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中求生
- 烽火長城十四載
- 不想啃苞米
- 2830字
- 2025-06-18 16:26:03
清晨的陽光穿過殘破的屋檐,灑在焦黑的土地上。
林海從窯洞里探出頭來,一夜未合眼的他眼神疲憊卻警惕。
昨夜的一切如同烙印刻在心底,父親被殺、母親為救他引開追兵,而自己,如今孤身一人。
村子里彌漫著燒焦的氣味,偶爾傳來木梁坍塌的聲響。
林海深吸一口氣,將衣袖拉緊,悄悄沿著山腳的小路返回村莊廢墟。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繞過斷墻與瓦礫。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跳如鼓,生怕哪處陰影中突然跳出敵人。
林母的身影仿佛還在眼前,她轉身奔跑時的那個揮手,像是最后的告別。
林海蹲在一堵半塌的墻后,屏住呼吸觀察四周。
幾個日本兵正在村口搭設崗哨,旁邊是一輛翻倒的牛車,輪子早已斷裂。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熟悉的房屋,最終停在了自家小院的方向。
那里只剩下一堆倒塌的磚石和焦黑的橫梁,連屋頂的瓦片都被掀翻了。
他咬牙爬過去,在碎瓦與灰燼中仔細翻找。
手指劃破了皮膚,鮮血滲出,但他沒有停下。
終于,他在一堆炭灰中摸到半截發簪——那是母親最喜歡的那支,銅制的,上面還刻著一朵梅花。
他顫抖地捧起發簪,眼淚終于忍不住滑落。
他想喊娘,卻只能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他明白,母親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但此刻,他沒有時間沉溺于悲傷。
肚子開始咕咕作響,饑餓讓他意識到,活下去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
他繼續在廢墟中搜尋,找到了一小袋干糧,還有父親以前藏在墻角的一把斧頭。
他將干糧綁在腰間,斧頭則用繩子纏好背在背上。
站在斷墻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綁在腰間的匕首。
這把原本屬于父親的短刃,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他第一次感受到“武器”兩個字的分量——它不僅意味著戰斗,更意味著責任與生存。
林海緩緩握緊匕首,心中默念:“我不能死。”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他迅速躲進一堵倒塌的豬圈后面,透過縫隙往外看去。
幾名日軍騎兵正沿村道策馬而來,為首的是個身材瘦高、神情冷峻的軍官。
林海認得他——昨晚帶隊屠殺村民的正是此人。
“佐藤健三。”他低聲呢喃,記住了這個名字。
佐藤翻身下馬,命令士兵們清點人數,并安排人在村中設立據點。
他站在一塊石板上,大聲說著什么,雖然聽不懂日語,但從手勢和語氣來看,是在下令搜捕幸存者。
林海的心跳加快。他知道,村子已徹底淪陷,再無安全可言。
他悄悄往后退,準備離開,卻發現不遠處有幾名婦女被反綁雙手押了過來,其中一位婦人的面容模糊,但林海依稀辨認出那是鄰居家的李嬸。
“他們要抓人……”林海心頭一緊,“是勞軍營。”
他想起父親生前講過的傳聞:關東軍占領東北后,常將抓來的年輕女子送往奉天或新京等地的勞軍營,供士兵“消遣”。
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憤怒幾乎讓他沖出去拼命。
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時候。
他必須活下去,等將來有能力了,再去報仇。
就在他準備轉移方向時,一個名字從佐藤口中吐出——
“林張氏。”
那是母親的名字。
林海渾身一震,幾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
他看到佐藤拿出一張名單,指著某個名字對一名下屬說了幾句話,那人點頭后立刻騎馬離去。
“他們在找娘……”林海咬緊牙關,眼眶發紅。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母親既然能吸引騎兵注意,便說明她早已做好最壞打算。
如果她被抓,他現在能做的,只有逃命,保存實力。
林海悄然退入樹林深處,直到再也看不見村莊為止。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曾經溫馨安寧的土地,如今已化作血火煉獄。
他輕輕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后邁步向更深的山林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林海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體力接近極限。
他靠在一棵樹下稍作休息,正準備吃點干糧,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
他立刻警覺起來,將匕首握在手中,慢慢靠近聲源方向。
只見前方小路上,站著一個穿著長衫的陌生男子。
那人背著一個布包,看起來像是逃難的書生模樣,但神情從容,舉止鎮定。
他看見林海,微微一笑,說道:“年輕人,一個人?”
