌的暗流正沿著那無形的權力經絡,在帝國龐大的肌體深處急速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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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深處,“地”字號刑房。
火盆的光芒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跳躍扭曲的影子,如同無數掙扎的鬼魅??諝庵需F銹、霉爛和尚未散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窒息感。
范永斗被牢牢地綁在冰冷的木樁上,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汗水、淚水混合著污血,在他那張曾經精明市儈、此刻卻因極致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上肆意流淌。東廠理刑百戶孫德秀依舊慢條斯理,他手中的那柄幽藍小鉤并未真正落下,只是如同毒蛇的信子,在范永斗眼前緩緩晃動著,冰冷的觸感偶爾掠過皮膚,帶來一陣陣瀕死般的戰栗。
“范東家,”孫德秀的聲音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冰冷,“…您剛才說的那幾個名字…大同鎮的王參將,薊鎮的李游擊…嗯,還有遼東那位監軍的張公公…都是體面人吶??煽湛诎籽?,讓咱家怎么信呢?總得有點…憑據不是?不然,咱家怎么在督公(王承恩)面前,替您討這份‘活路’呢?”
范永斗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如同破舊的風箱?!坝小?!有憑據!”他嘶啞地尖叫起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賬簿!…暗賬!…不在我身上!…在…在張家口!‘永興隆’總號后院…第三進東廂房…靠墻的博古架后面…有…有個夾層!…鑰匙…鑰匙在我小妾‘如煙’貼身戴的…金鎖里!…那本暗賬…用的是…用的是密語…但…但每一筆…給哪位大人的‘炭敬’(賄賂)、‘冰敬’(夏季賄賂)、‘干股’分紅…給關外的‘貨錢’…都…都記得清清楚楚!…連…連經手人的花押…都…都有!”
“哦?”孫德秀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弧度,手中的小鉤終于移開了些許?!懊苷Z?什么密語?”
“…是…是我范家…祖傳的…一套商號暗記…我…我可以寫出來…對照…”范永斗急促地喘息著,如同擱淺的魚。
孫德秀滿意地點點頭,示意旁邊記錄的番役遞上紙筆。“很好。范東家果然是個明白人?!彼幚涞哪抗鈷哌^范永斗涕淚橫流的丑態,“…那…關于上次你們替魏閹傳遞消息,引蒙古人入關那件事…除了許顯純,還有誰經手?備份…藏哪兒了?這消息…可是差點要了萬歲爺的命啊…”
范永斗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瞬間涌起巨大的恐懼!這比出賣同行的罪責更大!這是真正的弒君大罪!他嘴唇哆嗦著,眼神劇烈掙扎。
孫德秀耐心地等待著,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冰冷的鉤尖。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重錘敲在范永斗的心上。終于,那最后一絲心理防線在死亡的陰影下徹底崩潰。
“…是…是田爾耕!”范永斗絕望地閉上眼睛,嘶吼道,“…是他!…他怕許顯純一個人辦砸了…或者…或者想留一手…他…他派了他最心腹的一個檔頭…叫…叫趙靖忠!…讓他…讓他抄錄了一份!…藏在…藏在他外宅…什剎海柳條胡同…最里面那個小院的…葡萄架下…埋著的…一個…一個防水的鐵盒子里!…鑰匙…鑰匙只有田爾耕和趙靖忠有!…趙靖忠…應該…應該還在京城…沒跑掉!”
“趙靖忠…柳條胡同…葡萄架…”孫德秀一字一頓地重復著,眼中閃爍著獵手鎖定獵物般的興奮光芒?!胺稏|家,您可算是幫了咱家,也幫了您自個兒大忙了。”他揮揮手,“帶下去,好生‘伺候’著,別讓他死了。等咱家驗明了這些…再給他尋個‘好去處’?!?
