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的晨霧中，二十三個人正在建造一個新世界。

我看著這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共同點是他們都曾與死亡擦肩而過。阿狗用他強化后的視力在樹林間穿梭，標記出最堅固的木材；巨力少女阿蠻單手扛著碗口粗的樹干往來奔走；歌者坐在半截樹樁上，哼唱著指引水源位置的古怪旋律。

“天母，西邊的溪水最清澈。”秦婆向我匯報，她自從喝了我的血后，駝背挺直了，走路帶風，成了得力的助手。

我點點頭，目光掃過臨時搭建的草棚。三天前救回來的那個小女孩——現在大家都叫她“明瞳”，正用她超常的視力檢查每個人身上是否還有跳蚤。這是我能想到的預防鼠疫傳播的最好辦法。

畢竟這里不是醫院，我也沒有工具，變不出口罩，也變不出藥。

還有誰家好人身穿還能有原住民身份啊！都這樣了，也不給我個系統，這綁架一點都不小說。

“今天我們要建一個像樣的住所。”我拍了拍手，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望向我，“有力氣的負責砍樹，其他編織草繩，老人和孩子準備食物。”

沒有人提出異議。誰有問題，誰來。

一天天的本來只需要上個破班就行了，現在好了要一邊逃命一邊生存了。

我取出筆記本，翻到畫著簡易木屋結構圖的那頁。這是我昨晚憑著記憶畫的野外醫療站草圖，現在成了我們建造聚居地的藍圖。

“天母的天書！”有人小聲驚嘆。

我假裝沒聽見，指著圖紙對阿蠻說（阿蠻就是那個巨力少女，你不能老叫人家巨力少女吧。問我為什么知道她名字？拜托我這里都過幾天了，再不知道名字，你以為寫小說呢！）：“我們需要二十根這么長的原木，你能——”

話沒說完，阿蠻已經扛起石斧走向樹林。她的怪力在三天里不斷增強，現在能輕松舉起三百斤的重物。

正午時分，營地中央已經立起了第一間木屋的框架。我正用手術刀削制榫卯接口，忽然聽到樹林里傳來阿狗的尖叫聲。

所有人立刻抄起手邊的工具。我抓起手術刀沖進樹林，只見阿狗癱坐在一棵古松下，面前跪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

“他...他突然從樹上跳下來！”阿狗指著那人。

我警惕地打量這個不速之客。他約莫四十歲，面容憔悴但眼睛異常明亮，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爛，卻能看出是上好的棉布制成。

“在下陳時濟”男子向我拱手，“原為太醫院醫士，因反對焚疫令被通緝，聽聞此處有神醫，特來相投。”

我瞇起眼睛。他說得太流利了，不像是在山里逃亡多日的人。而且他的指甲縫太干凈，手掌也沒有勞作的繭子。

“證明你的身份。”我握緊手術刀。

陳時濟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小心展開，露出幾根銀針和一把小刀。“這是在下的醫具。”

我接過小刀檢查。確實是古代外科用具，但刀鋒過于光亮，像是很少使用。一個太醫院醫士會不常用自己的手術刀？

這偽裝也太不用心了，看不起誰呢。好吧，看不起我。

“天母”秦婆湊到我耳邊，“此人眼白泛青，怕是服過'五石散'，不可輕信。”真是誰都能看出來。

我正想追問，陳時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帶血的痰。他急忙用袖子擦嘴，但還是有幾滴濺到了我的手背上。

一瞬間，我的皮膚像被烙鐵燙到般灼痛。血滴像活物一樣在我手背上蠕動，試圖鉆入毛孔。我猛地甩手，血珠飛濺到旁邊的樹葉上，立刻腐蝕出幾個小洞。

臥槽，這毒藥不科學。

“拿下他！”我厲聲喝道。

阿蠻一個箭步上前，單手掐住陳時濟的脖子將他提起。陳時濟的臉迅速漲紅，卻露出詭異的笑容。

“妖女...果然...名不虛傳...”他艱難地說，“但新血盟...已經...”

