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讓開！八百里加急！西南大捷！！”

嘶啞的吼聲撕裂了長安城清晨的喧囂，一匹口吐白沫、汗如血色的驛馬載著同樣風塵仆仆的信使，如同燃燒的流星，沖過金光門。

馬蹄鐵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而沉重的鼓點，驚得行人紛紛躲避，攤販的貨物散落一地也無人顧及。

那信使頭盔歪斜，甲胄蒙塵，嘴唇干裂出血痕，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他無視一切阻礙，沿著寬闊的天街一路向東狂奔，用盡全身力氣反復嘶吼，聲音在樓宇間回蕩：

“西南大捷！姚州都督府長史黃忠嗣！率軍陣斬吐蕃七萬！生擒吐蕃大論綺力卜藏！攻破吐蕃神川城！西南大捷啊——！！”

“劍川大捷！黃長史大破吐蕃十萬！俘斬七萬！神川城已克！！”

這消息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長安城百萬軍民的心頭。

喧囂的市井瞬間出現了詭異的寂靜，所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無數道目光追隨著那狂奔的驛馬和嘶吼的信使，耳朵里嗡嗡作響，反復咀嚼著那幾個石破天驚的字眼。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噴發般的喧騰！

“黃忠嗣？哪個黃忠嗣？”一個賣胡餅的漢子率先回過神，手里的搟面杖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旁邊茶館里一個讀書人“啪”地合上書本，激動地站起來：“蠢材！還能是哪個？

就是年前二十余日鯨吞南詔，打得吐蕃佛兵全軍覆沒的那個姚州黃長史！黃忠嗣！”

“對對對！就是他！天啊，這才多久？又把吐蕃十萬大軍給……給屠了七萬？還抓了他們的元帥？還……還打下了他們的城？！”

一個老者拄著拐杖，手抖得厲害，聲音都變了調。

“神川城？！那可是吐蕃東南的門戶啊！堅城！就這么破了？”

一個曾在劍南當過府兵的中年人滿臉不敢置信，隨即化作狂喜，“哈哈哈哈！好！打得好！打得好啊！吐蕃狗也有今天！黃長史威武！大唐萬勝！！”

就在這時，人群邊緣，一個衣衫陳舊、左臂袖管空蕩蕩的老兵，怔怔地望著驛馬消失的方向，渾濁的老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滾而下。

他猛地仰起頭，發出飽含無盡悲愴與狂喜的吶喊：

“好啊！好啊！忠嗣！忠嗣……王公！是您回來了么？

是您的在天之靈在護佑著大唐，護佑著忠嗣么？我多想……我多想再跟您并肩殺敵啊！

吐蕃敗了！又敗在忠嗣之手啊！哈哈哈哈……嗚……”

狂笑到極致，卻又化作壓抑不住的嗚咽，那獨臂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要將一生的熱血與遺憾都傾瀉出來。

周圍的喧鬧為之一靜，無數目光聚焦在這位老兵身上。王公？忠嗣？

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瞬間明白了老兵口中的“王公”是誰——那個曾經威震吐蕃、河西隴右的守護神，被當今圣人貶黜郁郁而終的王忠嗣！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與激昂在人群中彌漫開來。

“大唐萬勝！！”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

“黃長史威武！！”“大唐萬勝！！”

瞬間，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浪沖霄而起，席卷了整個街巷，人們激動地擁抱、跳躍，淚水和笑容交織。

巨大的民族自豪感在每個人心中激蕩，管他為什么打起來的？

大唐贏了！贏得如此酣暢淋漓，贏得如此揚眉吐氣！

混在人群中的西域胡商們，此刻也無不色變，面面相覷，眼中充滿了震驚與敬畏。

他們來自西域，甚至有人家鄉就在吐蕃鐵蹄之下，太清楚高原吐蕃戰士的剽悍。

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名帥被擒，堅城陷落……這黃忠嗣是何等恐怖的戰神？

大唐……這個東方帝國，即使內部暗流洶涌，其展現出的雷霆軍威，依舊足以讓任何覬覦者膽寒！

“天可汗……依舊是那個天可汗啊……”

一個粟特老商人喃喃自語，下意識地撫胸躬身，朝著皇城的方向。

含元殿內，莊嚴肅穆的早朝正在進行。

宰相楊國忠正就河南漕運之事侃侃而談，龍椅上的李隆基神色略顯疲憊，眼神有些飄忽。

安祿山索要兵馬錢糧的奏疏如同陰云壓在他心頭。

突然，殿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極其不合時宜的喧嘩，其中夾雜著聲嘶力竭的呼喊：

“大捷！！西南大捷！！八百里加急——！！！”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百官驚愕地扭頭望向殿門，楊國忠的話卡在喉嚨里，臉上閃過一絲被打斷的不悅，隨即化為驚疑。

李隆基猛地坐直了身體，疲憊之色一掃而空，眼中精光爆射！

高力士反應極快，在李隆基眼神示意下，立刻小跑下丹陛。

殿門轟然打開，那個幾乎脫力的信使被兩名金吾衛架著拖了進來，他掙扎著舉起那份染著汗漬和塵土的漆封軍報，喉嚨里嗬嗬作響：

“陛……陛下……姚州……八百里加急……劍川……大捷……黃……黃長史……破吐蕃十萬……俘斬七萬……擒賊酋論綺力卜藏……神川城……降了！！”

雖然語不成句，但那幾個關鍵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什么？”“十萬？七萬？”“神川城？”

殿內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此起彼伏。

楊國忠眼睛瞪得溜圓，臉上的驚疑瞬間被狂喜取代——這可是在他“運籌帷幄”的劍南道取得的空前大捷！天大的功績！

“快！呈上來！快！”李隆基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甚至有些顫抖。

高力士幾乎是搶過軍報，小跑著捧上御階。

李隆基一把扯開火漆封印，急切地展開那密密麻麻寫滿字的捷報。

他的目光飛速掃過鮮于仲通那添油加醋、極力渲染自己“慧眼識珠”、“調度有方”的奏疏，直接看向核心戰報部分。

當看到

“陣斬七萬”

“生擒吐蕃大論綺力卜藏”

“神川守將噶爾·欽陵為部將所殺，開城以降”

等字眼時，李隆基臉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拍御案：

“好！好！好一個黃忠嗣！真乃朕的霍驃騎！麒麟兒也！”

他放聲大笑，聲震殿宇，“以寡擊眾，三日破賊十萬精銳，擒其主帥，復拔神川堅城！壯哉！壯哉！哈哈哈哈！”

“陛下圣明！天佑大唐！”

“黃長史神勇！實乃國之柱石！”

群臣反應極快，潮水般的恭賀與頌圣之詞洶涌而來，大殿內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宰相楊國忠更是紅光滿面，仿佛這潑天大功是他親自指揮所得，聲音格外洪亮：“此皆圣人知人善任，威德加于四海！

鮮于節度調度有方，黃長史忠勇無雙，方能建此不世之功！臣為陛下賀！為大唐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