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途初行
書名: 被逼修仙記作者名: 無語問真心本章字數: 7400字更新時間: 2025-06-17 19:47:14
寒風卷著城市特有的、混合著汽車尾氣和遠處垃圾堆酸腐的氣味,從出租屋破窗的縫隙里鉆進來,發出嗚嗚的悲鳴。不足十平米的鴿子籠,此刻塞進了三個活人,更顯得逼仄壓抑,幾乎轉不開身。
一張嘎吱作響的硬板床,陳老漢佝偂著腰坐在床沿,像一截被風霜徹底侵蝕的老樹根。渾濁的眼睛空洞地望著糊滿舊報紙、泛著霉點的墻壁,手里緊緊攥著一個褪色的、印著化肥商標的舊布袋——里面是兒子拼了命從邪魔老巢帶回來的“買命錢”和一些救命的糙米干肉。
妹妹陳小雨,縮在墻角一張用木板和磚頭臨時搭起來的小“床”上。才十六歲的少女,臉上早已沒了山野間的紅潤,只剩下一種營養不良的蒼白和驚魂未定的怯懦。她抱著膝蓋,單薄的肩膀微微發抖,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不敢落下,只是死死盯著自己磨破了邊的舊布鞋尖。母親慘死的陰影和哥哥描述的、那些差點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恐怖,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幼小的心靈。
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只有陳老漢偶爾發出的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帶著痰音的咳嗽,撕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陳小兵靠墻站著,后背的傷口在廉價止痛藥的作用下依舊傳來陣陣悶痛,體內那股殘留的陰寒煞氣更是像跗骨之蛆,時不時帶來一陣冰冷的麻木和虛弱。他看著父親枯槁絕望的臉,看著妹妹驚弓之鳥般的神情,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把那個沉重的油布包袱放在唯一一張瘸腿的小方桌上。解開系扣,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凝重的儀式感。
一疊新舊混雜、沾染著不祥氣息的鈔票。
幾塊深紫近黑、觸手冰涼、隱隱散發陰邪之氣的礦石。
幾支慘白、刻滿扭曲符文的骨針。
幾張折疊起來的、透著血色不祥的黃色符紙。
一枚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刺骨、刻滿猙獰鬼臉云紋、中心一個古篆“幽”字的黑色令牌。
一本邊角磨損、用粗糙獸皮縫制的冊子——《陰煞煉體殘篇》。
最后,是那袋扎緊口的、讓他母親指甲縫里嵌滿的深紫色“陰煞土”。
“爹,小雨,”陳小兵的聲音嘶啞干澀,打破了死寂,像砂紙在摩擦生銹的鐵器,“這些……就是那群畜生害死娘、還想害小雨的憑仗。”他拿起那本獸皮冊子,指尖拂過封面粗糙的紋理,眼神冰冷如鐵,“這是他們修煉的邪法,吸人精血,煉成那鬼東西。”他指了指那袋紫泥。
陳老漢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落在兒子手中的冊子上,枯槁的臉上肌肉抽搐,喉嚨里發出一聲如同破風箱般的、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和無力。
小雨更是嚇得渾身一顫,小臉慘白如紙,下意識地把身體縮得更緊,仿佛那本冊子本身就會吃人。
“廠里的工……我辭了。”陳小兵繼續說,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往后,咱們一家三口就在這城里待著。爹,這些錢您收好,”他把那疊鈔票推到父親面前,“還有這些米和肉,日常吃用。小雨,”他看向妹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別怕,有哥在。”
他拿起那本《陰煞煉體殘篇》,緊緊攥在手里,粗糙的獸皮邊緣硌著掌心:“這本東西,還有這些邪門的玩意兒,我收著。”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父親和妹妹驚疑、恐懼交織的臉,一字一句,如同宣誓:
“娘不能白死!那群畜生上面還有人!這仇,得報!這禍根,得斷!他們用的法子是邪路,害人的路!但我不信這個邪!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腳正不怕鞋歪!他們能用這玩意兒害人,我陳小兵,偏要看看,能不能用它……來護住咱們這個家!用它,送那些該下地獄的畜生上路!”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冰冷的鋒芒,在狹小的出租屋里回蕩。陳老漢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兒子,嘴唇哆嗦著,最終只是重重地、絕望地嘆了口氣,枯瘦的手顫抖著,將那裝著錢和食物的布袋死死抱在懷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小雨看著哥哥眼中那燃燒的、近乎瘋狂的火焰,小小的身體依舊在發抖,但那股純粹的恐懼之中,似乎又滲入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吶:“哥……我……我信你?!?
