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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在地鐵里爬行

加班到凌晨兩點,我抄近路走進廢棄的“槐安路”地鐵站。

站臺空曠死寂,只有我的腳步聲在回蕩。

列車本該五分鐘一班,可我等到天亮也沒等到車。

手機時間永遠停在2:17,電量卻詭異耗盡。

我決定沿著軌道走回下一站。

隧道越走越窄,墻壁滲出冰冷粘液。

身后傳來另一個腳步聲,和我的一模一樣。

當我回頭,只看到自己扭曲變形的影子。

前方的軌道突然消失,只剩一堵濕漉漉的磚墻。

墻上有張模糊的臉,嘴唇翕動:“留下來陪我吧……”

我瘋狂拍打墻壁,磚縫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就在我的耳邊。

凌晨兩點十七分。手機屏幕慘白的光映著我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兩只干涸的傷口。最后一個該死的報表終于提交成功。寫字樓那令人窒息的中央空調早已停止轟鳴,死寂中只剩下我敲擊鍵盤的微弱回音,此刻也消失了。疲憊像沉重的鉛塊灌滿了四肢百骸,骨頭縫里都在叫囂著酸痛。我只想一頭栽倒在床上,睡到世界末日。

電梯緩慢下降的數字如同垂死者的心跳。走出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的大堂,一股混合著汽車尾氣和城市塵埃的冰冷夜風猛地灌進肺里,激得我打了個寒顫。深秋的午夜,寒意刺骨。平時熙攘的街道空曠得可怕,路燈投下一個個昏黃、拉長的光圈,像通往異世界的入口。偶爾一輛出租車幽靈般疾馳而過,尾燈的紅光迅速被黑暗吞噬。

家就在河對岸。走大路,要繞過一個巨大的商業區,至少四十分鐘。疲憊和寒冷讓這個時間顯得無比漫長。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目光飄向了馬路對面那個向下延伸的入口——槐安路地鐵站。

它像城市腹部一道早已結痂的丑陋傷疤。站口被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封著,只留出僅供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柵欄上纏繞著枯萎的藤蔓,如同干癟的血管。旁邊的站牌,“槐安路”三個字早已褪色剝落,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像一張被遺忘的符咒。關于它的傳言不少,說它鬧鬼,說它風水極兇,在它關閉前就出過幾次邪門的事故。平日里,就連最大膽的流浪漢也會避開這里。但此刻,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入口,對我疲憊不堪的身體而言,竟透著一股詭異的誘惑——一條能省下半小時的“捷徑”。

柵欄冰冷粗糙,帶著陳年的鐵銹味。我側著身,衣服摩擦著鐵條,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鉆了進去。一股濃重的、混合著灰塵、霉菌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陳舊腐朽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堵住了我的口鼻。臺階向下延伸,沒入純粹的黑暗,仿佛通往地心。

手機的電筒光柱亮起,像一把脆弱的光劍,勉強劈開眼前的濃墨。光束里,無數塵埃瘋狂舞動。臺階冰冷,覆蓋著厚厚的灰,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聲響。我的腳步聲被這巨大的、死寂的空間徹底吞沒了。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光柱之外什么也看不見,只有一種龐大而沉默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終于下到站臺層。光柱掃過,空曠得令人心悸。高高的穹頂隱沒在黑暗中,幾根粗大的承重柱孤零零地矗立著,柱體上斑駁的舊廣告紙像剝落的皮膚,在光線下顯出詭異的圖案。軌道像兩條冰冷的、無限延伸的黑色巨蟒,臥在站臺邊緣的深淵里。對面站臺完全隱沒在黑暗中,只有我這邊站臺上方,幾盞應急燈散發著極其微弱、如同垂死螢火蟲般的慘綠幽光,勉強勾勒出站臺的輪廓,反而讓周圍顯得更加陰森。

空氣是凝滯的,冰冷,帶著一種地下深處特有的、巖石和死水的味道,混雜著剛才聞到的霉腐氣,吸進肺里又冷又沉。絕對的安靜。沒有風聲,沒有滴水聲,沒有地鐵運行的遙遠震動——什么都沒有。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在耳鼓里“怦怦”狂跳,聲音大得嚇人,在這死寂中被放大了無數倍。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錘敲打著我的神經。

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屏幕亮起,時間清晰地顯示著:2:17。和進站前一模一樣。奇怪的是,信號格那里,是一個刺眼的、血紅的叉。徹底的無信號區。

