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8章 皇極門驚雷

皇極門前的廣場,在料峭春寒中肅穆得令人窒息。

漢白玉的丹陛在晨光下泛著冰冷的色澤,仿佛凝固的霜雪。五鳳樓巨大的陰影斜斜鋪展,將廣場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兩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那是數千顆心臟在恐懼與期待中劇烈搏動所匯聚的無聲潮汐。

身著各色官袍的文武百官,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按照品級高低,在廣場上排成涇渭分明的方陣。緋袍、青袍、綠袍,色彩分明,卻都失去了往日的鮮活,被一種巨大的壓抑浸染成灰暗的調子。無人交頭接耳,無人左顧右盼,甚至連呼吸都刻意壓低了。無數道目光,或惶恐,或驚疑,或暗藏算計,或帶著一絲隱秘的期待,都死死地投向那緊閉的、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皇極門。

門前的景象足以讓最見多識廣的老臣也為之膽寒。

臨時搭建的巨大木臺,如同祭壇般矗立在丹陛正前方。臺上,一字排開十數根粗壯的木樁,上面纏繞著浸透了桐油的粗大繩索。木臺下方,數十名身著大紅號衣、面目兇悍的刑部劊子手肅立待命。他們手中的鬼頭大刀并未出鞘,但那厚重的、泛著暗沉烏光的刀鞘,以及他們腰間懸掛的、用來剜肉剔骨的各式短小刑刀,已經無聲地宣告了此地即將上演的血腥。寒風掠過,卷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木臺邊緣干涸的、不知是舊痕還是新染的暗褐色污漬上,更添幾分肅殺。

“嘶…”站在文官前列的錢龍錫,目光掃過那森然的刑臺,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貂裘,卻驅不散那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他側頭,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對身旁的李標道:“陛下…這陣仗…未免太過酷烈了…”

李標臉色蒼白,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復雜地望著皇極門:“雷霆手段,方顯菩薩心腸。魏閹之禍,流毒天下,不如此,不足以震懾宵小,不足以告慰忠魂…只是…”他頓了頓,聲音更低,“…陛下龍體…能否支撐?”

兩人的擔憂,亦是廣場上所有人心中的疑問。新帝登基不過數月,便以雷霆之勢鏟除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這本已是石破天驚。如今,竟在重傷未愈之際,擺下如此駭人的陣仗,要親審首惡…這需要何等驚人的意志?

“吱呀——”

沉重的皇極門,在令人牙酸的聲響中,緩緩開啟。

所有的私語瞬間消失,數千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向那深邃的門洞。

首先出現的,是兩隊盔明甲亮、手持長戟的金吾衛。他們踏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魚貫而出,沿著丹陛兩側肅立,冰冷的甲胄在晨光下折射出凜冽的寒芒,肅殺之氣瞬間彌漫開來。

緊接著,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他今日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蟒袍,頭戴三山帽,腰懸牙牌,神情肅穆到了極點,甚至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悲壯。他步履沉穩地走到丹陛中央,面向廣場,深吸一口氣,那蒼老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如同洪鐘般在寂靜的廣場上炸響:

“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轟然響起,震得空氣都在顫抖。數千官員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齊刷刷地跪伏下去,額頭緊貼著冰冷的金磚。

在那片伏地的脊背形成的“人毯”盡頭,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皇極門的門檻之內。

朱由檢!

他并未穿戴繁復的袞冕,只著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明黃色的盤領窄袖袍。身形依舊單薄得令人心驚,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臉色是病態的蒼白,雙頰深深凹陷,嘴唇緊抿著,不見一絲血色。每一步邁出,都顯得異常沉重,仿佛踏在云端,隨時會墜落。他甚至需要微微倚靠著身側一名同樣穿著嶄新蟒袍、面容恭謹精干的年輕太監(曹化淳)的手臂,才能維持身體的平衡。

然而,當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腳下匍匐的群臣,掃過那森然的刑臺時,一種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帝王威儀,卻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身體的孱弱,壓過了那震天的萬歲呼聲!那眼神,平靜、幽深,如同古井寒潭,不起波瀾,卻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與掌控一切的意志!