兩名番役如狼似虎地將幾乎癱軟的范永斗拖了下去。孫德秀拿起那份墨跡未干的供狀和范永斗寫下的密語對照表,對著昏暗的光線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殘忍而得意的笑容。這張網,比他預想的還要大,還要深!他小心翼翼地將供狀卷好,塞入懷中,如同揣著價值連城的珍寶,快步走出陰森的刑房。這份東西,必須立刻呈報督公,直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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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營,神機營火器庫房。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硝石、硫磺和陳年灰塵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窒息。庫房高大而陰暗,一排排沉重的木架上,雜亂地堆放著各式火銃(鳥銃、三眼銃)、火門槍、虎蹲炮的炮身零件,以及一桶桶、一袋袋用油布或麻袋包裹的火藥。
李邦華站在庫房中央,臉色鐵青,如同覆蓋了一層寒霜。他一身戎裝未卸,手按腰間刀柄,甲胄上沾染的塵土尚未拍去。他面前,跪著一排瑟瑟發抖的庫房大使、副使、書辦和庫丁。旁邊,站著新任命的、同樣臉色難看的幾位京營佐擊將軍和千總。倪元璐則皺著眉,拿著紙筆,仔細查看著剛剛被強行打開的幾桶火藥。
庫房大使,一個身材肥胖、穿著油膩舊吏袍的中年男子,此刻面無人色,額頭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幾乎要把衣領浸透。他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聲音帶著哭腔:“李…李軍門…小的…小的冤枉啊…這…這火藥受潮…非…非是小人等保管不力…實在是…實在是…”
“放屁!”李邦華猛地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在空曠的庫房,震得灰塵簌簌落下!他一步上前,鐵靴踏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沉重的悶響,帶著一股凜冽的殺氣,嚇得那大使渾身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李邦華指著旁邊倪元璐剛剛檢查過的一桶火藥。桶蓋已被撬開,里面本該是干燥、顆粒分明的黑火藥,此刻卻大半凝結成塊,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板結成硬邦邦的灰黑色泥塊!散發著一股霉爛潮濕的氣息!
“看看!都給本將睜大眼睛看看!”李邦華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猛地抓起一把板結成塊的、濕漉漉的火藥泥,狠狠摔在那大使的臉上!“這就是你們保管的軍國利器?!啊?!這玩意兒塞進銃管里,是能打死敵人,還是能炸死自己人??。 ?
粘膩、散發著霉味的火藥泥糊了大使一臉,他連擦都不敢擦,只是篩糠般磕頭:“軍門息怒!軍門息怒!實在是…實在是庫房年久失修…去年夏秋雨水多…屋頂…屋頂滲漏…小的們…小的們報修過多次…可…可營里…營里一直說沒銀子…沒物料…小的們…小的們也是沒法子啊…”
“沒法子?”李邦華怒極反笑,那笑聲比寒風還要刺骨,“…好一個沒法子!本將看你們克扣火器保養銀子、倒賣火藥硝磺的法子倒是多得很!”他猛地轉身,指著庫房角落堆積的、明顯是嶄新的、卻與庫中陳舊火器格格不入的幾箱“一窩蜂”火箭筒,“倪翰林!看看那些!那是去年兵部才撥下來的新貨!為何束之高閣?!而操練場上用的,還是這些快散架的老古董?!”
倪元璐快步走過去,打開一個箱子,拿起一支火箭筒,只輕輕一掰,那看似嶄新的竹筒竟然發出“咔嚓”一聲脆響,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粗糙不堪甚至帶著霉點的填充物!他臉色也沉了下來:“軍門,這…這根本就是劣質不堪的次品!以次充好!中飽私囊!”
“聽到了嗎?!”李邦華的目光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掃過跪在地上抖成一團的庫吏們,也掃過旁邊那幾個臉色煞白、眼神躲閃的佐擊將軍,“這就是拱衛京畿的神機營!這就是我大明賴以對抗建虜鐵騎的火器根本!一堆受潮發霉、隨時會炸膛的火藥!一堆粗制濫造、一掰就碎的破爛!還有你們!”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幾個佐擊將軍,“尸位素餐!玩忽職守!甚至監守自盜!你們可知罪?!”
“末將知罪!末將知罪!”幾名佐擊將軍噗通跪倒,冷汗瞬間濕透重衣。他們知道,這位新上任就帶著天子雷霆之怒的李軍門,是真敢殺人的!