走到站臺邊緣,靠近軌道。按照市區地鐵的運行密度,即使是凌晨,間隔也不會超過十五分鐘。我找了個看起來相對干凈點的柱子靠著,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外套滲入皮膚。疲憊感像潮水般再次涌來,眼皮沉重。等吧,五分鐘,最多十分鐘,車就該來了。來了就能回家,就能躺下了。這個念頭支撐著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站臺死寂依舊。軌道深處是望不到頭的黑暗,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車輛運行的預兆震動或聲音。只有頭頂那幾盞應急燈,綠光微弱地閃爍著,如同瀕死的眼睛。

不對勁。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我再次點亮手機屏幕——2:17。依舊是2:17!怎么可能?我感覺至少過去十分鐘了!一股寒意猛地從腳底板竄上脊梁骨。我死死盯著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秒針……似乎……根本沒有動?它就那樣凝固在“17”的位置,像被焊死了一樣。

“媽的,破手機!”我低罵一聲,試圖強制重啟。長按電源鍵。屏幕黑了。再按。屏幕亮起……依然是2:17!那個鮮紅的數字像凝固的血塊,死死釘在屏幕上。一股冰冷的恐懼開始沿著我的脊椎緩慢爬升。

就在這時,屏幕右上角的電池圖標猛地一跳!從剛才的65%,瞬間變成了一個刺目的、猩紅的1%!緊接著,屏幕閃爍了兩下,徹底熄滅了。黑暗,純粹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瞬間將我吞噬。

我的心跳驟然停止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冰冷粘膩。我手忙腳亂地摸索著按鍵,瘋狂地按著開機鍵,指甲在冰冷的塑料外殼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沒用。手機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毫無反應。

恐懼,真正的、冰冷的恐懼,像無數條滑膩的蛇,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我大口喘著氣,冰冷的空氣割著喉嚨。站臺空曠得像個巨大的墳墓,而我是唯一的陪葬品。頭頂那點微弱的綠光,此刻顯得如此遙遠,如此無力。黑暗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帶著實質般的重量,壓迫著我的感官。我開始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膜里轟鳴。還有……似乎……還有一種極其微弱、極其緩慢的……滴答聲?像是遠處水管在漏水,又像是……某種粘稠液體滴落的聲音?它飄忽不定,時有時無,更增添了這死寂的詭異。

不行!不能留在這里!等車?這個念頭此刻顯得無比荒謬可笑。這鬼地方根本沒有車!我要出去!沿著軌道,走回上一個還在運行的站點!這個念頭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雖然瘋狂,卻是我唯一的生路。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機沒了,但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借著那點微弱的、來自站臺深處的應急綠光,我勉強能看到軌道的大致輪廓。那兩條冰冷的鐵軌,延伸向無盡的黑暗深處。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索到站臺邊緣。冰冷的水泥邊沿,下面是軌道碎石。高度落差不小。我深吸一口氣,冰涼帶著濃重鐵銹味的空氣灌入肺中,然后翻身,手腳并用地滑了下去。粗糙的碎石硌著膝蓋和手掌,生疼。

雙腳終于踩在了堅實的軌道枕木上。我直起身,背對著死寂的槐安路站臺,面朝前方深不可測的隧道。站臺那點可憐的綠光,只能照亮我身后幾步遠的距離,前方是純粹的、粘稠的黑暗。隧道頂很高,隱沒在視線上方,像一張巨獸合攏的口腔上顎。空氣比站臺上更冷,帶著更濃重的濕氣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陳舊鐵腥味,混合著某種類似苔蘚腐爛的氣息。

我邁開腳步,沿著軌道中間走,盡量避開濕滑的碎石。腳步聲在空曠的隧道里被放大、扭曲,發出“噠……噠……噠……”的回響,孤單得令人心慌。每一聲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經上。我努力加快步伐,只想快點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走了不知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時間感在這里已經完全混亂了。隧道似乎沒有盡頭。兩旁的墻壁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由巨大的水泥預制板拼接而成,表面似乎覆蓋著一層滑膩的東西,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不自然的反光。空氣越來越潮濕,寒意越來越重,穿透衣服,直刺骨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牙齒輕輕磕碰起來。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了一絲異樣。隧道似乎在……變窄?起初只是心理作用,但越往前走,這種感覺越明顯。原本感覺還算寬敞的空間,此刻兩邊的墻壁仿佛在無聲地向中間擠壓過來。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右側的墻壁。

冰冷!

