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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光雨降臨與文明震蕩

艦長那關于“六個月”生存期的冰冷宣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實驗室里本就搖搖欲墜的秩序。壓抑的啜泣終于演變成無法控制的嚎啕,有人癱軟在地,有人用頭撞擊著冰冷的控制臺邊緣,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絕望像粘稠的墨汁,浸透了“普羅米修斯號”的每一寸空間,連那微弱的重力場似乎都變得更加沉重,將人拖向深淵。

索恩靠在冰冷的舷窗上,額頭的傷口在應急凝膠下隱隱作痛。他無視身后的崩潰,目光穿透復合玻璃,死死鎖定著那片流動的黑暗壁壘。深淵巨眼般的光斑懸浮在側上方,其內部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流轉,在艦長廣播結束后,似乎……**穩定**了下來。如同一個完成了初步掃描的程序,進入了待機狀態。但這種“穩定”帶來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沉的、被徹底遺忘的寒意。

莉娜強忍著骨折手臂傳來的劇痛,指揮著布倫納和技術員們,將整合了所有恐怖發現——壁壘存在、直徑兩光年、加速收縮、巨眼觀察以及索恩那驚世駭俗的“魚缸生態假說”——的數據壓縮包,一遍又一遍地投向壁壘之外的“地球方向”。通訊指示燈固執地閃爍著代表“發送中”的黃色,卻沒有任何“已發送”或“接收確認”的信號返回。信號如同石沉大海,被那絕對黑暗的壁壘徹底吞噬,或者……阻隔。希望渺茫得近乎不存在,但這已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是索恩口中“讓魚缸外知道”的最后掙扎。

時間在絕望的靜默和重復的發送指令中流逝。疲憊和傷痛開始侵蝕意志,連索恩眼中那偏執的火焰也黯淡了幾分。達爾文的畫像依舊卡在斷裂的管線支架上,蒙著薄薄的塵埃,睿智的目光在昏暗的應急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

突然——

**嗡……**

一種極其微弱、頻率卻高得超出人耳感知極限的震顫,穿透了船體,并非來自引擎或結構,而是源自……**外面**!源自那片包裹著他們的、流動的黑暗壁壘本身!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是一種空間的低語,一種無法形容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脈動**!仿佛整個囚籠的“缸壁”在……**共鳴**!

“能量讀數!壁壘能量讀數!”負責監控壁壘微弱輻射的技術員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的驚恐而變調,“指數級……飆升!無法測量上限!”

索恩猛地挺直身體,僅存的那只眼睛驟然收縮!莉娜也瞬間忘卻了疼痛,撲到監控屏前。

只見屏幕上,代表壁壘能量輻射的曲線,不再是之前平穩的基線,而是像瘋了一樣,筆直地、近乎垂直地向上飆升!那速度遠超任何已知的物理過程!壁壘本身,那粘稠流動的黑暗,開始泛起一種……**光**!

不是反射的星光,而是從壁壘**內部**滲透出來的光!

起初是微弱的、如同極光般的絲縷,在深沉的黑暗中若隱若現。但僅僅幾秒鐘,這些光絲就變得無比明亮、密集!它們不再是絲狀,而是匯聚成一條條、一片片、最終化作鋪天蓋地的**光之洪流**!

這光芒呈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非自然的色彩。它既非恒星的熾白,也非星云的瑰麗,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青藍色調,其間又夾雜著詭異的、仿佛生物組織熒光般的粉紫和慘綠。它沒有實體,卻仿佛擁有生命,如同億萬條發光的深海蠕蟲,從壁壘的“深處”瘋狂地涌現、扭動、**傾瀉**而下!

目標,并非“普羅米修斯號”。

這浩瀚的、詭異的光之瀑布,無視了飛船的存在,穿透那粘稠流動的黑暗壁壘,如同穿過一層不存在的薄膜,**徑直射向壁壘之內——射向太陽系的中心!射向那顆熾熱燃燒的恒星——太陽!**

整個太陽系的空間,仿佛被這詭異的光雨瞬間**點亮**!舷窗外,不再是純粹的黑暗和被壁壘吞噬的星空,而是被這億萬道扭曲、流淌、冰冷的光束所充斥!它們交織、纏繞,形成一片無邊無際、令人瘋狂的光之叢林,將“普羅米修斯號”這艘渺小的飛船,徹底淹沒其中!

