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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危機

當年后,莫云清跟著林海銘走進云海公司時,大家像以往一樣親切地稱呼他“莫總”——盡管他對此表示過反對,但久而久之,也就隨他們亂叫了。這個稱呼自然是林佳逸首先叫起來的,其他人最初雖然感覺詫異,但看著他們二人的光景也就琢磨出七八分,再后來林海銘直接宣稱莫云清是“二當家”后,大家就“莫總長、莫總短”地混叫起來。消息傳回本家公司后,相熟的幾個同事最初也是半開玩笑似地這樣稱他,但并沒有傳開去;公司經理在了解這一情況后,也有意地通過他加強兩公司的聯系,并給他特別的優待——這一切在個別人那里自然要說些風涼話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以為如果沒有這層關系,他莫云清未必就成了主管。

升任主管后的莫云清出差的頻次也就多了,常常留宿在外,這引起了林海銘的抗議,并揚言要“和你們李經理好好說說”。看著“莫總”“莫經理”自顧自地掃地、洗衣、整理衣物或者忙公務,他就沉默地呆立在那里,轉而生氣地說“哼,你出差我也出差”,然后轉身去做飯去了。莫云清知道他的擔心,一連幾天的不回家總會讓他想起不好的事情來,就像遭遇重創后的應激反應一樣。可是“他得習慣,過去的那些年不是可以一個人生活得……”,他突然想到,在那迷失的八年里,林海銘說過自己斷斷續續地服用著安眠藥來幫助自己入眠。想到這里,他心里不忍,走到廚房跟他說,“我出去的每天晚上十點鐘跟你視頻通話,怎么樣?”炒菜鍋“呲啦”一聲銳響,緊接著是鍋鏟翻炒的聲響,剛才的問題似乎成了上方的白色煙霧被吸進了油煙囪里。莫云清踢了他一下,在他半轉過來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忍俊不禁,便心下了然,走了出去。

一次,同行的小豐在看到我們視頻通話后,問了一句“你們關系一直那么好啊?”,我有些恍惚地覺察到:平靜而和諧的相處,無意識的掛念習慣,似乎就是關系“好”了。我胡亂回應了一句后,開始想我們的開始——相戀——離別——相守的狀態,那么下一站在哪里呢?應該有一個句號,只是這樣的句號怎樣才算是圓滿呢?追求圓滿,是人的執念,就像做一張試卷總希望考得到滿分。關系“好”是愛嗎?愛就是關系“好”嗎?最開始,我無意地觸碰到你讓我緊張不已;后來拿有意當無意地去靠近你的身體,讓自己小心翼翼又鼓舞起了再來一次的勇氣。你熱烈地表達著,我沉默地回應著,激素水平的變動擾動著靈魂與思想,那一刻我們都信奉愛神的使令,共同鑄就、生活在一個“愛”的崇高世界——這世界千千萬萬個,如浩渺繁星。只是有一天,這個世界的一半崩塌了,——有時是共同的崩塌,或瞬間或持久,有時竟不是崩塌,而是坍縮成不死不活的黑洞。愛,有生有死,無生無死,生而竟至于不死,死而或能再生。我們的世界幾近崩塌了,它的復活難道不是神話嗎?憑借著“愛”的虛無縹緲的意志,認定空間的失落并不代表永恒的死亡,在求索中不斷修補那崩塌的世界,在尋到丟失的靈魂那一刻,整個世界迸射出足以點亮整個星空的光芒。此后,光芒開始了它的旅行,愛的世界靠著這樣的光芒而明亮著。只是這光芒是最初“迸射”的幻影還是真切的現實存在呢?再牽你手時,我已沒了最初的悸動;能牽而不牽你手時,又覺得別扭。依偎盡管再也不能讓人心潮澎湃,但已成為堅實生活的一部分。我把這話說給你聽時,你抱緊了我,“哦,你還在這里,還在我懷里。”

林佳逸主動約我見面,這是少有的(之前有過兩次是向我打聽我們單位的豐卓成,結果是他們現在成了情侶),況且這是在海銘出差的時間。我們約好一起吃晚飯,小豐下班時還在半開玩笑似地抱怨“如果不是知道你跟林總關系那么好,我都懷疑小林同志有二心吶”。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段空閑,我便在附近商場溜達,趁機給你挑一套睡衣,最后選定一件酒紅色的蠶絲睡衣,輕薄涼爽適合你易熱的體質。接著來到隱廬餐廳,佳逸已經到了,對著菜單在跟服務員交流。我走近來坐下,她趕忙把菜單交給我,報了已點的特色菜,讓我看看還有沒有想要吃的。我聽來東西已經夠吃了,大致掃了眼菜單,就沒再點什么。不待我開口,林佳逸一邊給我倒水,一邊問道:“卓成是不是跟你抱怨來著?你實話和我說。”

“抱怨什么?……哦,你說你約我這事啊!”

