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5章 龍脈?鼠窩!虎骨?

深夜·昭華宮·聽雪樓別業·東暖閣

燈火通明

巨大的銅獸熏爐吞吐著昂貴的蘇合香,暖意恰到好處地抵御著窗外四月深夜帶著草木清氣的微涼水汽。

巨大的紫檀書案上,卷宗堆積如山。

書案后,一人獨坐。

昭華長公主李長寧,身著一套便于活動的暗紅色胡服騎射裝,窄袖束腰,其質料非綢非緞,而是產自西域火浣國的頂級寶相花暗紋錦,在燭火下隱隱流動著暗紅如血的光澤,將她本就高挑修長、蘊藏著爆發力的身姿勾勒得愈發凌厲,如同一柄歸鞘的、時刻準備飲血的古劍。

她高踞案后,手執一管御賜赤霞朱砂御筆,正快速而精準地批閱著宗人府送來的厚厚密卷。

燈光勾勒出她飽滿光潔的額頭、利劍般斜飛入鬢的長眉,以及那雙鳳目。

此刻,這雙鳳目緊緊鎖住奏疏,朱批字字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生殺決斷。

眉宇間帶著一絲處理冗繁事務后的疲憊,卻被磐石般的專注與掌控一切的意志牢牢鎮壓。

一整面光潔如冰的黑檀影壁墻上,懸掛的不是名家字畫,而是一幅巨型的“京畿百官關系脈絡圖”。

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蟻群,以家族、師承、派系為紐帶,用不同顏色的細繩連接,盤根錯節。

每一個節點的生滅升沉,都似乎在那朱筆的一點一劃之間游移不定。

終于,李長寧批完手頭最后一份關于某位勛爵子弟強占民產的棘手卷宗,留下一個斬釘截鐵的“廢黜襲爵,家產半沒,流三千里”的朱批。

她擱下筆,閉目,指腹用力按壓了下眉心,指節分明修長,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清晰骨感,隨即睜開,顯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倦怠,伸手端起一旁溫著的參茶啜飲。

幾乎是同一時間,侍立在她身后的心腹女官流云,立刻上前一步,動作輕柔而迅捷地為她更換了茶水,遞上溫度剛好的新盞。

同時,流云垂首,聲音不高不低,清晰穩定地進行著每日例行的情報匯總,從后宮的瑣碎到外朝的暗涌,條理分明。

“……此外,國子監倒是出了件新鮮事,給宮里添了些議論。”

流云語速平穩,

“榮國府那個旁支子弟,賈璉的族弟,賈琰,昨日在彝倫堂陳司業的《春秋》大課上,引經據典,與御史李綱之子當堂激辯。聽聞那賈琰少年剛烈,駁得李德裕啞口無言,還喊出了什么‘為天下萬民掘救苦之泉’的口號,一時場下呼應聲眾,頗壯聲勢。最奇的是……”

流云語氣微頓,

“連一向眼高于頂、法度森嚴的崔氏嫡女崔令儀,也被觸動,竟當眾失態失落了隨身玉印,而后更親口贊其言論是‘金石之言,穿心透骨’。如今外面都傳,這賈琰頗有幾分其祖榮國公賈代善當年初露鋒芒、舌戰群儒的不凡風骨。”

茶盞在李長寧指尖懸停。

那雙仿佛熔鑄了鎏金、時刻洞察秋毫的銳利鳳目,瞬間掃去所有疲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隼鎖定獵物般的警覺,以及一絲玩味十足的興味。

“風骨?”

李長寧輕嗤一聲,唇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如同刀鋒在燭火下閃過寒芒,

“呵呵……崔家那丫頭,就是太拘泥、太執著于這些虛無縹緲的‘風骨’二字了。

自她那親親母親,那位才情冠絕京華的甄夫人撒手而去……她便像得了失心瘋一般,非要活成個‘男人’的模樣!

讀盡男人讀的圣賢書,爭論男人該爭的家國策。

什么都按最高最硬的尺子來要求自己……呵,可悲她忘了,或者不愿去想——這世間的道理,很多時候骨頭是硬撐不起的,越硬,越容易折!”

她的話語冰冷,帶著一種過來人的嘲諷。

侍立一旁、負責添香的侍女凝香,聽到“活得像個男人”這句評價,心頭下意識地、極為隱秘地飛速掠過一絲念頭:若論活得像個男人……這天底下,怕是沒有比殿下您……更像男人的女子了……

這念頭如電光石火,在腦際一閃而過,絕對無聲無息。

李長寧那雙淬火熔金般的鳳目猛地一轉,刺向凝香瞬間僵住的面龐!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疑惑,只有絕對的洞悉與凌厲的殺伐之氣!

凝香渾身血液仿佛瞬間被凍結!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公主殿下如何得知自己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無邊的恐懼已讓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額頭觸地,發出沉悶的響聲,聲音抖如篩糠:

“殿下恕罪!奴婢該死!奴婢罪該萬死!”