“光……光雨……”莉娜失神地喃喃,索恩最初的驚人之語,在這一刻化作了眼前令人靈魂戰栗的現實!

“壁壘能量吸收率……爆表??!”技術員的聲音帶著哭腔,“所有穿透壁壘的光流,其攜帶的能量……正在被壁壘本身……**瘋狂吸收**!”

主屏幕上,代表壁壘能量吸收效率的數值,正以令人眩暈的速度瘋狂跳動,瞬間突破了理論模型的極限!那流動的黑暗壁壘表面,在光雨穿透的瞬間,激蕩起比撞擊時更龐大、更持久的深紫色和暗綠色漣漪!這些漣漪貪婪地擴散、吞噬著光雨帶來的磅礴能量,整個壁壘仿佛一個饑餓了億萬年的巨獸,正在暢快地**痛飲**!

“它在……在吃!”一個年輕的研究員看著屏幕上那象征著能量被吞噬的恐怖數據流,語無倫次地尖叫,“它把光……吃掉了!”

“不!”索恩的聲音如同驚雷,在詭異光雨照耀下、充滿非自然色彩的船艙里炸響。他猛地轉過身,臉上不再是冷靜的分析,而是一種混合著洞悉真相的狂熱和終極絕望的扭曲表情。他指著舷窗外那穿透壁壘、射向太陽的億萬道光流,聲音嘶啞而洪亮,蓋過了光雨穿透船體帶來的、令人牙酸的微弱高頻嘶鳴:

“看清楚了!這光雨不是壁壘的‘食物’!”

他張開雙臂,像一個站在世界末日的舞臺上、進行最后演說的瘋子,目光掃過一張張被詭異光芒映照得如同鬼魅的臉:

“這光雨,是**投喂**!”

“投喂?”有人下意識地重復,大腦一片空白。

“對!投喂!”索恩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殘酷的、不容置疑的清晰,“就像我們往魚缸里撒魚食!這光雨,穿透壁壘,射向太陽!它攜帶的能量,是給太陽的!是給這個魚缸核心‘加熱棒’的!壁壘在吸收的,只是逸散出來的能量!是‘過濾器’在工作!”

他指向屏幕上那貪婪吸收能量的壁壘數據:“它在維持系統!它在接收‘飼料’轉化后的能量!而我們——”他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指向莉娜,指向實驗室里每一個人,指向舷窗外那被光雨籠罩的、象征著地球方向的虛空,“——我們!這魚缸里的魚!太陽系里的塵埃!我們存在的意義,可能只是這個系統運行附帶產生的……**副產品**!或者……僅僅是供‘上面’觀察的……**玩物**!”

“**這就是喂食時刻!**”索恩的咆哮在光雨的嘶鳴中回蕩,帶著一種撕開所有文明尊嚴和存在意義的血腥快意,“我們,就是那缸里的魚!現在,‘飼養者’在投食了!明白了嗎???!”

“轟——!”

索恩的言論,如同在壓抑到極點的火藥桶里扔進了一顆火星!

“不!你閉嘴!瘋子?。 币粋€一直強忍恐懼的安保人員突然暴起,雙眼赤紅,拔出配槍指向索恩!“都是你的詛咒!是你引來了這些怪物!殺了你!殺了你這個帶來厄運的瘋子!”極端的恐懼瞬間轉化為暴戾的殺意。

“住手!”莉娜厲喝,試圖阻止,但她的動作因骨折而遲緩。

“砰!”槍響了!但子彈在微重力中軌跡偏移,擦著索恩的耳朵飛過,擊碎了后方一個顯示屏,火花四濺!

“殺了他!”“他是魔鬼!”“都是他的錯!”絕望和索恩那赤裸裸的、將人類貶低為魚缸玩物的真相,徹底點燃了部分船員崩潰的神經。實驗室瞬間陷入混亂!推搡、怒吼、絕望的尖叫與光雨穿透船體帶來的詭異嘶鳴交織在一起!

