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姜羽發現自己的手開始發顫。

他再一次感覺到一種真切的惶恐，那種惶恐他在面對人魚和巨狼怪物時都不曾出現。

似乎那種惶恐并非來自本能，而恰恰是一種過度思考之后的結果。

他感覺自己的思緒正跟隨那些磁帶飛速扭轉，一種面臨數學大題拼盡全力難以做出的無力感浮現而出。

“我說了啊，我是來自舊時代的研究員四十二號；你不是愿意稱呼我為磁帶幽靈嗎？”

“就這么稱呼唄；這個名字還挺好聽的。”

但他顯然沒法相信這些；可老修女在做什么？對方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反應？

他艱難地抬起頭；黃昏中，老修女仍在繼續比劃著手語，她似乎完全沒有看見突然出現的研究員，也不曾聽到姜羽和對方的言語。

磁帶包裹之中，一切如同夢一般失真起來。

“想要做到這一點還是很簡單的，畢竟我說過了，比起天才，我成為一個神。”

她隨心所欲地在屋子中漂浮。

“只需要用納米的蜘蛛機器覆蓋住她的視網膜，制造虛假視覺的同時堵住耳朵...這些我還是能做到的。”

“回歸正題：以我現在的狀態，你的的確確可以稱呼我為一個幽靈。”

......

磁帶幽靈女士，或者說四十二號研究員，曾經是研究院的核心。

讓她真正被眾人唾棄并停職的是一款游戲；她親手研發的，一款名為《我的完美人生》的游戲。

這款游戲仿制最經典的人生模擬器，一切任務、事件和環境則由不曾被污染的內置AI隨即實現。

首款由AI完成的游戲，這對于當時還算平安的社會來說無疑是一次壯舉；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

游戲是給冬眠艙中的家伙們設計的。

《我的完美人生》僅僅只由一段程序構建而出；那段程序能夠讀取深度休眠的人的記憶，并將那段記憶描繪的場景再次構建出來。

這樣，人的所有遺憾，人想要完成卻沒有完成的東西便都會在游戲中重新作為事件浮現而出。

這就已經夠敗壞倫理道德了，但這僅僅只是四十二號研究員計劃中最無關緊要的一步。

“還記得嗎？我的那個證明時間收斂的數學公式，里面需要引入大量以“魂靈”命名的變量。”

“那款游戲便是用來做這個的。”

她得意地哼哼了兩聲。

“不同的魂靈在面對苦難時會做出怎么樣的抉擇，如果讓它們重新再活一遍，能不能總結出命運的數學模型...”

“你對所有冬眠的人都進行了這個實驗？”

姜羽有些氣憤。

不對睡覺的人動手動腳，他爹娘從小就是這么教育他的：因為無論是誰都有睡覺的時候。

磁帶幽靈女士擺了擺手。

“準確來說，是我偷偷給所有冬眠艙植入了那個程序；之后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

有一個程序出現了錯誤，內置化的AI莫名被污染了，導致無窮無盡的變量之中，出現了一個錯誤。

那個錯誤讓她的時空穿越最終以失敗告終。

“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她指了指自己的磁帶身體。

“在原來的世界，我的肉體深深陷在沙發之中，昏迷不醒，意識則已經到了時間結束后的未來。”

“我成為了一個幽靈，這個世界的權限又莫名其妙被許多自稱是“神”的家伙占據了，不得已我就落魄成了這樣；當然啦。”

“拯救世界的任務現在歸你了。”

這就是那個家伙所要表達的一切了。

聽上去有些唐突。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你一下子說那么多，又全部都是我不了解的東西...”

“我真的很難相信。”

姜羽咽下一口唾沫。

既然對方甚至能騙過老修女，那么估計想要殺死他也根本不是一件難事；但這家伙實在是太奇怪了。

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般的奇怪。

“這不要緊...以后還會有很多機會...嘁...”

她的形影突然開始扭動起來。

雖然還是感覺奇怪，但姜羽明白這是對方信號不好的體現：現在看來，她也不是萬能的。

至少現在這個家伙還得蠱惑他幫著完成一些事情；這就說明她還有很多局限。

“時間不多了，那些神找到我私下開的系統后門了；你最后想知道些什么？”

“明天我能在天文臺中找到什么？”

拯救人類什么的，說實話，姜羽并不是特別關心；但他現在很在乎自己和安青晝的生計問題。

“什么都找不到；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被那些逃離村莊的村民們搬走了，你知道的吧。”

“不過...”

磁帶幽靈女士的眼珠轉了一圈；磁帶的星點閃爍著。

“你可以再去蘆葦蕩那邊看看；如果還有修女僥幸沒有被那個泡沫法術凈化，或許還有些機會。”

“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砍下它們的魚尾，拔出它們身上的鱗片；取一罐它們喉嚨中的海水，再拿一些泡沫就行。”

她最后說出那奇怪的語句，隨后形影便徹底消散開來；姜羽看著自己手中的筆。

老修女不知何時已經完成了她全部的遺言；而一旁泛黃的紙業也已經如落葉般層層堆積。

那個幽靈甚至幫他做了全套的掩護，就連速寫的筆觸都能模仿。

“我知道了；以后一定能知道到再懂得手語的人的。”

呼了口氣，他看向老修女。

后者點了點頭，隨后便再次回到了那種什么事都無關緊要的木訥狀態。

她似乎的的確確太老了，老到就算變成了啞巴也不會違和的程度。

“看看我發現了什么！”

黃昏終于結束，安青晝則歡呼著跳進了房間。

她的手中攥著一柄魚叉。

“純金屬制作的魚叉！堅韌而且鋒利！”

“姜羽，以后你再也不用擺弄那把破美工刀了！你可以化身袁華！”

那一刻姜羽有些后悔了：他不應該在兩人坐在行李箱上趕路的時間里，和安青晝講述那些他喜歡的電影片段。

他把那柄魚叉接過。

魚叉的做工的確精致，上面甚至還有深藍色的條紋裝飾，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魚叉，而更像是一種禮器。

當然，他是不會丟棄那把美工刀的：魚叉有些沉，而且不是千禧年的物件。

“你又去蘆葦蕩做什么？”

他這么詢問對方。

“檢查還有沒有剩下的怪物，以及...哎呀就是這樣了。”

“魚叉用著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