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鎏金香爐中升起裊裊青煙，卻驅不散殿內凝滯的氣氛。皇帝把玩著先帝遺詔，目光在沈昭寧緊繃的脊背與蘇念棠蒼白的面容間來回逡巡：「沈卿家手握十萬鎮北軍，又與皇室貴女情深義重，聯這皇位，倒顯得岌岌可危了。」

沈昭寧猛地抬頭，額間紅痕因氣血翻涌而愈發刺目：「臣對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鑒！」蘇念棠悄悄拽住他的袖角，指尖冰涼。自那日林府一役后，太后雖被幽禁，皇帝卻對沈昭寧的兵權愈發忌憚——畢竟一個能為心愛之人與皇室對抗的臣子，終究是把雙刃劍。

「忠心？」皇帝突然將遺詔摔在沈昭寧面前，「那便用軍權來證明！若不即刻交出虎符，朕就昭告天下，蘇念棠私通亂黨，將她......」話音未落，蘇念棠已跪伏在地：「陛下息怒！民女愿即刻離開京城，永不與沈大人相見。」

沈昭寧如遭雷擊，轉身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念棠！你瘋了？」蘇念棠仰頭望向他，眼眶通紅卻強撐著笑意：「還記得你掌心的疤嗎？那時你說，為官者當護百姓周全。如今，若沒了軍權，你拿什么守護邊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幾個字幾乎消散在殿內的穿堂風中。

三日后，沈府門外停著一輛樸素的馬車。蘇念棠將銀簪仔細包好，正要踏出府門，卻見沈昭寧渾身浴血地闖了進來。他的鎧甲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顯然剛從軍營趕來：「念棠，跟我走！」不等她回答，便一把將她抱上馬車，揚鞭疾馳。

馬蹄聲驚破京城的晨霧。當皇帝得知沈昭寧公然抗旨，帶著蘇念棠奔赴邊疆時，氣得將案上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反了！真是反了！」然而朝中大臣紛紛進諫，稱沈昭寧戍邊多年勞苦功高，若貿然追責恐寒了將士們的心。皇帝握緊拳頭，最終只是下了一道削去沈昭寧官職的詔書。

邊疆的風沙遠比京城的風雨更凜冽。蘇念棠望著城墻上沈昭寧指揮修筑工事的身影，將披風又緊了緊。自來到這里，他便帶著舊部開始建造新城，一磚一瓦都傾注著心血。「夫人，城主喚您去看新刻的城匾。」丫鬟的聲音打斷思緒。

穿過熙熙攘攘的市集，蘇念棠在新城門前駐足。沈昭寧滿身塵土，卻笑得像個孩子，指著城匾上的「念棠城」三個字：，「你看，這里以后就是我們的家。」陽光灑在他眉眼間，蘇念棠突然想起許多年前，在沈府的花園里，他也是這樣笑著為她捉蝴蝶。

三年時光轉瞬即逝。當新帝登基的消息傳來時，赦書上赫然寫著沈昭寧與蘇念棠的名字。隨行的使臣捧著金燦燦的虎符，言辭懇切：「陛下說了，只要沈將軍肯回朝，不僅官復原職，還可與蘇姑娘風風光光完婚。」

沈昭寧站在念棠城的城樓上，望著遠處綿延的山脈和城內安居樂業的百姓，將虎符輕輕推了回去：「請轉告陛下，這江山自有更合適的人守護。而我，只想守著這座城，和我最重要的人。」

夜幕降臨，念棠城內燈火漸次亮起。沈昭寧攬著蘇念棠坐在城墻上，看星河璀璨。「后悔嗎？」他輕聲問。蘇念棠倚在他肩頭，發絲被風吹起：「不后悔。比起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我更喜歡這樣，一抬頭就能看見你。」

遠處傳來孩童的嬉鬧聲，煙火在夜空中炸開絢麗的光芒。沈昭寧握緊她的手，忽然覺得，這萬里江山再美，也不及懷中之人的一抹笑靨。而那未竟的朝堂風云，終究成了他們故事里，最無關緊要的注腳。

煙火熄滅的剎那，蘇念棠腕間胎記突然灼燒成血色圖騰。城墻陰影里，十七只銜著銅哨的烏鴉撲棱棱落下，每只銅哨都刻著鎮北軍舊部的番號。沈昭寧拾起銅哨的瞬間，城內警鐘長鳴——西北方向騰起的狼煙中，隱約可見繡著永夜議會徽記的黑色軍旗正緩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