話未說完，他的嘴角突然流出黑血，頭一歪斷了氣。阿蠻不知所措地松開手，尸體軟倒在地。

我的天，我是犯天條了嗎？怎么連死士都出現了。

“檢查他的衣物。”我命令道。

阿狗從陳時濟的鞋底夾層找出一張字條，上面用朱砂寫著幾行小字：

「熒惑妖女藏身青要山

血能活人亦能殺人

新血盟當取其血肉

太醫局已備登神湯」

歌者突然高聲唱起來：“九鼎沸，神女淚，白玉身，永不朽！”

哈？麻意思？

所有人都看向我，眼神中混雜著恐懼和敬畏。我深吸一口氣，知道必須穩住局面。

“把他埋了，不要碰他的血。”我平靜地說，“所有人，從現在開始，任何外來者都必須先隔離三日。”

當天晚上，我們在新建的木屋里召開了第一次全體會議。說是木屋，其實只是個有頂的框架，四面漏風，但比起草棚已經好太多了。

“天母，”秦婆憂心忡忡地說，“那人提到的新血盟，老身年輕時有所耳聞。傳說是一群追求長生不老的方士組成，專取童男童女精血煉丹。”

難道這個世界還能修仙，看著也不像啊。

我點點頭，想起那張字條上的“登神湯”。看來除了朝廷的追殺，現在還多了個神秘組織的威脅。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我環視眾人，“第一，輪流守夜；第二，所有食物和水必須經過檢驗；第三...”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明瞳身上，小女孩正用她異于常人的大眼睛望著我。

“...孩子們必須有人時刻看護。”

會議結束后，我獨自坐在新挖的水井邊，借著月光檢查自己的手背——白天被毒血濺到的地方已經痊愈，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這具身體的自愈能力遠超常人，但我不知道極限在哪里。

說實話要不是沒見到沒聽說修仙者，我都以為自己變成神了。

我可是有不死身的人，難道身穿能成神。

“天母。”阿狗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后，嚇我一跳，還好我穩的住。

他的夜視能力讓他在黑暗中如魚得水，“我在死人身上還發現了這個。”

他遞給我一塊銅牌，上面刻著一個奇怪的圖案：一滴血中包裹著火焰。

“新血盟的標志？”我猜測道。

阿狗點點頭：“我爹以前是鏢師，說過江湖上有這么個邪派，專找有異常的人。”

我握緊銅牌，尖銳的邊緣刺入掌心卻無法劃破皮膚。這塊銅牌證明，我們面對的不僅是朝廷的追殺，還有一個專門針對異常者的組織。

“阿狗，明天開始，你負責訓練所有有異能的人。”我說，“如果他們要來取我們的血，我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異能？異于常人的能力。天母，您真聰明不像他們只會叫我們妖孽。”

……

通常這時候保持沉默就好，不然就會沒完沒了。

第二天清晨，營地開始了有史以來最忙碌的一天。阿狗帶著明瞳和其他三個有視力強化的異能者布置警戒網；阿蠻則訓練那些力量增強的人如何控制力道；歌者的預言能力被用來預測天氣和危險。

而我，則開始系統地整理現代醫學知識，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方式傳授給秦婆等幾個年長者。

“這叫'禳星術'。”我指著煮沸的醋解釋說，“蒸汽能驅散病氣。”

秦婆認真地在一塊樺樹皮上記錄，她用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符號，像是某種原始文字。

“這是老身娘家的秘字”她解釋道，“官府的人看不懂。”

嚇我一跳，還以為把心聲說出來了。

中午時分，我們迎來了第二批投奔者——十三個從附近煤礦逃出來的奴工，他們身上帶著鞭傷和壞疽。我不得不再次使用自己的血，這次有五人幸存，其中兩人獲得了快速愈合的能力。