“是啊,這個人本事沒多大,醋意倒不小。給我打電話嘮叨了半天。”這樣的話在旁人聽來充滿了濃情蜜意,是那種初戀時才有的新鮮與熱情,是哪怕游春時偶遇雷雨也能快活的心情。

“那他倒沒在我面前多說什么。不過看來你們的感情真是濃烈,跟你在一起,他倒像換了一個人……”

“莫總,詳細說說,怎么個改變法兒?”佳逸雙手支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等待著。

我放下杯子,胳膊肘支在桌面,雙手交叉落下,“最大的變化就是他沒有以前那么木訥了……這個詞不準確,他以前在辦公室多是不聲不響地做事,憨厚,老實,勤謹,——當然現在還是這樣,但是人更加活潑了,會主動和你打招呼,臉上經常浮著微笑,連衣著都變得花里胡哨了。對了,他會吃醋,也是我沒想到的。”

佳逸一陣爽朗的笑聲飄過,“都是我的功勞,”語氣里三分驕傲,七分愛意,“之前喜歡他就是奔著那股子傻勁兒去的,現在也還是傻,但好在給調教,還是‘孺子可教也’。”

服務員上了菜,佳逸在擺盤的間隙,說道:“莫總,今天這頓飯就是要拜托你幫我看著點,你這個徒弟可別被我調教好了,又被別的小姑娘給帶走了。”說完,你饒有深味地看了我一眼,又匆匆閃開。

“你個鬼精靈,哪那么多心。小豐還是很可靠和忠誠的,況且我們部門攏共也就五六個女生,基本也都有對象了,你們就好好享受自己的戀愛吧。哎呀呀,這戀愛的芳香真是膩歪人。”

“我也知道自己是瞎操心,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嘿嘿”笑了一陣,招呼著抓緊吃飯,向我介紹著這組“夏之涼”的特色菜品:清蒸魚,涼拌黃瓜西紅柿,山藥蓮子羹,清炒馬齒莧。有所謂“夏之涼”,也就有了“春之清”“秋之潤”“冬之溫”,配合著中醫之道,用當季的菜蔬來烹飪。我聽著她娓娓道來,調侃她這是來了多少次的經驗積累了。而在這場晚飯臨近尾聲時,林佳逸在鄭重其事而又小心翼翼地說道:“莫總,你知道林總是和誰一起出差嗎?”

我搖頭。

“和江總。”

我并沒有很驚訝,因為要配合合作方,這在他倒是常見的事。但看她一直盯著我,我便問道:“是有什么事嗎?”

“我是擔心你們倆,我才這么說。我覺得江總醉翁之意不在酒,女人的第六感,盡管林總并沒有越矩的行為,但江總無事獻殷勤的時候比較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是我心頭愛的師父,也是我前心頭愛的愛人,我就擔心你傻傻地看不清形勢。”

我被她的言辭逗笑了,什么“第六感”“心頭愛”,這姑娘一派天真爛漫。我說會注意的,還要她在單位多看著點,不然這頓飯的真正用意不就落了空、失了效?我并不是沒注意到你回來時常常多出來的那些禮物都來自同一個人,只是當我在細雨中漫步,思考愛情時,我不得不思考著:試圖挽留的愛情還是不是愛情?不挽留就是不再愛了嗎?我們不是在這樣矛盾的問題上花了太多精力去思考和試探嗎?撐著傘,抬頭看見被雨揉碎的燈光猶如繁星般朦朧閃爍,我加緊了腳步,一笑而過。

這天,我在市中心的一家商場,打算置辦兩套新的四件套。在挑選時犯了難:一套水墨色的已經定了,而另一套是選天藍還是海青呢?正待要拍給你看看,讓你做個定奪。這時卻聽見有人叫我,抬頭一看,是江嵐。

“江總。沒想到在這能碰到你。”

“這家是我們合作的門店之一。怎么,你自己來挑四件套?”

我不置可否,店員在打過招呼后,說起我為選擇犯難的情況。

“這套天藍色材質很優秀,顏色海銘應該也會喜歡的。”

我固執地選擇了海青色,——這當然是我的想象。我很自然地聽了他的推薦,盡管心里不是滋味,但還是道了謝。我們乘步梯下樓時,我便問詢了他公司的經營內容,終而至于問到他和海銘一起出差的事宜,以及為什么他會知道他喜歡天藍色一些。

“這似乎是你們倆之間的某種令人羨慕的情調。當年蔣介石為宋美齡造美齡宮,和梧桐樹一道構成項鏈形狀,你們這樣的情緣差可與之媲美。是這樣,我們有一次去挑選單品的設計風格,海銘很果決地就選定了一套偏藍色格調的方案,還要求換成天藍色。我們其他人并未覺得這個方案那么得突出,但也就定下來了。他后來向我解釋說,這是你送個他第一份禮物的顏色……”他微笑著直視著我,那目光又在我身上有搜索的意味。我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隨即沉浸在感動、欣喜之中,又想著我送的“第一份禮物”是什么。

“據說,你……們身上有個齒與吻融合的紋身?”

我多少有些難為情,點了點頭。

“天藍色的基調應該也是因為你的緣故。云清,說實在的,我挺羨慕你的,有這樣的人這樣地愛你。”

“江總說笑了。你應該也……”我對眼前的人所知甚少!

“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啊。西奈山上見到你們時,我就已經在羨慕你們了。接觸海銘越久,聽他聊起你、你們的故事,說句不禮貌的話,我其實動了貪心。”

我應該瘋狂一點,大聲地呵斥他的非分之想,宣布自己在感情中的所有權嗎?我沉默著,沉浸在雨夜的那個思考中,我為自己想要說的話而激動著,在臨別的時候,我抬起頭對著江嵐,像是規勸又像是祝福地說:“需要挽留的不是愛情,真正屬于自己的不會被奪走。江總,你會遇到那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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