恐懼讓她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李長寧甚至懶得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她優雅地端起新換的茶盞,輕輕吹拂著水面浮沫,聲音淡得聽不出情緒,卻字字如冰錐,洞穿骨髓:

“掌嘴二十。”

“自己下去領罰。”

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添件衣裳。

凝香如蒙大赦,又磕了個響頭,手腳并用地爬了出去,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李長寧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繼續吹涼了茶,這才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

她放下茶盞,目光轉向窗外濃重的夜色,仿佛剛才那場小小的懲戒只是拂去一點微塵。話題才終于落到賈琰身上,帶著一種審視奇珍猛獸的新鮮感:

“不過么……”她指尖輕叩桌面,發出規律的輕響,“這賈家的小子,倒真有點意思了。”

她鳳目微瞇,眼底流轉著精明的算計,用一種仿佛在品評古玩的語氣說道:

“榮國府這條盤踞了幾代的……龍脈,”

她嘴角的嘲諷更深,

“早就爛透了。里面爬的盡是些腦滿腸肥、吸食祖宗余蔭的蛆蟲。

本宮原以為,這棵大樹從根子里就朽了,再出不了半點鮮活的枝椏,爛肉再多,也只是腥臭罷了。沒曾想……”

她的語調驟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奇與玩味,

“這爛泥塘里,竟還藏著這么一條帶著‘虎骨’的根須?呵,這可真是……鼠窩里蹦出只小老虎了!”

李長寧沉吟著,似乎在衡量這根“虎骨”的價值。

片刻后,她眸光一凝,轉向肅立一旁的心腹女官流云,果斷下令:

“告訴王熙鳳,她的心意本宮收到了。”

“她的帖子,本宮接了。”

“三天后,讓她帶著她那個有‘虎骨’的族弟,來本宮的‘聽雪樓’。”

李長寧的唇角勾起一抹絕對稱不上溫柔的弧度,帶著一種驗貨般的期待:

“本宮要親自掂量掂量,這根所謂的‘虎骨’,到底是天生異稟,還是銀樣镴槍頭?更要看看……它究竟有多硬,又能……為誰所用?”

流云躬身領命:“是,殿下。奴婢這就去安排。”

“……此外,京營方面,節度使大人近日上奏,言及營中將士日漸安逸,弓馬生疏,少了些許沙場血氣,恐難堪大用。此折已被陛下留中不發。”

李長寧捻動著玉籽的手指微微一頓,鳳目半闔,似是隨口點評了一句:“和平日子過久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養出來的不就是一群只知領餉的廢物么。周正那邊呢?”

流云立刻回道:“銳健營操練如常,周將軍治軍極嚴,風紀肅然,只是……似乎也抱怨過新兵蛋子們少了些‘靈性’和‘讀書人的謀略’。”

李長寧沉吟著,指尖在桌面上那張《京營防務圖》上輕輕劃過,最終點在了“銳健營”三個字上。

她鳳目微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紙上談兵終覺淺。”她輕聲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流云下達一道隱晦的命令,

“本宮想知道,這頭‘小老虎’的爪牙,到底有多鋒利。是只能在國子監那樣的‘書齋’里咆哮,還是……也能在真正的‘軍營’里,咬出血來。”

她抬起眼,看向流云:“你去給陳景明那邊遞個話。就說……本宮覺得,他那個‘經世致用’的學風,可以吹得再猛烈一些。

比如說,讓那些讀兵法的秀才們,親自去摸一摸真正的弓,聞一聞真正的馬糞味兒。

看看他們是會嚇得尿褲子,還是能給那些大頭兵們,帶來點不一樣的東西。”

就在流云應聲準備退出之際,一直負責管理情報往來函件的心腹女官嵐影,仿佛突然記起,上前一步低聲稟報:

“殿下,還有一事。今日午后,崔府那邊……遞進來一封密信。指名給云嬤嬤,說是……崔氏女公子親筆所書,想與殿下您……做一筆關于‘情報’的交易。”

嵐影的聲音壓得很低,強調了“情報”二字。

李長寧的動作倏然頓住。

隨即——

“呵……哈哈哈哈哈!”

一陣極其愉悅、甚至帶著幾分酣暢淋漓的大笑聲,驟然打破了暖閣內的凝重肅殺,充滿了整個空間。

李長寧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笑得肩膀都微微聳動,眼中精光爆射,如同終于等來了最心儀獵物的獵人。

“好啊!當真是……好啊!”

她笑聲漸歇,唇角笑意卻愈發冰冷迷人,

“這可真是……本宮的網才剛張開,餌料還沒完全灑下去呢,就有迫不及待的大魚……自己跳進筐里來了!”

她的目光掃過那張巨大的百官脈絡圖,每一個名字仿佛都成了棋子。

“看來這盤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安溪县| 宜宾市| 沈阳市| 获嘉县| 卫辉市| 五台县| 凉山| 斗六市| 昌乐县| 涞源县| 隆德县| 宣威市| 安远县| 四川省| 曲周县| 福建省| 平罗县| 乌拉特中旗| 昌黎县| 多伦县| 新干县| 商水县| 小金县| 镇江市| 长宁区| 武强县| 镇宁| 南川市| 凤翔县| 额敏县| 晋城| 河东区| 故城县| 水城县| 建水县| 广汉市| 汕尾市| 济源市| 丰县| 辛集市| 裕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