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諾的食指在鼠標上輕輕按下的那一刻，江川感覺自己的心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屏幕上彈出了一個簡潔的提示框：【發(fā)布成功】。

江川靠在椅子上，感覺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許諾也默默地松開了鼠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引線，已經被點燃了。

接下來，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房間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只有老舊筆記本電腦風扇的嗡嗡聲。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個視頻頁面，像兩個等待開獎的賭徒。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

【播放：0，彈幕：0，評論：0，收藏：0，投幣：0，點贊：0】

一分鐘過去了，數據紋絲不動。

五分鐘過去了，數據依舊是零。

十分鐘……二十分鐘……

半個小時過去了，播放量上才終于跳出了一個孤獨的“17”。評論區(qū)和彈幕依舊是一片荒蕪。

“是不是……石沉大海了？”江川的聲音有些干澀，剛剛才建立起來的信心，在這一分一秒的煎熬中似乎又開始動搖。

“B站每分鐘上傳的視頻成千上萬，我們的……是不是根本不會有人看到？”

“別急。”許諾的表情卻依舊平靜得可怕。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許諾比江川更懂互聯網的傳播邏輯。

一個沒有任何粉絲基礎的新賬號，發(fā)布的第一個視頻，必然會經歷一段“冷啟動”時期。

B站的算法需要時間去為這個視頻匹配到第一批可能對它感興趣的“種子用戶”。

而他所要賭的，就是《消愁》本身的質量足以讓每一個聽到它的“種子用戶”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它的“自來水”。

……

與此同時，滬市某大學女生宿舍。

大三學生趙曉艾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刷新著B站的音樂區(qū)。

作為一名資深的“音樂區(qū)挖掘機”，她最喜歡做的，就是在“最新發(fā)布”里淘那些被人發(fā)現的寶藏歌曲。

她劃過一堆粗制濫造的翻唱和幾個標題黨的新人MV。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就在她準備退出睡覺時，一個奇怪的標題吸引了她的注意。

“【無名神曲】深夜偶然錄到室友的彈唱，聽第一句就哭了，這首歌叫什么名字？在線等，挺急的！”

“又一個標題黨。”趙曉艾撇了撇嘴，但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畢竟，“聽第一句就哭了”這種話，實在是太挑釁一個資深聽眾的淚點了。

視頻點開，畫面有些昏暗，甚至能看到輕微的抖動，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抱著吉他坐在床邊。

畫質粗糙得就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

“切，果然……”趙曉艾剛準備劃走，一陣干凈的吉他前奏卻通過她的耳機清晰地傳了出來。

緊接著，那個男生的歌聲響起。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只是一句。

僅僅是這一句，趙曉艾準備劃走的手指就僵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

不華麗，不炫技，甚至帶著一絲沙啞和疲憊。

但那聲音里卻蘊含著一種能瞬間擊中人心的故事感。

她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一杯敬故鄉(xiāng)，一杯敬遠方……”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

趙曉艾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隨著歌聲，一陣陣地收緊。

她想到了自己，一個人離開家鄉(xiāng)，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求學，對未來的憧憬和迷茫，對過往的懷念和感傷……所有的情緒，都被這幾句簡單的歌詞精準地勾了出來。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當最后一句唱響時，趙曉艾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浸濕了枕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只覺得這首歌唱的就是她自己，唱的是每一個在這個時代里負重前行的普通人。

一曲終了，她長久地沉浸在那種巨大的情感余韻中。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顫抖著手按下了那個紅色的“一鍵三連”按鈕。

她甚至覺得，僅僅是點贊、投幣、收藏都不足以表達她此刻的激動。她點開評論區(qū)，發(fā)現那里還是一片空白。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自己所有的語文知識，敲下了一段滾燙的文字：

“臥槽！！！這是什么神仙歌曲！我宣布這是我今年的年度最佳！UP主你別跑！你那個‘平平無奇’的室友到底是誰？！快把他交出來！這首歌叫什么名字？有沒有完整版？求求了！這首歌不火，天理難容！！！”

幾乎是在趙曉艾的評論發(fā)出的同時。

江川的房間里，許諾指著屏幕，對身邊已經快要失去耐心的江川說道：“你看，第一條魚，上鉤了。”

江川湊過去，看到了那條被點上了“熱評”的評論，也看到了視頻下方那原本是“0”的數據，開始緩緩地跳動。

播放：233

彈幕：5

評論：1

點贊：28

投幣：10

收藏：36

“這……”江川有些難以置信。

“別小看這第一個評論。”許諾的眼中閃爍著光芒，“B站的算法會因為這條評論和這一套‘三連’，判定我們的視頻初步具備了‘優(yōu)質內容’的潛力。”

接下來，它會把視頻推送給更多像這個評論者一樣的用戶。”

果不其然。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奇跡發(fā)生了。

數據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增長。

播放量從幾百，到一千，再到五千，一萬……

評論區(qū)和彈幕像是炸開了鍋。

“我的天！我只是隨便點進來的，現在已經跪著聽了！”

“這詞寫得也太狠了！每一句都扎在我心上！”

“想起了我剛畢業(yè)那年，一個人在地下室，一邊吃泡面一邊哭的日子。”

“這聲音，有毒！充滿了故事感！求求了，讓這個小哥哥出道吧！”

“UP主，我給你充電，求你把室友的聯系方式給我！”

江川呆呆地看著屏幕上那些充滿了贊美和共情的評論，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被人理解的幸福感。原來，他的音樂，他的故事，真的有人能懂。

而許諾則在觀察著另一組數據。

在他的視野里，這個視頻鏈接的上方，正有一個總數值在瘋狂地飆升。

【《消愁》彈唱版-當前累計情緒價值：+86，500】

而且，這個數字的增長速度還在不斷地加快！

他知道，自己那顆炸彈的引線，已經徹底燒著了。

當天色微亮時，這個名為“【無名神曲】”的視頻，已經被B站的用戶們頂上了音樂區(qū)熱門排行榜的首頁。

播放量，突破了三十萬。

評論數，超過了五千條。

江川因為太過激動和疲憊，早已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許諾則一夜未眠，他看著電腦屏幕上那道陡峭得近乎垂直的數據增長曲線，平靜地在自己的策劃案上打下了一行字：

“第一階段：引爆輿論。狀態(tài)：已完成。”

就在這時，他那充好電的手機突然瘋狂地振動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許諾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陳凱那夾雜著激動甚至還有一絲慌亂的聲音：

“許諾！你快看B站！音樂區(qū)熱門榜第一！”

“我們……好像玩得有點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