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角落里，當江川說出那句“我跟你賭”的時候，許諾知道，自己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塊拼圖，已經歸位。

他看著江川，這個被雪藏了近一年的天才，眼中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

“很好。”許諾將那份版權轉讓合同的復印件，連同那張《消愁》的demo光盤，一同推到了江川的面前。

“這份合同，證明了我們持有歌曲的合法版權，這是我們未來談判的最大底氣。”

“這張光盤，是歌曲的錄音室版本，你可以先熟悉一下，這是它最終應該呈現的品質。”

江川拿起那份合同，看到上面白紙黑字的條款和紅色的手印，內心最后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

他這才明白，眼前這個叫許諾的年輕人，他不是在空談理想，而是在執行一個周密無比的計劃。

“好，”江川將合同和光盤收好，“你說吧，游戲的細節是什么？我該怎么做？”

許諾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計劃得逞的笑容，緩緩說道：“游戲的細節，就是我們要讓這次的‘泄露’，看起來無比真實。”

“所以，第一步，我們需要一個足夠‘粗糙’，但又足夠‘真實’的彈唱版本。”

他看著江川，解釋道：“我們不能去專業錄音室，那樣太容易留下痕跡，而且一個完美的錄音，聽起來就像是官方作品，不像是‘泄露’。”

“我們需要的是一種感覺——一個落魄的音樂人，在深夜里，為自己彈唱時，被朋友用手機無意中錄下的感覺。”

“我明白了。”江川瞬間領會了許諾的意圖，“場景、設備、狀態，都要追求一種‘不經意’的真實感。”

“完全正確。”許諾贊許地點了點頭，“所以，最好的錄音地點，就是你的住處。”

“最合適的設備，就是你的那把吉他，和我的這部手機。”

計劃敲定，兩人不再耽擱。

半小時后，許諾跟隨著江川，來到了他位于一個老舊小區里的住處。

這是一個典型的單身男性公寓，不大，東西有些雜亂，但收拾得還算干凈。

客廳的角落里，放著一個鍵盤和一些簡單的音樂設備，墻上貼著幾張褪色的樂隊海報。

空氣中，有一種屬于年輕人的文藝氣息。

江川從墻角一個滿是灰塵的琴盒里，取出了他那把許久未曾登臺的木吉他。

當他用一塊布，輕輕擦拭掉琴身上的灰塵時，他的動作，像是在喚醒一位沉睡多年的老朋友。

那雙曾經在舞臺上撥動過無數人心弦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他太久沒有這樣，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去觸碰音樂了。

“準備好了嗎？”許諾已經打開了手機的錄像功能，找好了一個能將江川和房間背景都收進去的角度。

江川抱著吉他，坐在床邊，點了點頭。他試著撥了幾個和弦，然后開口唱。

然而，第一遍的嘗試，并不成功。

或許是太久沒有唱歌，或許是面對鏡頭有些緊張，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刻意。

他唱得很好，但就像一個優秀的演員，在背誦臺詞，缺少了靈魂。

“停。”許諾喊了停。

江川有些懊惱地放下了吉他，“抱歉，我……”

“別道歉。”許諾走了過去，坐在他身邊，“你太緊張了，你在想著‘我要錄好’，對不對？”

江川默認了。

許諾笑了笑，說道：“江川，忘了我，忘了這臺手機，也忘了我們那個瘋狂的計劃。”

他指了指這個房間，“你現在，就和平常一樣，一個人待在你的房間里。就像過去這半年里的每一個夜晚一樣。”

“外面沒有聽眾，沒有投資人，沒有合同。只有你自己，和這把陪你從巔峰跌到谷底的吉他。”

“這首歌，不是錄給別人聽的，它是你對這半年操蛋生活的一個總結，一杯敬你自己的酒。”

許諾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現在，把這杯酒，為你自己，滿上。然后，唱給你自己聽，就夠了。”

江川沉默了。

許諾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情感閘門。

他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這半年來的一幕一幕：被公司領導訓斥的屈辱，被曾經的朋友疏遠的孤獨，看到銀行卡余額時的焦慮，以及對前途徹底絕望的無力……

所有的情緒，翻江倒海般涌上心頭。

他再次睜開眼時，眼神已經變了。所有的緊張和刻意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一種與《消愁》這首歌完全契合的悲涼和倔強。

他沒有再看許諾，只是抱著吉他，輕輕地撥動了琴弦。

這一次，當他開口時，整個房間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江川的歌聲沙啞，卻充滿了磁性。

沒有使用任何華麗的技巧，只是在用最質樸的方式，訴說著一個最深刻的故事。

那歌聲里，有對過往的釋懷，有對未來的迷茫，有身處谷底的自嘲，也有一絲不愿被磨滅的理想之光。

許諾舉著手機，一動不動，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錄制一首歌，而是在記錄一個靈魂的吶喊。

他知道，成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最真實、最動人的版本。

一曲唱罷，江川抱著吉他，久久沒有說話，仿佛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許諾也沉默地結束了錄制。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江川的肩膀。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一起，在電腦上，將這段視頻簡單地剪輯了一下，保留了最精華的部分。

視頻的畫面很簡單，就是江川坐在床邊，在臺燈昏黃的光線下，安靜彈唱的模樣。

畫質不高，甚至能聽到一些細微的環境雜音，但這反而讓一切顯得無比真實。

“接下來，就是把它扔進大海，看能掀起多大的浪花了。”許諾說著，打開了國內最大的長視頻網站“B站”。

用一個新注冊的賬號，登錄了上去。

賬號的名字，叫“一個路過的耳朵”。

他將視頻文件導入，然后在標題欄里，敲下了一行充滿了懸念和好奇感的文字：

“【無名神曲】深夜偶然錄到室友的彈唱，聽第一句就哭了，這首歌叫什么名字？在線等，挺急的！”

一切準備就緒。

視頻的上傳進度條，在屏幕上緩緩前進。

許諾的手，握著鼠標，食指懸停在那個“發布”按鈕上。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江川。

“準備好了嗎？”他的聲音很輕，卻很重，“一旦按下這個鍵，就沒有回頭路了。”

江川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個小小的“發布”按鈕。

他轉過頭，看著許諾，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許諾笑了。

他不再猶豫，移動鼠標，在那兩個字上，輕輕地按了下去。

【發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