接下來的日子,這間位于城市邊緣、魚龍混雜的城中村出租屋,成了陳小兵與那本邪惡魔典較量的隱秘戰場。
白天,陳老漢沉默地操持著簡陋的飯食,用那點糙米和干肉,變著法想給受傷的兒子和受驚的女兒補充點油水。小雨則包攬了所有洗衣、打掃的活計,小小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里忙碌,眼神依舊帶著驚惶,但動作卻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堅強。她盡量不去看哥哥床鋪周圍那些讓她害怕的東西——那幾塊冰冷的紫石頭,那幾根慘白的骨針,尤其是那本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獸皮書。
陳小兵則把自己徹底關在了那張硬板床上。后背的傷口在緩慢愈合,但體內那股陰寒煞氣的侵蝕卻如同附骨之疽,時刻消耗著他的精力。他強忍著虛弱和不適,如同苦行僧般,將全部心神都浸入了那本《陰煞煉體殘篇》。
獸皮書頁粗糙泛黃,上面密密麻麻的暗紅色蝌蚪文扭曲詭異,如同活物在蠕動。旁邊的經絡圖更是復雜得令人頭暈目眩,標注著一些聞所未聞的穴竅名稱,運行路線更是刁鉆古怪,充滿了邪異的味道。陳小兵大字不識幾個,看這些如同天書。
但他有一股近乎偏執的狠勁!看不懂文字,就死死記住那些扭曲的圖形!看不懂經絡運行,就一遍遍用手指在自己身上比劃,感受著那些圖上標注的、若有若無的酸麻脹痛點!看不懂那些詭異的姿勢,就憑感覺模仿,一次次摔倒在硬板床上,摔得渾身青紫,再咬著牙爬起來!
打坐!引氣!這是那邪功入門的第一步,也是最枯燥、最考驗心性的一步。按書中那邪異的描述,需要感應并引導天地間一種被稱為“陰煞之氣”的污濁能量入體,凝聚于丹田,形成最初的“氣感”。
陳小兵盤膝坐在床上,五心朝天(掌心、腳心、頭頂心),姿勢笨拙而僵硬。他摒棄一切雜念,努力回憶著爺爺教過的那點粗淺呼吸吐納的法門,試圖去感應那虛無縹緲的“氣”。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出租屋外是城中村特有的嘈雜:小販的叫賣、孩子的哭鬧、夫妻的爭吵、電視的嘈雜……這些聲音如同潮水,不斷沖擊著他試圖凝聚的心神。體內那股殘留的陰寒煞氣更是不時躁動,像冰針一樣刺著他的經脈,帶來陣陣煩惡和寒意。
一天過去,毫無所獲。只有雙腿麻木,腰背酸痛。
兩天過去,依舊一片混沌。煩躁像螞蟻啃噬著他的耐心。
第三天黃昏。夕陽慘淡的光線從破窗斜射進來,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陳小兵再次盤坐,疲憊和挫敗感如同沉重的枷鎖。他閉上眼,幾乎要放棄。就在這時,或許是連續的專注耗盡了心神,或許是體內殘留的陰煞之氣在某種奇特的頻率下產生了共鳴……
一絲極其微弱、冰冷滑膩、如同毒蛇般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在他小腹丹田的位置,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蠕動了一下!
不是他熟悉的、爺爺教的那種溫熱的“氣”!而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帶著污穢、陰冷、死亡氣息的……邪異能量!
但就是這一絲微弱的蠕動,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第一點火星!
陳小兵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眸中爆發出難以言喻的狂喜和一種冰冷的銳利!氣感!成了!雖然這“氣感”如此邪惡冰冷,但終究是邁出了第一步!
有了這絲微弱的氣感,如同在黑暗的迷宮中點亮了一盞搖曳的油燈,他終于可以嘗試那本邪功最核心、也是最兇險的部分——煉精化氣!