營地人口增加到三十八人，食物開始緊缺。下午，我帶著阿蠻和三個新獲得異能的人深入山林打獵。憑借強化后的體能，我們輕松捕獲了兩頭野豬和幾只山雞。

回程路上，阿蠻突然停下腳步。

“天母，有血腥味。”她抽動鼻子，“不是動物的。”

我們循著氣味找到一個山澗，里面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尸體，都穿著統一的褐色勁裝，胸口繡著火焰紋樣。

“新血盟的人。”我蹲下檢查一具尸體，“死了不到一天。”

這些人的死狀極為詭異——全身無外傷，但面部表情扭曲，像是經歷了極大的痛苦。更奇怪的是，他們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灰白色，像是所有血液都被抽干了。

“是被什么殺死的？”阿蠻緊張地環顧四周。

我掰開一具尸體的嘴，發現舌頭上有一個細小的針孔。“中毒，某種神經毒素。”

正當我想進一步檢查時，歌者的預言突然在腦海中回響：“九鼎沸，神女淚，白玉身，永不朽！”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我猛地抬頭，看到山澗對面的巖石上站著一個黑影。那是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面具的造型是一張哭泣的女人臉。

我們四目相對的瞬間，黑衣人抬手擲來一物。阿蠻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是塊白玉佩，上面刻著“欽天”二字。

“告訴天母”黑衣人的聲音雌雄莫辨，“熒惑守心之日，即是她入局之時。”

他不認識我，看來我的畫像沒有流傳。

說完，他縱身一躍，消失在密林深處。

回到營地，我召集核心成員——阿狗、阿蠻、秦婆和歌者，向他們展示了白玉佩。

“欽天監的人”秦婆倒吸一口冷氣，“但為何要警告我們？”

“也許不是警告”阿狗思索道，“是威脅”

歌者又開始吟唱，這次歌詞略有不同：“九鼎現，神女變，赤龍出，天下亂！”

我摩挲著白玉佩，突然感到胸口一陣灼熱。扒開衣領一看，心臟位置的皮膚下，那里亮著紅光，隨著心跳的節奏閃動。

“天母”阿蠻突然跪下，“請允許我等正式奉您為主。無垢凈土需要秩序，需要信仰。”

其他人也跟著跪下。我看著這些信賴我的人，明白在這個亂世，信仰或許是最有力的凝聚力。

“起來吧”我輕聲說，“從今天起，我們不再躲藏。”

當晚，我們在營地中央點燃了巨大的篝火。三十八個人圍坐成一圈，我站在中央的石臺上。

從這里開始，造神。

“我白金星，在此立誓”我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庇護所有受難者，對抗一切不公。無垢凈土中，無分貴賤，各盡其能，按需分配！”

“天母萬歲！”眾人齊聲高呼。

儀式結束后，秦婆帶著幾個婦人開始縫制旗幟——紅色的底子上繡著金色星辰，就像我的家鄉。

阿狗則組織年輕人訓練，他們將木棍削尖作長矛，用藤條編織護甲。阿蠻負責教授格斗技巧，她的怪力現在已經能一拳打斷小樹。

而我，記錄每個人的特長和異能，分配不同的職責。識字的負責記錄；有力氣的負責建造和防御；有特殊能力的則組成偵察隊和醫療隊。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在新建的“圣殿”——其實只是一間稍大的木屋——里整理筆記。突然，心臟位置傳來一陣劇痛，紅光透過衣服照亮了整個房間。

我扒開衣領，驚恐地發現皮膚下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圖案——與那塊隕石一模一樣的紋路。與此同時，歌者的預言聲在腦海中炸響：

“九鼎現，神女變，赤龍出，天下亂！”

我，神女還是赤龍？

窗外，夜空中那顆赤紅的熒惑星格外明亮，仿佛在回應我體內的變化。

我顫抖著撫上胸口，明白自己真的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人類。那塊隕石改變了我，賦予我超凡的能力，也帶來了無法逃避的命運。

無垢凈土只是開始。這場由我引發的風暴，終將席卷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