他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向丹陛之上早已設好的御座。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廣場上每一個人的心尖上。整個廣場,除了那沉重的腳步聲和他壓抑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喘息,再無其他聲響。

終于,他在御座前站定。曹化淳和王承恩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誠的護衛。他并未立刻坐下,目光再次投向遠方,投向那片匍匐的人海,投向那象征著帝國無上權威的廣闊天地。

“眾卿…平身…”聲音不高,甚至帶著明顯的虛弱和沙啞,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謝陛下!”百官再次叩首,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無數道目光,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聚焦在那張年輕卻已顯露出滄桑與威嚴的臉龐上。

朱由檢緩緩坐入御座。僅僅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就耗盡了他大半的力氣,額角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中的疲憊被強行壓下,只剩下冰冷的決斷。

“帶…逆犯!”兩個字,如同淬了冰的刀鋒,擲地有聲!

“帶逆犯——魏忠賢——!”

王承恩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凄厲的穿透力,在廣場上空回蕩。

沉重的鐵鏈拖曳聲,由遠及近,如同地獄的喪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只見四名身材魁梧、面目兇悍的錦衣衛力士,如同拖拽死狗一般,拖著一個枯槁的人形,從皇極門側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魏忠賢!

曾經權傾天下、令百官噤若寒蟬的九千歲,此刻哪里還有半分昔日的威風?他同樣被剝去了象征身份的蟒袍玉帶,只穿著一身骯臟破爛的白色囚服,上面布滿了干涸發黑的血污和穢物的痕跡。頭發散亂如同枯草,沾滿了血痂和塵土。那張曾經保養得宜、不怒自威的臉龐,此刻腫脹變形,布滿了青紫的瘀痕和縱橫交錯的鞭痕,一只眼睛腫得只剩下一條縫,嘴角破裂,露出殘缺的牙齒。他的雙腿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覺,如同兩根腐朽的木頭,被粗糙地拖行在冰冷的金磚上,留下兩道刺目的、混雜著血水和污跡的拖痕。

他被粗暴地拖拽到丹陛正下方,正對著御座。錦衣衛力士猛地一摜,將他如同破麻袋般摔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劇痛讓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抽搐蜷縮起來。

廣場上響起一片壓抑的、倒吸冷氣的聲音。許多官員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臉上寫滿了驚懼和難以置信。這就是那個曾讓他們俯首帖耳、生殺予奪的九千歲?短短數日,竟淪落至此!新帝的手段…何其酷烈!何其決絕!

朱由檢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落在腳下蜷縮成一團的魏忠賢身上。沒有憤怒,沒有鄙夷,只有一種近乎審視死物的平靜。

“…魏忠賢…”朱由檢的聲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魏忠賢痛苦的呻吟,“…抬起頭來…看看…這大明的天…”

魏忠賢的身體猛地一僵。那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直刺靈魂深處的冰冷威嚴!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腫脹的眼皮勉強撐開一條縫隙,渾濁的眼珠透過血污和亂發,死死地、怨毒地盯向丹陛之上那個年輕的身影!

是他!

就是這個小崽子!

就是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以為可以隨意揉捏的信王!就是這個他昨夜差一點就能鴆殺成功的傀儡!就是他…毀了自己的一切!毀了自己的九千歲尊榮!毀了自己唾手可得的滔天權勢!更將自己打入了這比地獄還要凄慘萬倍的深淵!

一股滔天的、混雜著無盡怨毒和刻骨仇恨的怒火,瞬間沖垮了魏忠賢殘存的理智和肉體上難以忍受的痛苦!他猛地掙扎起來,枯瘦如雞爪般的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地磚,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嘶聲咆哮,那聲音如同夜梟啼血,充滿了瘋狂與絕望:

“朱由檢——!小畜生——!雜種——!”

“你弒兄篡位!不得好死!!”

“咱家是奉了先帝爺的旨意!咱家是九千歲!是顧命大臣!你敢動咱家?!天理不容!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著你!!”

“你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沒有咱家!你坐得穩這龍椅?!沒有咱家替你穩住朝局…咳咳…你早就被那些東林狗撕碎了!!”

“雜種!你不得好死!咱家…咱家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咱家要看著你…看著你這大明江山…如何斷送在你手里!看著你…如何被建虜韃子…千刀萬剮!看著你…斷子絕孫——!!”

污言穢語,如同毒汁般噴濺而出!每一句,都是對皇權的極致褻瀆!都是對御座上那個年輕帝王的惡毒詛咒!聲音凄厲,在寂靜的廣場上瘋狂回蕩,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和心神!

廣場上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所有官員都驚呆了!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們的心臟,幾乎窒息!錢龍錫、李標等閣老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李邦華手按刀柄,眼中殺意沸騰,幾乎要沖下去將這狂吠的閹狗碎尸萬段!