按照《殘篇》所述,需以特定藥草為引,配合自身那微弱的氣感,祭煉生靈精血,剝離其中蘊含的生命精華(被其稱為“血精”),融入自身氣血,壯大那縷陰煞之氣。書中描繪的祭煉對象,首選是“氣血充盈、靈性未泯”的童男童女或修行者……字里行間透出的血腥殘忍,令人作嘔。
陳小兵合上書,眼中沒有絲毫動搖,只有一片冰冷的決然。童男童女?修行者?那是邪魔的路!他的路,在別處!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城中村狹窄骯臟的巷子還沉浸在宿醉般的沉寂中。陳小兵揣著幾張從“買命錢”里抽出的十元鈔票,頂著初冬清晨刺骨的寒風,熟門熟路地拐進了巷子深處一個更加臟亂腥臊的角落——這里是城中村自發形成的早市,充斥著各種廉價貨和來路不明的活禽水產。
空氣中彌漫著雞鴨糞便的惡臭、魚腥味和劣質香煙的味道。幾個穿著油膩圍裙的攤販正打著哈欠,將裝著活雞的竹籠從三輪車上卸下來?;\子里的雞被驚擾,發出不安的咯咯聲,撲騰著翅膀,羽毛和塵土亂飛。
陳小兵走到一個面相兇悍、叼著煙卷的光頭攤主面前?;\子里是幾只毛色暗淡、精神萎靡的淘汰蛋雞。
“老板,雞怎么賣?”陳小兵的聲音低沉,帶著刻意模仿的市井腔調。
光頭攤主斜睨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煙圈:“十二塊一只,要幾只?現殺現放血,毛拔干凈?!?
“要三只。血,”陳小兵頓了頓,補充道,“血給我留著,用袋子裝好。”
攤主愣了一下,顯然很少遇到這種要求,但也沒多問,只當是鄉下人奇怪的講究?!靶?,等著?!彼麆幼髀槔卮蜷_籠子,抓出三只掙扎哀鳴的母雞。
接下來的一幕,成了陳小兵心頭一道難以磨滅的陰影。攤主手法極其嫻熟,一手攥緊雞翅膀和腦袋,另一手寒光一閃,鋒利的刀尖瞬間割開了雞脖子!滾燙的、暗紅色的雞血如同小股噴泉,帶著濃烈的腥氣,嘩啦啦地噴涌進一個墊了塑料袋的破塑料盆里!雞的掙扎由劇烈到微弱,最終徹底癱軟,只剩下神經性的抽搐,小小的眼珠里凝固著死亡的茫然和無辜。
陳小兵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臉色有些發白。他強迫自己看著,看著那生命的流逝,看著那承載著微弱生命精華的血液。這不是修煉,這是屠宰。但為了活下去,為了復仇,他必須習慣這種血腥。他付了錢,沉默地接過攤主遞來的、裝著三只拔光毛、尚有余溫的白條雞的塑料袋,以及另一個沉甸甸、散發著濃烈腥氣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是混合在一起的、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雞血。
回到出租屋時,陳老漢和小雨已經起來了??吹疥愋”嘀臇|西,小雨嚇得往后縮了縮。陳老漢渾濁的眼里也閃過一絲驚疑。
“爹,小雨,今天改善伙食?!标愋”M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將裝著白條雞的袋子遞給小雨,“燉湯喝?!比缓?,他晃了晃那個裝血的黑色袋子,“這個……我有用?!?
他不敢看父親和妹妹的眼神,快步走到屋角,把那個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黑袋子塞進一個破紙箱里。然后,他又急匆匆出了門,手里捏著一張寫著幾味藥草名稱的紙條(這是他對著《殘篇》里的圖樣,連蒙帶猜,又在附近小藥店和賣香燭紙錢的“佛具店”里反復詢問才確認的),一頭扎進了附近一個混亂的、充斥著假藥和江湖郎中的“藥材市場”。
當歸(劣質切片)、熟地(顏色可疑)、朱砂(摻了大量雜質的廉價品)、還有幾味帶著濃郁辛香氣、名字古怪的草藥根莖(可能是某種替代品)……花掉了他身上最后幾十塊零錢。捧著這堆散發著混雜怪味的劣質藥材,陳小兵回到了那個如同蒸籠般悶熱、混雜著各種生活氣息的出租屋。
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狹小的出租屋沒有廚房。陳小兵只能在靠窗的墻角,用幾塊磚頭架起一個破舊的煤球爐子。爐火點燃,藍色的火苗舔舐著底部發黑的舊砂鍋。
他小心翼翼地將黑色塑料袋里的雞血倒入砂鍋。暗紅粘稠的血液在冰冷的鍋底微微晃動,濃烈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屋里原本的霉味和飯菜味。小雨正在屋外水龍頭下清洗白條雞,聞到這味道,小臉皺成一團,忍不住干嘔了一下。
陳小兵恍若未聞,眼神專注得可怕。他按照《殘篇》中那極其粗略、語焉不詳的圖示和扭曲文字的描述,將買來的劣質藥材,一股腦地投入那鍋腥氣沖天的雞血中。
當歸片、可疑的熟地、摻雜著石粉的劣質朱砂、氣味刺鼻的藥草根……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沉入暗紅的血湯里。爐火漸旺,鍋里的液體開始升溫、冒泡。
咕嘟…咕嘟…
