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籠照出的擁擠人形，全是陰鬼。

隨車駕移動，紅光接近在前的三人。

兩方人出現得突兀，都像是事先藏在不遠的位置，從不同藏身之地冒了出來。

沈淵一行起初沒看出異樣，可看了少許后發現，挑著紅燈籠的馬車內，伸出了弓弩。

而一前一后，三人與后邊四車，已接近到百丈范圍。

“咻、咻咻……”三支利箭劃空。

箭頭入肉，卻盡數釘入老婦體內，因此老婦主動當了擋箭牌。

車頭前的沈淵，面無表情道：“救下他們，許能問出些線索。”

一左一右，兩道身影立時彈出。

身著元寶袍的方臉老仆，起步最快，俯身彎腰，如狼往前狂奔。

第二道身影起步稍慢，但轉眼反超一境五脈的老仆，正是少年死士阿七。

雙腿交替，手臂擺動，少年人鬼綠發綠瞳，施展咒術后身法倍增，七尺肌體瘋狂前移。

兩人奔行間，紅燈籠下又數箭射出。

“噗呲。”

利箭入肉，直入后腦勺。

滿臉死人斑的老人倒地，氣絕身亡。

老夫妻先后被射死，只留下瘋瘋癲癲的年輕麻衣男子，最后一箭逼近此人時，半空中綠發人影砸落而下，一拳搗出。

“鐺”的一聲，精鐵利箭沖勢迅猛，與一拳對碰上，彎折著倒飛出去。

綠發身影落在瘋癲男子背后，其雙手之上，多了雙烏金拳套。

后方紅光接近，車廂內隱有女子輕笑聲，旋即四車內一齊伸出機關弩，十余箭齊發，而車轅上趕車的眾陰鬼中，有八頭飄掠下車。

利箭與群鬼齊至，綠發綠瞳的阿七，雙足原地站定，張口一吐，三頭披頭散發、兇戾如瘋狗的陰鬼呼嘯而出，同時其雙拳狂舞。

拳風破空，拳套與利箭連綿碰撞。

而三頭瘋狂陰鬼，撲入對方八頭陰鬼中間，碰面即手撕嘴啃，吞噬其他陰鬼靈體，驚得八頭陰鬼本能逃避。

招架住攻勢后，阿七收回陰鬼，與趕到的方臉老仆，護著年輕麻衣男子后退。

挑著紅燈籠的四車，無后續襲擊，車輪徐徐止住。

“家妹性子好強了些，好在沒傷到諸位的人，還望見諒。”

頭駕馬車內傳出話音，十六名武夫魚貫而出，一男一女兩年輕人落在最后。

這一行十八人，領頭的是后下車的年輕男女，與身后手下皆幫派武夫打扮，多是一身勁裝，背負刀劍，腰懸弓弩。

見對面眾人過來，沈淵這邊二十余人暗自警惕，因對方人手雖比他們少點，可其中同樣有幾位一境四脈與五脈。

近前不遠，阿七殿后退回，方臉老仆拖著麻衣男子，走回眾人中間。

“石頭哥、大牛哥……”

麻衣男子涕淚齊流，抱著老仆大腿。

沈淵瞥了眼，他想救下的主要是老夫妻，只帶回個瘋子，屬實難問出話來。

“叫這瘋子閉嘴，待會拖進紫玉樓，看他有何舉動。”

“啪、啪。”

方臉老仆毫不多話，兩巴掌下去，年輕麻衣男子面頰高高腫起，立馬閉了嘴。

轉向走來的十八人，沈淵問道：“容在下冒昧，你們何故要取此三人性命？”

距離拉近，十六名幫派武夫護衛，領頭兩年輕男女走近后，此二人陰氣森森，才叫人看出皆是人鬼身份。

玄色勁裝青年，劍眉薄唇，語帶憂愁道：“我們昨日遇到過他們，向他們打探了些紫玉樓之事，派出六位同伴先行入樓，結果一個未歸。”

其言外之意，就是三人口中線索有誤，害他們同伴未能活著出來，殺人是為泄憤。

沈淵點點頭，對方不糾纏他搶人就行，也不用在意對方的話是真是假，是何來歷。

他作為誘餌，要的就是釣出他人。

再者，目前紫玉樓明面上被官府查封，暫不歸沈家管，除非這就動手，不然怕是難以趕走這一行外人。

此行他不是來與人斗架的，不可能還未進樓，就先折損人手。

簡單拱了拱手，沈淵轉身招呼手下眾人，向前方五十丈外行去。

“為了幾個賤民置氣，小妹方才失了禮數，給諸位道歉。”

“好些富家翁在紫玉樓失蹤，我們是受人之托前來，如我們這等外縣來人并不少，你們也是他人請來做事的么？”

后方一行人跟上，似想趁著人多，一道進紫玉樓查探。

走在前邊的沈家眾人，無一回應，來人是沒認出他們身份，還是詳裝不知，都無必要走近。

須臾，沈淵等人站到紫玉樓下。

前方大門半掩，樓閣高有三層，橫展二十余丈，高出附近房屋許多。

事發僅過了四個月，此樓已被人拆了個七七八八，值錢的木材被扒走大半。

窗欄斜掛，敲砸痕跡一目明了，掛在屋檐下的燈籠，燈罩都被人扯了去。

沈淵示意一眼，黃老立時揮手道：“開箱，自門口往內，所過之處全撒上石炭灰，兩人同行，不許落單。”

“是。”

十六名沈家護院，抬上大箱先邁進大門，箱內石炭灰往前鋪開。

撒上石炭灰，不過是無奈之計，為的是防備有人記憶缺失，糊里糊涂地送死。

石炭灰鋪地后，有人走失，會在地面留在印記，其他人可跟著尋覓過去。

待門內大堂鋪滿石炭灰，沈淵與黃老等人方才入樓。

堂內晦暗不明，只有護院手中燈籠，綻開些微光亮。

此間桌椅全無，中間戲臺垮塌大半。

兩旁走廊往左右延伸，一層有三十余間客房，三層便是近百間。

置身大堂，沈淵頓覺陰冷潮濕，水汽不知從何而來，極為濃郁，但并未察覺到鬼物。

掃視幾眼，目光落向前方戲臺。

光亮難及的戲臺下方，長滿兩三寸寬的水草，好些穿過木板破洞，伸到了大堂地板上。

分明是活生生的水草，可鼻尖嗅來，除了水腥味外，還散發著尸臭。

“小兄弟，這石炭灰撒上了，也難起作用，不如我們兩方聯手一起行動，人多好辦事，將所有房間搜一遍。”

身后傳來青年人聲，是人鬼兄妹領著眾武夫進來。

沈淵頭也不回道：“聯手好說，但一起就不必了，你們有心可上樓看看，我的人先查探一樓。”

他不信任這些人的身份，什么外縣來人，指不定就是本縣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