王承恩更是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猛地向前一步,尖聲厲喝:“逆賊!住口!膽敢御前咆哮!褻瀆天威!罪該萬死!來人!給咱家掌嘴!打!打爛他的狗嘴!”

兩名錦衣衛力士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上,一人死死按住瘋狂掙扎的魏忠賢,另一人掄起沉重的、包裹著銅皮的掌嘴木板,帶著風聲,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啪!啪!!”

沉悶而令人心悸的皮肉擊打聲,伴隨著骨頭碎裂的細微聲響,瞬間取代了魏忠賢的狂吠!鮮血混合著碎裂的牙齒,如同紅色的雨點般飛濺出來,染紅了他身下的金磚和力士的靴子。魏忠賢的咆哮變成了含糊不清的、痛苦的嗚咽,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劇烈地彈動掙扎。

丹陛之上,朱由檢靜靜地坐著。從魏忠賢開始瘋狂咆哮,到被掌嘴打得血肉模糊,他的臉色始終平靜無波,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仿佛那惡毒的詛咒,那刺耳的掌嘴聲,那飛濺的鮮血,都與他無關。他只是冷漠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場鬧劇,如同神祇俯視螻蟻的掙扎。

直到魏忠賢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含糊的呻吟,掌嘴的力士停下手,退到一旁。整個廣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魏忠賢那破風箱般的、帶著血沫的喘息聲。

朱由檢的目光,這才緩緩抬起,掃過廣場上噤若寒蟬的百官。那目光所及之處,人人低頭,不敢直視。

“…都…聽見了?”朱由檢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打破了死寂,卻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這就是…你們曾經…畏懼如虎…諂媚如狗的…九千歲…”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和洞穿人心的力量。

“…弒兄?篡位?”朱由檢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到極點的弧度,“…朕…登基大統…乃皇兄遺詔!百官共鑒!天地共證!”

“…他…一個家奴…一個腌臜閹豎…也配…妄議神器?!也配…稱顧命?!也配…說什么…替朕…穩住朝局?!”

每一個“配”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百官的心頭!更砸在魏忠賢那早已破碎不堪的尊嚴上!

“…他的朝局…”朱由檢的聲音陡然轉厲,雖然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種撕裂黑暗的鋒芒!他枯瘦的手猛地指向腳下如同爛泥般的魏忠賢,指向那高聳的刑臺,指向整個廣場!

“…就是…結黨營私!殘害忠良!貪墨無度!敲骨吸髓!視國法如無物!視百姓如草芥!”

“…就是…構陷楊漣!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周起元!袁化中!顧大章!高攀龍!周宗建!繆昌期!李應升!周順昌!黃尊素!…等等等等…一十三位朝廷棟梁!忠貞之士!被其構陷…慘死詔獄!家破人亡!”

“…就是…縱容其爪牙…崔呈秀、田爾耕、許顯純…這些…豺狼虎豹…設立‘枷’、‘立枷’…種種酷刑…殘殺…虐殺…我大明…多少…清廉官吏!多少…無辜百姓!!”

“…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侵吞國帑軍餉…致國庫空虛…邊軍缺餉!九邊將士…寒心!流民四起…餓殍遍野!”

“…就是…勾結晉商范永斗!通敵賣國!私通建虜!傳遞軍情!輸送鐵器糧草!引狼入室!圖謀廢立!欲置朕…置這大明江山…于萬劫不復之地——!!!”

朱由檢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凌厲!如同滾滾驚雷,在皇極門上空炸響!每一句控訴,都伴隨著他胸中翻涌的氣血,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氣息更加急促,額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下來!說到最后“萬劫不復之地”時,他猛地咳嗽起來,身體劇烈地顫抖,似乎隨時會倒下!

“陛下!”王承恩和曹化淳同時驚呼,搶步上前想要攙扶。

朱由檢卻猛地一揮手,阻止了他們!他強行壓下翻涌到喉頭的腥甜,用盡全身力氣挺直了那單薄的脊背!他的目光,如同燃燒的寒冰,死死地釘在腳下的魏忠賢身上,也釘在廣場上每一個官員的靈魂深處!

“…這…就是…他魏忠賢…替朕…替大明…穩住的…‘朝局’?!”