粘稠的血液在加熱下翻滾,顏色變得更加暗沉,如同淤積的泥沼。藥材在血水中沉浮、分解,釋放出更加詭異復雜的氣味: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藥材的辛香苦澀,還有朱砂加熱后隱隱透出的、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腥氣,最后又糅雜了當歸熟地那點可疑的甜膩……幾種味道在高溫下蒸騰、混合,形成一種令人聞之欲嘔、卻又帶著某種詭異吸引力的怪味,如同腐爛沼澤里開出的毒花。
這味道迅速填滿了狹小的出租屋每一個角落,無孔不入。
“哥……”小雨捂著鼻子,臉色發白地走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和濃濃的恐懼,“你鍋里煮的什么啊?好腥……好難聞……像……像……”她沒敢說下去,大眼睛里充滿了驚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這味道讓她本能地聯想到那天晚上,哥哥渾身是血回來的樣子……
陳小兵身體猛地一僵,握著火鉗撥弄煤球的手停在半空。爐火映著他半邊臉,明暗不定。他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喉嚨里像堵著一把滾燙的沙子,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藥……補身子的。”他不敢回頭去看妹妹的眼睛,只能死死盯著砂鍋里翻滾的、越來越粘稠、顏色越來越深暗、如同熬煮著地獄巖漿般的液體,“別怕……很快就好了?!?
窗外,遠處城市主干道上,一輛警車拉著刺耳的警笛呼嘯而過,尖銳的聲音穿透城中村的嘈雜,如同冰冷的針,狠狠刺在陳小兵緊繃的神經上。他下意識地伸手,緊緊攥住了貼身藏著的那枚冰涼刺骨、刻著“幽”字的黑色令牌!令牌冰冷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像是在提醒他身處險境,也像是在無聲地嘲諷他此刻的所作所為。
爐火熊熊。砂鍋里的液體已經沸騰到了頂點,咕嘟聲密集如鼓點。暗紅色的血沫不斷翻滾、破裂,散發出更加濃郁的、令人窒息的腥臭怪味。原本混雜在血液中的藥材碎片,在高溫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下,竟然開始緩緩溶解、消失,仿佛被這污穢的血漿吞噬同化。
鍋中的液體體積在肉眼可見地減少、濃縮。顏色從暗紅逐漸向一種更深沉、更粘稠、隱隱透著紫黑色光澤的漿糊狀轉變。那翻滾的泡沫也變成了更加粘膩的深色膠狀物,破裂時發出“噗噗”的輕響,帶起一絲絲更加詭異的、帶著甜腥的鐵銹氣。
陳小兵的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這濃縮的過程。按照《殘篇》那邪異的描述,當所有藥材精華被徹底“熔煉”入血,雜質被高溫焚去,剩下的,便是蘊含生靈微弱生命精華的“血精”!他全神貫注,感受著體內丹田處那縷微弱卻冰冷滑膩的氣感,嘗試著用意念去溝通、去引導,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試圖操控一條潛伏的毒蛇。
終于!當砂鍋里的液體濃縮到只剩下淺淺一層鍋底,粘稠得幾乎無法流動,顏色也變成了如同凝固淤血般的深紫黑色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生命波動的氣息,從那粘稠的漿液中散發出來!
成了!雞血精粹!
陳小兵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喜悅,而是一種混雜著巨大壓力、生理性厭惡和一絲扭曲希望的復雜情緒。他猛地撤掉爐火。滾燙的砂鍋邊緣燙得他手指一縮。
他顧不得燙,迅速用一塊準備好的、相對干凈的濕布墊著,將砂鍋端到床邊。鍋底,只剩下指甲蓋大小、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一小滴!深紫近黑,粘稠如同上等的墨汁,在昏暗的光線下,竟隱隱流轉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妖異的暗紅色光澤!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和藥材的怪味被濃縮到了這一點之中,反而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內斂”,只有湊近了,才能聞到那股令人頭暈目眩的、帶著死亡甜香的腥氣!
這就是三只活雞、一堆劣質藥材、耗費半天時間、忍受無盡腥臭……最終得到的全部“成果”!微乎其微!杯水車薪!
但陳小兵眼中沒有任何失望。他死死盯著那滴小小的、如同凝固毒液般的紫黑色精粹,眼神燃燒著近乎偏執的火焰!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存在!動物血!真的可以!
