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登基大典(中)
- 劫宋
- 木火通玄
- 2233字
- 2025-06-30 01:08:05
宣和三年,正月初六。
微風,東北向。
自五日前的那場破城之戰后,整個杭州城再也不復‘三吳都會’的繁華盛景。
有的盡是戰火后留下的滿目瘡痍,燒焦的房梁屋架,坍塌的碎石瓦礫,四處流竄的野狗,和散落飄零的紙錢。
就連昔日的煙柳畫橋,也變得荒蕪且蕭瑟,成了客死他鄉的埋骨地。
陳策騎在馬上,將這一路走來的‘風景’盡收眼底,心中五味雜陳。
這是近幾日以來,他第一次踏出那條名叫貓兒橋的小巷。
觸目驚心的杭州城,同樣也讓他徹底放棄了安穩度日的想法。
既然已經生于亂世,歷史洪流之下的個人簡直脆如紙糊,那自己何不去爭條活路呢?亦或者是為更多人爭條活路。
他看了看街道兩側跪滿了衣衫襤褸的乞討者,這些人大多眼神空洞且惶惶不安。
顯然是城破后才遭逢變故的百姓。
他們中有衣衫破碎的婦人抱著昏迷的孩童,有瘋癲老者咿咿呀呀的嚷嚷著讓人聽不懂的俚語歌謠。
可憐嗎?悲憫嗎?
或許都有。
他摸著腰間藥箱,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病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做不到視而不見,但同樣也無能為力,亂世中應當保留憐憫之心,但同樣也要堅守那份冷血的心狠。
“你覺得他們都是我們害的嗎?”
方凝坐在馬車上,神情同樣有些低落。
陳策摸了摸鼻子不知該如何回答。
點頭嗎?
亂世之下哪有什么對錯。
搖頭?
可眼前這些眾生又確實受其波及。
方凝見陳策糾結的樣子不說話,略顯苦笑了一聲:
“他們很可憐,我們又何嘗不是,這世道亂了,總有人要付出犧牲,有的人付出了生命,有的人付出了家財,只不過之前付出的是我們,現在換成了他們。”
說到這里,她嘆息了一聲:
“說起來人都是怕死的,他們只是想活下去,我們也只想活下去,可如今的朝廷不讓我們活下去,你說,這大宋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呢?”
馬車搖搖晃晃,車上的黑衣女子擰著眉頭好像在問自己。
陳策依舊沒有回話,遠處傳來讓人惡心的腥臭味,那是尸體堆積開始腐爛的味道。
馬車最后停留在了一處古樸大宅前,方凝下了馬車。
門前的兩名衛兵見到來人之后,先是一愣,隨即便是狂喜。
“元帥?是元帥!”
“元帥回來了!”
隨著兩名衛兵的呼喊,院子中瞬間便響起了一陣嘈雜,然后就見到一大群的老弱婦孺跑了出來,他們的手中還拿著干活的工具,顯然是未來得及放下。
“菩薩保佑,元帥真的回來了。”
“元帥的傷勢可好些了?射箭的那賊人抓住了沒有?......”
“元帥回來了,是不是女軍就不用解散了......”
......
面對眾人的熱情與詢問,方凝笑著一一回應。
她時而佯怒,時而嬉笑,大大方方的真情流露,著實讓一側的陳策震驚不已。
直到這時,陳策才覺得對方像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時,有一名八九歲的小男孩努力的擠出人群后,興奮的手舞足蹈。
“百花元帥,百花元帥......”
方凝淡淡一笑,隨后眉頭一皺冷聲道:
“說過多少遍了,叫姐姐。”
那小男孩撓了撓頭:
“俺娘不讓。”
“你娘呢?”
“俺娘一早就出去了。”
方凝摸了摸對方額頭:
“嗯,去玩吧。”
隨后,她突然轉過身來,巧笑倩兮的低聲對著陳策道:
“把藥給我。”
陳策呆愣的遞給了對方一個小瓷瓶,這是他昨晚特意配伍出的醒神藥,且只有一粒。
方凝接過藥瓶,淡淡的說了句:
“等我片刻。”
隨后便與眾人一同進了宅子。
陳策站在馬車旁,腦海已經亂成一團。
“百花元帥?方凝方百花?”
陳策呢喃著,雙眸閃過一絲訝然。
這樣就解釋通了。
史書上的方臘之妹方百花,年齡確實與這方凝很符合,再者又從小習武,且武藝高強。
只是此人結局不是很好,史書上記載對方會在今年四月被俘,于八月在開封斬首示眾。
當然了,這個結局陳策卻不怎么相信的,他更加相信另一種說法。
那就是,方百花在攻打杭州城時被箭矢所傷,最后不治身亡。
結合眼前這方凝的遭遇簡直和后者記載的一模一樣,若不是自己救治對方,此時還真就不好說她能夠活命。
“我早該想到的。”
陳策抬起眼簾望向眼前極為氣派的宅院。
其實這也不怪他愚笨,在他的刻板印象里,這方百花能獨領一軍且武功過人,本就應當是那種身強體壯,且性格類似男子的女俠客,不然的話哪里可以服眾且每每身先士卒?
至于眼前這位冰雪佳人就是讓陳策想破腦袋他也不敢往這方面想。
他扶著腰間藥箱,心緒慢慢趨于平靜。
沒過多久,方凝便從宅子里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七八名戎裝女將。
她一襲黑衣著甲,身后披著火紅披風。
身姿移動間威風凜凜。
“走吧。”
她淡淡開口,神態再次變成了之前的那般冰冷。
陳策點了點頭,跟在對方身后,朝著州衙前街而去。
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嘈雜哄亂。
他從街上行人的談話中得知,這里是一個名叫呂師囊呂元帥的地盤,其部下基本全是摩尼教眾。
由于前方就是州衙前街,而方臘登基大典的高臺便處于州衙前街的廣場上。
也就是昔日的吳越國皇宮廣場。
由于方凝有傷在身,這邊又稍顯擁堵,陳策一行人便繞過衙前街,從修義坊的小道而行。
這里人流不多,他們一行人便走的相對較快些。
可好巧不巧的就在他們走到一座石拱橋的時候,橋的對面正好有一群腳夫駕著七八輛牛車堵在了橋頭。
其中一名身穿短打的瘦高漢子見到陳策一行人后趕忙停下了腳步,神色明顯變得緊張。
那漢子揮了揮手,他身后的眾人全都將幾輛牛車挪到了一旁,并朝著自己這邊露出了一副討好的笑臉,大喊道:
“嘿嘿~還是諸位將軍先過吧......”
陳策總覺得對方有些古怪,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這時卻見到一旁的方凝率先走了過去。
陳策想要提醒,卻不知該如何提醒,只能也跟著眾人走了過去。
在與對方幾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陳策明顯嗅到了一種奇怪的腥臭味道。
那種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何物,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那瘦高男子見到陳策望了過來,突然眉頭一皺,略顯吃驚。
他那藏于身后的右手,也隨之握在了牛車下方的刀柄處。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