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燼里的天光
- 焚心以火:總裁的終極火葬場
- 作家snGcCt
- 3739字
- 2025-06-07 00:54:11
痛。
無處不在的痛。
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骨骼,又像滾燙的烙鐵印在額角。蘇晚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沉浮浮,每一次試圖掙脫,都被更劇烈的痛楚狠狠拽回深淵。
意識像破碎的浮冰,艱難地拼湊。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鉆進鼻腔。
冰冷的液體,正通過手背的針管,緩慢地注入她的血管。
耳邊,有儀器規律的、微弱的嘀嗒聲。
還有……壓低的交談聲。
“……低燒轉高燒了,39度8……傷口感染風險很高……”
“……身體太虛了,貧血嚴重……之前的舊傷和損耗太大,免疫力幾乎崩潰……”
“……情緒刺激是誘因……必須靜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聲音斷斷續續,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是陳醫生在和誰說話?張媽嗎?
蘇晚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她那個冰冷房間的天花板。一盞造型簡潔的吸頂燈散發著蒼白的光。
她微微轉動眼球。
陳醫生正站在床邊,神情凝重地看著監護儀上的數據,一邊低聲對旁邊的護士交代著什么。
張媽紅著眼眶,手里緊緊攥著一團被淚水浸濕的紙巾,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到她睜眼,立刻撲了過來,聲音帶著哭腔的驚喜:“太太!太太您醒了!太好了!您感覺怎么樣?哪里還疼?渴不渴?”
蘇晚的嘴唇動了動,喉嚨干得像是被砂紙磨過,火辣辣的疼,發不出一點聲音。
張媽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蘸了溫水,濕潤她干裂的唇瓣。那一點點清涼的滋潤,如同沙漠中的甘霖,卻無法觸及她心底那片早已龜裂焦灼的荒蕪。
“太太,您嚇死我了……”張媽的聲音還在抖,“燒了一整夜,反反復復的,陳醫生都守了大半夜了……”
蘇晚的目光越過張媽焦慮的臉,落在了站在稍遠處的陳醫生身上。
陳醫生見她醒來,走過來,用聽診器仔細聽了聽她的心肺,又檢查了一下她額頭的傷口。動作專業而溫和。
“蘇小姐,你醒了就好?!标愥t生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關切,“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頭暈嗎?惡心嗎?”
蘇晚張了張嘴,終于擠出一點嘶啞的氣音:“……疼……都疼……”
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被碾碎后的虛弱。
陳醫生嘆了口氣?!皞诟腥疽l了高燒,加上你身體底子太差,舊疾未愈,這次算是雪上加霜。必須臥床靜養,按時吃藥打針,情緒一定要穩定,不能再激動了?!彼D了頓,語氣加重了些,“否則,后果會很嚴重?!?
蘇晚靜靜地聽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沒有任何反應。
情緒穩定?
她的情緒,早就在昨晚那聲“砰”的關門聲里,碎成了齏粉。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灰燼。哪里還有力氣去激動?
陳醫生看著她這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又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么,只是仔細叮囑了張媽用藥和護理的細節,又觀察了一會兒監護儀,才帶著護士離開。
房間里只剩下張媽和蘇晚。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輸液管里液體滴落的輕微聲響,像在丈量著這漫長而痛苦的時間。
“太太……”張媽試圖打破沉默,聲音小心翼翼的,“您想吃點什么嗎?我給您熬點清淡的粥?或者……”
“張媽。”蘇晚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我說過……別叫我太太了?!?
張媽一哽,眼圈又紅了?!疤K……蘇小姐……”她艱難地改了口,“您別這樣……先生他……他早上走之前……問過您的情況的……”
問過?
蘇晚空洞的眼底,終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像是死水潭里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瞬間又歸于沉寂。
是例行公事般的詢問?還是確認她這個“麻煩”有沒有死掉,會不會影響他迎接他的白月光?
她扯了扯嘴角,一個蒼白無力的弧度。
“他……是不是說……”蘇晚的聲音很輕,帶著自嘲的涼意,“……讓我安分待著……別出去……礙眼?”
張媽的表情瞬間僵住了,眼神躲閃,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她的反應,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果然。
蘇晚緩緩閉上眼。
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也被這無聲的答案徹底擊碎。
心口的位置,已經感覺不到疼了。那里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空洞,呼嘯著穿堂風。
她早該知道的。在他眼里,她永遠都是那個多余的、礙眼的、需要被清理掉的障礙物。尤其是在林薇薇即將到來的時刻。
也好。
這樣……也好。
徹底斷了那點可笑的念想,她反而覺得……輕松了。一種沉入海底,不再掙扎的、絕望的輕松。
“張媽,”她閉著眼,聲音疲憊到了極點,“我累了……想睡會兒?!?