林海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對方,眼神戒備。
男子沒有繼續靠近,而是站在原地,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是逃難的教師,姓陳,叫陳默。”
林海依舊沉默,心中卻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這個人,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林海握緊匕首,眼神在戒備與試探間游移。
他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著眼前這個自稱“陳默”的男子。
陳默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依舊站在原地,嘴角掛著一絲溫和卻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緩緩從衣袖中取出一塊干糧,輕輕掰開,遞出一半:“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林海沒有接,也沒有后退,只是微微低頭看了一眼那塊干糧。
它看起來干凈、完整,顯然不是隨手能從廢墟里翻出來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個人?”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低沉。
“因為你的眼神。”陳默輕聲道,“像你這樣的人,不會輕易信任別人。但越是不信任,就越說明你經歷過什么。”
林海一怔,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這個人……太冷靜了。
“你是誰?”他問得直接。
“我說了,是逃難的教師。”陳默笑了笑,“不過,如果你愿意信我一句,我或許能幫你找你的母親。”
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劈進林海心頭。
他猛地抬頭,眼神凌厲起來:“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
陳默依舊從容,仿佛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
他輕輕將干糧放在地上,退后兩步,雙手背在身后,語氣平靜:“昨晚的屠殺,不是偶然。關東軍已經開始有組織地清理‘可疑分子’和幸存者。你的母親,林張氏,被他們列進了名單。而你現在一個人逃命,遲早會被抓住。”
林海的手指慢慢收緊,指甲再次掐進掌心。
他說得對,他確實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走。
“你到底是誰?”林海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壓抑的憤怒。
陳默沒有回答,而是忽然側耳傾聽,神色一凝:“來了。”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皮靴踏碎枯枝的聲音,還有日語命令的低吼。
林海臉色一變,立刻轉身欲逃,卻被陳默按住肩膀。
“別慌。”陳默低聲說,“往北面的小屋跑,那里有個藏身的角落。記住,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回頭。”
林海本能地想質疑,可對方的眼神讓他遲疑了一瞬。
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種堅定——像是經歷過無數次生死后的從容。
他咬牙點頭,迅速沿著小路奔向北面廢棄的農舍。
幾乎在他剛躲進屋內的同時,幾名日軍士兵便出現在林海方才站立的位置。
他們手持步槍,目光掃視四周,警惕而兇狠。
“有人。”一名士兵用生硬的中文喊道。
林海屏住呼吸,縮在屋角的陰影中,手緊緊握住匕首,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喉嚨。
幾聲木板斷裂的響動從另一側樹林中傳出。
聲音不大,卻足夠引起敵人注意。
“那邊!”佐藤健三的手下大喊,立刻調轉方向追去。
林海透過破窗看到,正是陳默,在林間故意踩斷樹枝,引開了敵人。
他的身影很快被幾個黑影包圍,但他并未逃跑,反而停下腳步,與其中兩名士兵周旋。
那一刻,林海第一次看清他的神情——不是恐懼,不是逃避,而是某種近乎于從容赴義的堅定。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他強迫自己挪開視線,按照陳默的指示繼續往北走,直到徹底脫離危險。
夜色降臨,林海在一棵老樹下停下腳步。
他喘著粗氣,渾身疲憊不堪,卻久久無法平復內心的波瀾。
就在他準備休息時,發現衣襟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
他展開一看,上面只寫著兩個字:
筆跡工整,力道穩健,仿佛早已寫好,只等他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