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Je suis sans masque
- 洛夫克拉夫特如是說
- 并非作家
- 2342字
- 2025-06-13 20:56:53
黎維漫不經心地看著走廊,這里的布局一直沒有變過,墻上的花紋壁紙邊角翹起,頭頂懸垂著幾盞老式電燈,走廊連接幾間房間,依次是藥品管理室、辦公設備儲藏室、檔案庫,而院長辦公室在走廊的拐角處。
他徑直向室內走去,里頭陳設很簡樸,維持著普通辦公室的模樣,側面柜子里堆著好幾疊文件,柜子旁有一個供來客休息的小沙發。
而比克內爾院長照常穿著那件翻領淺灰色外套,斜倚著辦公桌后方的座椅,叼著一根駱駝牌香煙,神情專注地看著手中那一疊早報。
雖然門沒有關上,不過黎維很有禮貌,在進門前輕敲房門提示自己的到來:
“早上好,比克內爾先生。”
注意到來者,院長將那截香煙摁滅在煙灰缸里,開口問候道:
“早上好,黎維,請進,請坐。”
黎維坐在了書桌對面的凳子,而他的視線理所當然被辦公桌上那不同尋常的黑色手提箱所吸引。
放在書桌上的手提箱約一英尺長、四英寸高,由漆黑的橡木制成,木紋看起來非常怪異,或許是光線的原因,又或是自己沒睡好,這些紋路讓他產生一種緩慢流動的錯覺,整個箱體看起來相當精致高級,光是盒子就能賣上不少錢,可惜箱體正面被人破壞,導致美感大打折扣。
黎維盯著那處被人用鑿子或其他利器粗魯留下的破壞痕跡,這看著像是英文字母?
而院長反轉了手提箱,讓黎維得以辨別上面那一行歪曲的字符。
“Je suis sans masque。”黎維順勢念出法文單詞。
比克內爾院長敲響手提箱的頂蓋,說出自己的翻譯:
“‘我沒有假面’。”
他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著黎維,好奇地發問:
“這句話有什么寓意嗎?黎維?”
黎維再讀了一遍那串法文,追憶著杜波依斯以前說過的凌亂胡話:
“我不清楚,不過在我的印象里,杜波依斯先生說過類似的話,這難道是杜波依斯先生的東西?”
“正如你所想,在他去世的那天下午,他拎著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手提箱走進了我的辦公室,就是你手上這東西,并且寫了一份很清楚的遺囑,要求我作為遺囑執行人在紙上簽字,就在這兒,”比克內爾先生拉開左腿旁的抽屜,取出一張泛黃、皺巴巴的信紙,將之遞給黎維,“請看。”
黎維掃了眼信紙:
我,皮埃爾·讓·杜波依斯,原籍法蘭西,現居馬薩諸塞州阿卡姆鎮皮博迪療養院,雖身體孱弱但神志清明,特立此遺囑處置微薄財產并申明最終意愿,以免身后爭端。
那些單詞雖然看著有些發抖和飄逸,但整體內容上格式嚴謹、邏輯清晰——黎維很難想象那個半瘋癲的老人用鉛筆寫下這些文縐縐的內容,但事實就是事實。
他以詢問式的目光探向院長,而院長則不慌不忙地從煙盒里取出一根煙:
“很奇妙吧,那一天的杜波依斯先生非常理性,簡直跟以前判若兩人,我和他友好地回顧了近幾年的事情,至于他自己的異狀,杜波依斯認為是某種回光返照,并且預計自己很快不行了。我雖然很難相信,不過這一現象或許只能這樣解釋了,自然而然,我沒什么拒絕簽字的理由,你介意我再抽一根嗎?”
“您請抽。”黎維低頭繼續往下看——
自法蘭西渡海而來,居新英格蘭二十載,孑然一身,無嗣繼名。平生勞碌所得財物寥寥。皮博迪療養院護工黎維·洛倫茲待我恩重,垂暮之年得其如子侍親,故將遺產贈予如下:
一件黑橡木手提箱,內有三十三美元、一本戲劇劇本、一副面具、以及一枚銀制舊懷表,以上悉數贈予黎維·洛倫茲,以酬其盡心照拂,愿其留存紀念吾之平凡一生。
“這……”尾部的其余內容就沒必要再細看了,黎維放下信紙一時啞然,自己平時也就作出一副傾聽的姿態來打發夜里的閑悶時光,跟杜波依斯的關系絕對談不上是如子侍親,他怎么會把遺產交給自己呢?
“我想杜波依斯這么寫的理由也很明顯,就是想要把這個手提箱傳達給你,畢竟他也沒有其他親人了,孩子,你就當是善有善報吧,整個養老院里只有你有耐心聽他的長篇胡話,而耐心是一種高尚的美德,所有的美德都應得到合適的獎賞,”院長想到了什么,用那只干瘦的右手扶著箱體,接著往下說,“不過他還是有些糊涂,你看——”
院長再度轉動手提箱,黎維注意到箱子的這一面有一圈墨綠色的銅包角,金屬部分刻著細致繁復的雙環螺旋花紋,類似于古老湖泊中卷起的波瀾,呈現出年代久遠的狀態。
而在上下開合銜接部位鑲有黃銅轉輪鎖具,一共有四個可轉動的密碼輪。
“我能看看嗎?”
“請隨意。”
黎維邊轉邊數,每個輪上大致有九個不同的圖案,圖案并非數字或常規字母,也不像是楔形文字或其他象形文字,而是有些類似英文字母。
它們看起來就像是把不同的字母組合拼接起來的產物,黎維的手指輕輕撫摸符號的凹槽。
就比如這一個符號,看起來就像是大寫S與大寫T的組合,而旁邊的符號很顯然是T與R的組合,這一發現讓他感覺思路清晰了不少。
他接著把箱子拿在手里掂量了兩下,箱子很顯然是定制的,雖然看起來有些年頭但保存得很良好,而里頭的動靜聽起來跟信紙上描述的東西相差無幾。
“他并沒有當著我的面打開箱子,也沒有說出手提箱的轉輪密碼,當時我還以為這個鎖壞了呢,”院長深吸一口煙,饒有興趣地問,“那么黎維,你覺得密碼是什么?”
“我不清楚,嗯,我再試試看……”黎維轉動密碼輪,實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他試著開蓋,而鎖具也咬合得很死,連一絲裂縫都打不開,最后訕訕地給出結論,“理論上可通過窮舉法破解,共有6561種組合。”
“看起來你也毫無頭緒,需要我借你把榔頭來‘破解’嗎?”老院長幽默調侃道。
“如果您不介意榔頭不小心砸壞您的辦公桌的話。”
“哈哈,”他輕笑幾聲,爾后正經地說,“無論如何,請拿著吧,這個手提箱現在屬于你了,不過我想里面也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帶著遺囑去法院走一遭,進行繁瑣的認證。”
“噢,那真好極了。”黎維對于這份意想不到的遺產沒有什么特別的念想,不過三十三美元不要白不要,這筆小錢夠他一段時間的午餐錢了。
“需要我替你找一位鎖匠嗎?”
“那就麻煩您了,比克內爾先生,這個手提箱我能暫時托管在您這嗎,”黎維瞧了眼旁邊的座鐘,“我想我現在得去上課了。”
“當然可以,孩子,你隨時可以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