李邦華胸膛劇烈起伏,強壓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殺意。他知道,現在不是大開殺戒的時候,徹底整頓,需要一步步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冰冷如鐵:
“庫房大使、副使、所有書辦庫??!即刻鎖拿!押送刑部大牢!嚴加審訊!給本將挖!挖出他們這些年貪墨了多少!倒賣了多少!同伙是誰!一個都不許漏掉!”
“至于你們幾個,”他看向跪地的佐擊將軍,眼神凌厲,“革職留任!戴罪立功!限你們三日之內,給本將拿出一個徹底清查、整飭神機營所有火器庫房的章程!清點所有庫存!登記造冊!凡有受潮、朽壞、以次充好者,一律登記在案!若再敢敷衍塞責,陽奉陰違…”李邦華的手緩緩按上了腰間的刀柄,那冰冷的殺氣讓幾人瞬間如墜冰窟,“…休怪本將的刀…不認識你們這身官皮!”
“末將遵命!末將萬死不敢!”幾人如蒙大赦,又驚又怕,磕頭如搗蒜。
“滾!”李邦華一聲怒喝。
幾人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李邦華看著偌大而混亂的庫房,看著那些凝結成塊的火藥,看著那些劣質的火箭筒,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更沉重的責任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陛下的信任,京畿的安?!@擔子,比他預想的還要沉重百倍!
“倪翰林,”李邦華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火器…乃軍中命脈…尤其是我步卒對抗建虜鐵騎之倚仗…如此狀況…實在…觸目驚心!您…您看…”
倪元璐放下手中那支劣質的火箭筒,神情同樣凝重無比:“李軍門,此乃積重難返之疾!非一日之寒!當務之急,一是嚴查蛀蟲,追回贓款贓物;二是立刻著手修繕庫房,改善儲存條件,防止剩余火藥繼續受潮敗壞;三…恐怕要奏請陛下,盡快調撥???,補充、汰換不堪用的火器,并嚴控新造火器之質量!”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只是…國庫空虛…此等耗費…恐非小數…”
李邦華沉默地點點頭,望著庫房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沉甸甸的。錢!又是錢!陛下剛剛抄了閹黨幾百萬兩,可這偌大的帝國,處處都是窟窿!這京營,就是最大的窟窿之一!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咯咯的輕響。無論如何,他必須替陛下,守住這京城最后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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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慶宮,暖閣。
百合的淡雅香氣也無法完全驅散空氣中那絲無形的緊張。周皇后端坐上首,儀態端莊,神情平靜,只是那雙沉靜的眸子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下首,戶部王侍郎的夫人王氏,正恭謹地垂首坐著。她約莫三十許人,保養得宜,穿著素雅卻不失貴氣的湖藍色綢緞襖裙,頭上簪著幾支點翠珠花,手腕上一對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在透過窗欞的光線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她雙手捧著一盞茶,指尖卻微微有些發白,顯露出內心的不平靜。
“夫人今日氣色看著倒好,”周皇后聲音溫和,聽不出喜怒,“前些日子遞牌子說身子不適,本宮還甚是掛念。”
王氏連忙放下茶盞,微微欠身,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和惶恐:“勞娘娘掛念,妾身惶恐。不過是些微風寒,不敢驚擾娘娘清修。托娘娘洪福,如今已是大好了。娘娘鳳體安康,才是社稷之福,萬民之幸?!?
周皇后微微頷首,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王氏發間那支做工精巧、鑲嵌著拇指大小渾圓東珠的金鳳步搖,以及腕上那對價值不菲的翡翠鐲子。前幾日訴說“家中艱難”…這“好”得倒是真快。
“夫人有心了?!敝芑屎蠖似鹱约好媲暗牟璞K,輕輕拂了拂茶沫,語氣依舊溫和,“王侍郎掌管戶部錢糧,乃國之命脈,勞心勞力,想必也是辛苦。夫人身為內助,更要體恤才是。”
王氏心頭一緊,連忙道:“是,娘娘教誨的是。外子常言,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為陛下分憂,為朝廷效力,乃是本分,不敢言辛苦。妾身在家,也不過是督促下人,勤儉持家,不敢讓外子為內宅瑣事分心?!?
