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緊跟著站起：“陛下金川門一戰，運籌帷幄，親率新軍，大破燕逆十萬！此等英明神武，豈是我等臣子可以妄加揣測？”

“陛下要強軍，五銀一金，那便是對的，至于銀子從哪里來？那是你們文官該想的事！但誰若因畏難而阻撓陛下大計，便是與平叛大局為敵，與朝廷為敵。”

鐵鉉更是直接：

“陛下之英明，已用燕逆之敗證明，這改制，便是強軍富國、徹底剿滅燕逆的根本。誰不贊成，誰反對，誰就有問題。”

“廖指揮使！想必錦衣衛很樂意查查某些人，是真心為國，還是另有所圖！”

他最后一句，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威脅。

廖鏞更是如瘋狗一般走到了大堂中間將自己的佩刀拄在了地上。

“軍機閣乃陛下親立，改制乃陛下親口所提，爾等不進獻良策也就罷了？還敢發牢騷？跟我們在這講什么狗屁大道理？”

“要是沒軍機閣，南京城早就破了，要是沒有新軍，明軍早就敗了，要是沒陛下，爾等的狗頭早就別燕逆褲腰帶上了。”

“今日我廖鏞把話撂在這，誰心思不正，我錦衣衛第一個辦誰。”

文官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武將威勢震懾，一時語塞。

乾清宮。

戶部衙門的消息很快傳回了宮內。

秦逵帶著消息進入乾清宮時，朱允文正伏在御案上奮筆疾書，狼毫在宣紙上龍飛鳳舞，墨跡淋漓。

“陛下，今日軍機閣諸位大臣，召集群臣，在戶部那邊議事，已經吵翻天了。”

“大半官員對改制疑慮重重，甚至頗有抵觸。尤其是文官們，甚至對軍機閣多有異議。”

朱允文頭也沒抬，筆下不停，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知道了，意料之中，一群只知抱殘守缺，不識大勢的庸碌之輩罷了。”

秦逵心中焦急，正想再細說爭論的焦點。

朱允文卻已擱下筆，拿起剛寫完的厚厚一疊文稿，輕輕吹了吹未干的墨跡。

“秦卿，你來得正好。”

朱允文將文稿遞過去，語氣不容置疑。

“將此文，速速交予司禮監經廠，命他們即刻調集所有精干匠役，不惜工本，以最快速度將此文雕印出來，印在大幅官榜紙上，數量要足。”

“一部分，派發京城所有大小衙門，務必張貼于各衙署正堂，另一部分，張貼于南京各城門、主要街市、坊口、碼頭，要讓全城官民，盡皆看到。”

秦逵一愣，連忙雙手接過文稿，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只見首頁抬頭一行遒勁有力的大字，如同驚雷般撞入他的眼簾。

《論平燕持久戰》！

他心中劇震，忍不住快速翻閱起來。

文章開篇便以極其冷靜的筆觸，條分縷析地拆解了朝廷與燕逆雙方當前的力量對比。

朝廷占據大義名分、江南財賦之地、新勝之銳氣，然新軍初成，江防未固，府庫空虛；燕逆雖新敗，損兵折將，然根基尚在，麾下多百戰邊軍，更兼其狡詐兇悍，且占據北地部分要沖。

文章深刻指出，燕逆絕非一戰可滅之流寇，朝廷亦無速勝之絕對實力。

妄圖畢其功于一役，只會重蹈李景隆覆轍。

緊接著，文章雄辯地論證，朝廷欲最終平定燕逆，必須做好長期斗爭之準備。

而持久戰之根本，在于積小勝為大勝，在于強軍強治并舉。

秦逵看得心潮澎湃，又驚又佩。

“臣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慢著，”朱允文又叫住他，眼中閃爍著更深遠的謀劃，“張貼此文，只是第一步。你再從司禮監經廠、翰林院以及國子監中，挑選一批文筆好、心思活絡、忠誠可靠的年輕官吏、監生。”

“由你統領，辦立一個——新明社！”

“新明社？”秦逵又是一愣。

“不錯！”朱允文目光灼灼。

“此社今后乃是我大明喉舌，專司代朕宣講一事，將朝廷的政令，平叛的捷報、改制的好處、乃至朕想要說的話，都傳至民間。”

“至于具體如何運作，朕后續自有安排。”

秦逵一臉駭然，但是沒有多說什么，恭敬一拜便去執行了。

等秦逵離去之后沒多久，馬靈蕓便帶著自己弟弟，馬驍站在了門外。

進門后，馬驍垂手肅立，一雙眼睛死死看著朱允文。

他覺得朱允文出城打仗打傻了，竟然會用他這個眾所周知的紈绔來做事。

朱允文抬頭看去，這馬驍，即便在自己面前很端正了，但依舊看上去有一股屌屌的，誰也不服的氣質，眼神中透著紈绔獨有的自信。

而早聽完朱允文的計劃后，馬驍只覺得懷疑人生。

“陛下，你確定要用我？我可啥都不會！”

馬驍大大咧咧地開口了，一時間都給朱允文整不會了。

“不會可以學。”

“可這聯儲錢莊風險未免太大了些，話說這法子能行嗎？怎么聽著有些不靠譜？”

“一旦后續無人接盤，或是有人察覺不對，那豈不是玩砸了？”

馬驍又耿直地杠上了。

朱允文看著自己這個吊兒郎當地小舅子，不免覺得自己找對人了。

就這看上去人傻錢多，看著好坑的氣質，天生下來就是給自己當魚餌用的。

這不得把那些有錢的貪官奸商，以及那些世家饞壞？

朱允文鄭重地拍了拍馬驍的肩膀。

“風險？”

“做什么事沒有風險？行軍打仗，動輒伏尸百萬！與那相比，這點風險算什么？”

“你只需記住兩點，第一，搞出聲勢來，你背后是你姐姐，其次錢莊門面要最大，內設要金碧輝煌，第二，一切都聽你姐的，那就保準不會出事……”

“之所以讓你出面，就是因為你有外戚這一層身份，你就是要借著自己的身份，去唬住那些大魚，具體的你姐也跟你說了，朕看好你。”

“跟著你接，給朕好好干，將來你必是個人物！”

看好你！

這三個字從朱允文嘴里說出來，馬驍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之前自己家里，任誰看見自己，都覺得不順眼。

可現在朱允文竟把自己看順眼看了，還說自己將來必是個人物，他頓時就想為自己的好姐夫陛下鞠躬盡瘁。

朱允文接著道：

“此事辦好了，到時候內帑賺了銀子，朕還會給你和你姐分紅！”

分紅？

面對朱允文畫的這個餅，馬驍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還是緊忙謝恩。

富貴險中求，陛下將如此機密要務交給他，既是滔天的風險，亦是登天梯。

“今日就著手辦吧，記住，時間要緊，不能拖，廖鏞會給你人手和所需文書。”

“切記，出了這個門，你只代表你自己，頂多跟你姐有關系，但是朕，對你這樁買賣，一概不知！”

朱允文揮了揮手。

因為馬驍只代表馬驍的時候，那寫貪官污吏，狡猾奸商，世家豪族，才會沒有后顧之憂地把銀子掏出來。

所以在聯儲錢莊里，自己必須把自己摘干凈。

馬靈蕓看著弟弟離去，轉向朱允文：

“陛下，那臣妾接下來，便走一趟魏國公府？”

朱允文點點頭：

“徐妙錦此女，聰慧過人，說服她，是關鍵，你只需坦誠相告，此乃為國籌餉，當然也要許諾好處，你告訴她，朕什么條件都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