巨大的寂靜再次籠罩廣場。只有朱由檢壓抑的喘息聲,以及魏忠賢那微弱的、垂死的呻吟。朱由檢的每一句控訴,都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百官的心上!那一個個慘死的名字,那一樁樁駭人聽聞的罪行,那通敵賣國的鐵證…如同一幅幅血腥的畫卷,在所有人面前展開!那些曾經依附閹黨,或者對閹黨惡行視而不見、甚至推波助瀾的官員,此刻只覺得渾身發冷,如墜冰窟,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們,許多人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朱由檢的目光,緩緩掃過錢龍錫、李標等閣臣,掃過六部尚書,掃過那些勛貴武將,最后落回魏忠賢身上。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廣場上所有的污濁與憤怒都吸入肺腑,然后化作最終的裁決:

“…如此…禍國殃民!弒君謀逆!通敵賣國!罪證確鑿!罄竹難書!人神共憤!天地不容!”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帝王的意志,如同九天垂落的裁決之音:

“…著即…處以極刑!”

“…凌遲…三千六百刀!”

“…誅…九族!”

“…其黨羽首惡…崔呈秀、田爾耕、許顯純…一并…凌遲處死!誅三族!”

“…宣府監軍高起潛!京營參將劉忠良、王德化!晉商范永斗…等通敵賣國要犯…押解進京…凌遲處死!誅三族!抄沒家產!寸草不留!”

“…凡閹黨名錄所載…三品以上…斬立決!抄家!”

“…三品以下…流三千里!遇赦不赦!永不敘用!”

“…其余脅從…視其罪責…或革職查辦…或降級罰俸…永不錄用!”

一連串冰冷徹骨、殺伐決斷的旨意,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下!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烈的血腥氣!

“陛下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邦華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單膝跪地,抱拳高呼!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充滿了激憤與快意!

“陛下圣明!鏟除國賊!社稷之幸!萬民之福!”錢龍錫、李標等閣老也緊隨其后,深深跪伏下去,聲音帶著激動和后怕。

緊接著,如同被點燃的燎原之火,廣場上數千官員,無論心中作何感想,此刻都齊刷刷地跪倒一片,山呼萬歲之聲再次震天動地!那聲音里,充滿了對新帝鐵腕的敬畏,以及對這場滔天巨變塵埃落定的復雜情緒。

“行…刑…”朱由檢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萬歲聲中,顯得極其微弱,卻如同最終的審判之錘,重重落下!

早已準備就緒的刑部劊子手們,如同得到了號令的惡鬼,面無表情地沖上刑臺。粗壯的繩索被迅速解開,魏忠賢那癱軟如泥的身體被粗暴地拖拽上去,如同牲口般被牢牢地捆綁固定在中間那根最高的木樁上。

一名赤著上身、肌肉虬結、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劊子手頭目,緩緩抽出了他那柄特制的、薄如柳葉、寒光四射的凌遲刀。刀鋒在晨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芒。

魏忠賢似乎預感到了什么,被掌嘴打得血肉模糊的口中,發出更加凄厲絕望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和掙扎,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刀光,落下。

第一刀!精準地削去了魏忠賢左胸的一小塊皮肉!動作快如閃電!

“呃啊——!!!”非人的慘嚎,瞬間刺破了廣場上剛剛平息的萬歲呼聲!那聲音之凄厲,仿佛要將人的耳膜撕裂!

鮮血,如同細小的噴泉,瞬間涌出!

廣場上,許多官員臉色煞白,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更有甚者,當場彎腰嘔吐起來!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開始彌漫,與那非人的慘嚎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獄圖景!

朱由檢端坐在御座之上,身體依舊虛弱得微微搖晃,臉色蒼白如紙。他強撐著,沒有移開目光。那慘嚎,那噴濺的鮮血,那劊子手精準而冷酷的動作…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刀一刀,刻在他的眼底,也刻在整個大明王朝的恥辱柱上!

他的目光,越過那血腥的刑臺,越過那慘嚎的逆賊,投向更遠的地方。那目光,幽深,冰冷,帶著無盡的疲憊,更帶著一種破繭重生般的決絕與…難以言喻的孤獨。

驚蟄已過。

春雷炸響。

這大明的天…

該亮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凤庆县| 灵武市| 宜阳县| 中山市| 四会市| 唐河县| 文成县| 伽师县| 鲁甸县| 吴旗县| 长沙市| 桐柏县| 兰坪| 德格县| 洞头县| 公安县| 曲麻莱县| 井研县| 太保市| 兖州市| 宕昌县| 尉氏县| 平凉市| 苏尼特右旗| 中西区| 吴江市| 晋州市| 黔西县| 武功县| 榕江县| 城步| 易门县| 内丘县| 武威市| 嵩明县| 桑日县| 民勤县| 石门县| 南通市| 疏勒县| 三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