他盤膝坐回硬板床上,后背的傷口因為動作牽扯傳來刺痛,體內殘留的陰寒煞氣也似乎感應到了什么,開始不安地躁動。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所有雜念,再次進入那種空寂卻又邪異的“入定”狀態。
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丹田。那縷微弱、冰冷滑膩的陰煞之氣,如同蟄伏的毒蟲,感應到意念的靠近,微微蠕動了一下。
陳小兵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滴懸浮在砂鍋底、散發著微弱生命波動的紫黑色精粹。然后,如同一個笨拙的搬運工,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將這滴蘊含著生靈殘存精華的“異物”,朝著自己的丹田氣海“牽引”!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如同在泥濘的沼澤中拖拽沉重的巨石。意念的消耗巨大,額頭瞬間布滿冷汗。體內那股殘留的陰煞之氣對這滴“外來”的精粹充滿了本能的排斥和貪婪的吞噬欲望,兩種截然不同的冰冷能量在接觸的瞬間,產生了劇烈的沖突!
噗!
陳小兵身體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絲暗紅色的血跡從他緊咬的嘴角緩緩滲出!丹田處傳來刀絞般的劇痛!仿佛有兩股冰冷的毒蛇在瘋狂撕咬!
但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因為用力而滲出血絲!眼神狠厲如狼!憑借著一股超越極限的意志力,他強行壓制住體內陰煞之氣的躁動,用更加凝練、更加粗暴的意念,死死“按住”那滴精粹,強行將它拖拽到了丹田氣海的上方!
就在那滴紫黑色的雞血精粹被強行納入丹田氣海范圍的剎那!
異變陡生!
丹田內那縷原本微弱、懶散的陰煞之氣,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瞬間變得狂暴起來!它猛地膨脹、扭曲,化作一張無形的、冰冷粘稠的“網”,帶著貪婪的吞噬本能,狠狠地撲向了那滴懸浮的紫黑色精粹!
嗤——!
一聲只有陳小兵自己才能“聽”到的、如同冷水滴入滾油的細微聲響,在意念深處炸開!
那滴指甲蓋大小的雞血精粹,在狂暴陰煞之氣的包裹撕扯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分解、潰散!絲絲縷縷極其微弱的、帶著暖意的淡紅色生命能量被強行剝離出來,但瞬間就被那冰冷粘稠的陰煞之氣吞噬、同化!紫黑色的精粹本體則被陰煞之氣徹底“消化”,轉化為一股更加精純、但依舊冰冷邪異的能量流!
這股新生的、混合了雞血精華的陰煞氣流,比之前壯大了一絲!雖然微乎其微,如同在干涸的河床里注入了一滴水!但它真真切切地壯大了!它如同吃飽喝足的毒蛇,在丹田內懶洋洋地盤踞、游動,散發出比之前更清晰、更冰冷的邪異氣息!
與此同時,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隨著那絲淡紅色生命能量的被吞噬,也反饋到了陳小兵的四肢百骸。這暖流極其微弱,卻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驅散了他體內因陰煞侵蝕帶來的部分虛弱和冰冷麻木感!精神也為之一振!后背傷口的刺痛似乎也減輕了一絲!
成功了!雖然過程兇險痛苦,雖然那縷陰煞之氣壯大得微不足道,雖然反饋的暖流微弱得可憐……但,他成功了!用三只雞的命,用這簡陋到極致的方法,他第一次,真正地運轉了這門邪功!將外物的生命精粹,化為了自身力量的養分!
陳小兵緩緩睜開眼。眼中沒有欣喜若狂,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和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嘴角的血跡已經干涸。他抬手,抹去額頭的冷汗。
窗外,城中村依舊喧囂。隔壁傳來夫妻激烈的爭吵聲,摔盆砸碗。樓下小販的叫賣聲有氣無力。遠處工地上打樁機的轟鳴沉悶地傳來。
他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砂鍋鍋底,那里只殘留著一圈深褐色的污漬。又看了看墻角那個嗡嗡作響、塞滿了拔毛白條雞的二手小冰箱。
路,是邪路。血,是畜生的血。力量,微弱如螢火。但終究……是踏出去了。這第一步,沾滿了雞毛和血腥,充滿了欺騙和痛苦,卻將他死死地釘在了這條與魔鬼共舞的、通往復仇深淵的血色之途上。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體內那縷壯大了一絲的陰煞之氣,在丹田深處,冰冷地、貪婪地,等待著下一次的“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