“哎,好,好!您睡,您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著,有事您叫我!”張媽連忙應著,替她掖好被角,看著蘇晚蒼白憔悴、毫無生氣的臉,心里揪著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門被輕輕帶上。
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
蘇晚沒有睡。
她只是閉著眼,感受著身體各處傳來的、連綿不絕的疼痛。額角的傷口在跳痛,小腹深處有熟悉的、冰冷的鈍痛在蔓延,高燒讓她的骨頭縫都在發酸。
這些身體的痛楚,清晰地提醒著她還活著。
可她的心,卻像是死了一樣,沉在一片冰冷的灰燼里。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許多畫面。
三年前,那個雨夜,她狼狽地撞上他的車,被他冷厲的眼神嚇得發抖,卻又在看到他手臂上流血的傷口時,鬼使神差地沖上去,替他擋住了黑暗中刺來的匕首……
陸家老爺子感激的眼神,和那份擺在面前、改變她命運的“隱婚協議”……
第一次踏進這棟冰冷華麗的別墅時,她內心的惶恐與那一絲隱秘的、對未來的期待……
這三年來,無數個夜晚,她為他留的一盞燈,為他溫在灶上的湯,換來的只有他的無視和冰冷的背影……
還有昨天……那個摔碎的蛋糕,額角撞上桌角的劇痛,他冰冷刻薄的話語,那扇在她眼前無情關上的門……
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
原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換來回應。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被珍惜。有些人的心,是萬年不化的冰山,任你如何燃燒自己,也得不到一絲暖意。
而她,已經把自己燒成了灰。
眼淚,終于無聲地從緊閉的眼角滑落,滾燙的,滲入鬢角的紗布,帶來一絲微弱的刺痛。
這大概是……她為陸靳言流的,最后一滴淚了。
從此以后,蘇晚死了。
活下來的,只是一具需要養好傷、然后……離開的軀殼。
與此同時,陸氏集團頂樓。
總裁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陰沉,厚重的云層低低壓著,醞釀著一場新的風雨。
陸靳言坐在寬大的真皮座椅里,面前的辦公桌上攤開著幾份亟待簽字的文件。他手里捏著一支昂貴的鋼筆,筆尖懸在紙頁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的眉頭緊鎖著,眼神有些空茫,焦點并沒有落在文件上。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畫面。
昨晚客廳里那片刺目的紅。
蘇晚倒在地板上,毫無生氣的臉。
額角那道猙獰的、深可見骨的傷口。
還有……她最后看向他那一眼……空洞,絕望,仿佛燃盡了最后一點光。
該死!
陸靳言猛地將鋼筆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昂貴的筆身甚至在光滑的桌面彈跳了一下。
他煩躁地扯了扯系得一絲不茍的領帶,試圖驅散心頭那股莫名的、揮之不去的滯澀感。
他為什么要去想那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她受傷是她自己不小心,是她咎由自??!用那種可笑的苦肉計,不就是想博取他的關注和同情嗎?
他早就警告過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是她不聽!
想到她昨天竟然還做了那個可笑的蛋糕……陸靳言的眼神更加冰冷。她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什么?就能讓他對她另眼相看?真是愚蠢又天真!
可是……那道傷口……真的很深。
陳醫生早上打來電話匯報情況時,說得很嚴重。感染,高燒,身體極度虛弱……還提到了她“憂思過慮”、“舊傷未愈”……
舊傷?
陸靳言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想起來,半年前似乎是有過那么一次意外,管家匯報說水晶燈差點砸到她……當時他怎么說來著?
“碰壞了你賠不起。”
這句話清晰地回響在耳邊。當時他覺得理所當然,一個依附陸家生存的“擺設”,弄壞了價值連城的東西,自然賠不起。
可現在……為什么想起來,心里會有點……不舒服?
他煩躁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條新的航班動態信息推送:
[林薇薇女士乘坐的 CAXXXX航班預計于今日下午15:10分抵達云城國際機場T3航站樓。當前天氣:多云轉陰,有雷陣雨,請旅客注意出行安全。]
薇薇要回來了。
看到這條信息,陸靳言心頭那點莫名的煩躁似乎被強行壓下去了一些。對,這才是他應該關注的重點。薇薇回來了,他應該高興才對。
他需要去機場接她,給她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瑕疵的歡迎儀式。
至于蘇晚……一個無足輕重的意外罷了。養好傷,安分待著,別出來礙事就行。等薇薇安頓好了,他自然會處理掉這個“麻煩”。
陸靳言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腦海中那張蒼白絕望的臉甩開。他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和威嚴:
“李秘書,通知司機,下午兩點準時備車去機場。另外,我讓你準備的花和給林小姐接風的餐廳,都安排好了嗎?”
“是的,陸總,一切都按您吩咐準備妥當。”李秘書干練的聲音傳來。
“很好?!标懡話鞌嚯娫?。
他重新坐回寬大的座椅里,拿起剛剛拍下的鋼筆,目光重新聚焦在文件上,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態。
只是,那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完全舒展開。
窗外的天色,愈發陰沉了。
陸宅,蘇晚的房間。
張媽端著一碗剛熬好的、散發著米香的白粥,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蘇小姐,您好點沒?喝點粥吧?您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張媽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小心翼翼的哄勸。
蘇晚依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張媽看著桌上幾乎沒動過的水和藥,又看看床上形銷骨立、毫無生氣的人,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她默默地放下粥碗,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陰沉得可怕的天色,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