“秩序!保持秩序!”艦長的聲音在廣播中咆哮,但收效甚微。布倫納和幾個尚存理智的船員奮力撲向暴動者,試圖控制局面。

索恩站在原地,額角被飛濺的碎片劃開新的傷口,鮮血混著之前的污跡流下。他對指向他的槍口和周圍的混亂視若無睹。他的目光越過暴怒的人群,死死盯著舷窗外那片因光雨降臨而變得光怪陸離的黑暗壁壘,盯著側上方那個深淵巨眼般的光斑。

就在這片混亂和索恩驚世言論的頂點——

那巨大的光斑,其內部流轉的、非人的能量,似乎……**聚焦**了一下。

并非之前那種無意識的波動。這一次,那聚焦感無比清晰!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存在,被魚缸里突然爆發的騷動吸引了注意力,無意識地、冷漠地將“目光”……**投注**了過來!

“呃啊——!”幾個正在扭打的人突然僵住了,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發出短促的、非人的痛苦呻吟,抱著頭蜷縮在地。混亂瞬間被一種更深層、更原始的恐懼凍結!

索恩也感受到了!那聚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刺穿了他的思維!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注視感,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方向性**!它“看”向了他!或者說,看向了混亂爆發的中心——他和他那番“魚缸宣言”!

“它……在看……”莉娜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因那無形的精神沖擊而劇烈顫抖。索恩的“喂魚”理論,被這聚焦的“目光”,以最恐怖的方式……**證實**了!

艦長抓住這瞬間的凝滯,帶著幾名忠于職守的船員沖了進來,用強硬的電擊制服了暴動者,暫時控制了局面。但實驗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光雨穿透船體的嘶鳴和受傷者壓抑的呻吟。所有人的目光,都驚恐地聚焦在舷窗外那巨大的、似乎正“注視”著他們的深淵光斑上。

艦長臉色鐵青,大步走到索恩面前。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和對這失控局面的焦慮。沒有任何言語,他猛地抬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索恩的臉上!

索恩被打得一個趔趄,撞在冰冷的舷窗上,嘴角滲出血絲。他緩緩抬起頭,沒有憤怒,沒有辯解。他那唯一能視物的眼睛,透過額前凌亂帶血的頭發,平靜地、甚至帶著一絲嘲諷地,迎向艦長那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

“禁止……”艦長的聲音因用力而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禁止你再散播恐慌言論!索恩博士!否則,我將以危害飛船安全的罪名拘禁你!”

索恩抬手,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跡。他的目光沒有離開艦長,也沒有離開舷窗外那聚焦的深淵之眼。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死寂的實驗室,帶著一種洞悉了終極荒誕后的冰冷平靜:

“拘禁?”

他微微歪頭,沾著血污的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微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艦長,”他輕聲反問,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心臟,“在這座……注定沉沒的……**魚缸**里……你所謂的‘拘禁’……和外面的‘自由’……又有什么區別呢?”

艦長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怒意瞬間凝固,化為一片死灰般的茫然。索恩的問題,如同這穿透壁壘的光雨和那聚焦的巨眼一樣,冰冷、詭異、直指存在本身最深的絕望。

舷窗外,億萬道冰冷詭異的光流依舊在瘋狂傾瀉,投向遙遠的太陽。壁壘貪婪地吸收著逸散的能量,泛起飽足的漣漪。

而那只深淵巨眼,在投下那短暫而清晰的審視目光后,其內部的能量流轉似乎……**穩定**了下來。

仿佛只是確認了一下魚缸里的小小騷動無傷大雅,便再次……**移開了視線**。

留下“普羅米修斯號”內,一群在冰冷光雨和終極真相中,靈魂被徹底凍結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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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恩沾血的臉與嘲諷平靜的眼神:**洞悉真相者的悲愴與疏離。

***艦長僵在半空的手與死灰般的臉:**秩序維護者在終極荒誕前的崩潰。

***深淵巨眼“聚焦”的瞬間:**非人意志投射的恐怖頂點。

***光雨籠罩下死寂的飛船與船員:**靈魂被凍結的終極囚徒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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