“勤儉持家…”周皇后重復了一句,目光再次掠過那支東珠步搖,嘴角泛起一絲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確是美德。本宮聽聞,近來京城銀錢頗緊,米價也漲了些許?不知夫人府上,日常用度可還支應得開?若有難處,莫要見外才是?!?
王氏只覺得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皇后娘娘這話…句句溫和,卻句句都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提銀錢緊,提米價漲,還特意問用度…再配上那落在自己首飾上的目光…這哪里是關心?分明是…敲打!是警告!
她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魏忠賢被凌遲的慘狀,范永斗全家下獄的傳聞,陛下那虛弱卻冰冷如刀的眼神…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難道…難道自己家那點事…已經被察覺了?不可能??!做得那么隱秘…
“承…承蒙娘娘垂詢…”王氏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帶上了細微的顫抖,她強行穩住心神,“…托陛下和娘娘洪福,外子俸祿尚可,家中薄有田產租子,日常用度…還…還過得去。妾身…妾身平日也是粗茶淡飯,不敢奢靡…這支步搖…”她下意識地抬手想去遮掩,又覺得不妥,動作僵在半空,顯得無比尷尬,“…是…是妾身母親當年的陪嫁…許久…許久不曾戴了…今日覲見娘娘…想著…想著不能太過失儀…才…”
語無倫次,欲蓋彌彰。
周皇后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掩飾不住的慌亂,看著她指尖的顫抖,看著她那拙劣的辯解。她沒有再追問,只是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暖閣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沉默,比任何斥責都更讓王氏煎熬。她只覺得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長,額角的冷汗終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
良久,周皇后才放下茶盞,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
“陪嫁…也是心意。夫人一片孝心,本宮知曉了?!?
“本宮今日也有些乏了。夫人若無他事,便跪安吧?!?
“記住本宮的話,勤儉是福。王侍郎身處要職,更當時時自省,莫要辜負了陛下信重,也…莫要辜負了,夫人這一片‘持家’之心?!?
“是!是!妾身謹記娘娘教誨!妾身告退!娘娘萬福金安!”王氏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幾乎是踉蹌著行禮告退,連頭都不敢抬,匆匆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
看著王氏狼狽退出的背影,周皇后眼中那最后一絲溫和也消散了,只剩下深沉的冰冷。她轉頭,對侍立在一旁的云岫低聲道:“去,告訴曹化淳,查查戶部那位王侍郎。本宮要知道,他夫人頭上那東珠,腕上那翡翠,還有前幾日新添置的那幾件蜀錦蘇繡的衣裳,到底是‘陪嫁’,還是…另有來處。”
“是!娘娘!”云岫眼中閃過欽佩,領命而去。
周皇后獨自坐在暖閣中,目光投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陰沉下來,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宮墻。丈夫在乾清宮與死神搏斗,與朝堂的蠹蟲角力。而她,能做的,就是在這深宮之中,為他清掃庭院,看清那些在華麗衣飾下蠕動的鬼蜮伎倆。她輕輕摩挲著袖中那枚溫潤的玉環,指尖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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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西暖閣。
朱由檢依舊在昏沉與劇痛的邊緣掙扎。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刻意壓低的、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王承恩如同一道影子般閃到門口,與匆匆而來的曹化淳低聲交談了幾句。曹化淳臉色凝重,手中捧著一份密封的文書和一個小巧的銅盒(里面是孫德秀審訊范永斗的供狀和密語對照表),又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王承恩枯槁的臉上瞬間變得無比嚴峻!他接過文書和銅盒,快步走回御榻邊,看著朱由檢那蒼白如紙的臉,猶豫了。
就在這時,暖閣外突然傳來一陣更大的騷動!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宮門外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個帶著風塵仆仆和巨大驚惶的聲音穿透了層層宮禁,隱隱傳來:
“八百里加急!遼東軍報——!!建虜異動!大軍集結!動向不明——?。。 ?
這聲音如同一聲驚雷,瞬間劈開了西暖閣的死寂!
御榻上,一直緊閉雙目的朱由檢,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