那不是普通的石頭或水泥的冰冷,而是一種深徹骨髓、帶著強烈陰濕感的寒意,像觸碰到了凍僵的尸體。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墻壁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粘稠滑膩的東西,觸感如同腐爛的苔蘚混合了冰冷的油脂。我的指尖沾上了一點,粘膩冰涼,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霉菌和鐵銹的腥臭味立刻鉆入鼻孔。

我猛地縮回手,在褲子上使勁蹭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就在這時,我清晰地聽到——

“噠……噠……噠……”

腳步聲!

就在我身后!

和我自己的腳步聲一模一樣!節奏、輕重,分毫不差!它清晰地響在隧道里,就在我身后幾步遠的地方!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了!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恐懼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臟!

誰?!是誰?!

我猛地停下腳步,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身后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隧道里瞬間只剩下我粗重、驚恐的喘息聲,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脖子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手機的光早已熄滅,只有遠處站臺那點微乎其微的綠光,根本無法穿透這么遠的黑暗。我瞪大眼睛,拼命看向身后我剛剛走過的方向。

那里……空蕩蕩的。

軌道,碎石,兩側濕漉漉的墻壁輪廓……什么都沒有。沒有第二個人影。

是我的回音?精神太緊張幻聽了?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邊濕冷的墻壁上。

墻壁上,映著我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被身后極其微弱的綠光拉得老長,扭曲變形,投射在覆蓋著粘液的墻壁上。影子的輪廓模糊不清,邊緣仿佛在微微晃動、融化。但最恐怖的是……影子的動作!它并不是靜止的!就在我驚恐地盯著它的時候,那墻上的影子,它的頭部,極其輕微地、極其詭異地……向我這邊側了一下!

就像……它在黑暗中,無聲地窺視著我!

“啊——!”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尖叫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里迸發出來,又被隧道迅速吞噬。我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轉回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炸開。巨大的恐懼瞬間淹沒了理智!跑!離開這里!離開這鬼地方!

我再也顧不上腳下的碎石和濕滑,用盡全身力氣,沒命地向前狂奔!腳步聲在隧道里瘋狂地回蕩:“噠噠噠噠噠——!”像密集的鼓點敲打著地獄的大門。粘膩冰冷的空氣刀子般刮過臉頰,肺部火燒火燎地疼痛。

跑!跑!跑!

隧道在飛速后退,又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墻壁擠壓的感覺越來越強,那濕冷粘膩的觸感仿佛隨時會貼上我的身體。我根本不敢回頭,也不敢看兩邊的墻壁,只是死死盯著前方無盡的黑暗,祈禱著能看到一絲光亮,看到下一個站臺的影子。

突然!

狂奔的腳步猛地頓住!巨大的慣性讓我差點向前撲倒!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瞳孔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急劇收縮!

前方……沒有路了!

原本應該無限延伸的軌道,在我前方大約十米的地方,突兀地、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墻!

一堵完全堵死了整個隧道截面的墻!

它由一塊塊巨大的、深色的舊磚塊砌成,磚縫里塞滿了深色的、濕漉漉的苔蘚類物質。墻壁表面同樣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冷滑膩的粘液,在黑暗中反射著極其微弱的、令人作嘔的幽光。這堵墻冰冷、突兀、死寂,散發著比隧道本身更古老、更絕望的氣息,像一座巨大的墓碑,徹底封死了我唯一的生路。

怎么會這樣?!地鐵隧道里怎么可能有一堵磚墻?!這他媽到底是什么地方?!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比之前的恐懼更甚。我雙腿一軟,踉蹌著向前沖了幾步,幾乎是撲到了那堵冰冷濕滑的磚墻面前。

“不……不……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嘶啞地低吼著,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的瘋狂。我舉起拳頭,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那堵冰冷、濕滑的磚墻!

“砰!砰!砰!”

拳頭砸在堅硬的磚石上,發出沉悶而空洞的響聲。指骨傳來鉆心的疼痛,但更讓我魂飛魄散的是墻壁的反應!

就在我拳頭落下的地方,那些深色的磚縫里,一種暗紅色、粘稠如血的液體,緩慢地、無聲地……滲了出來!它們像擁有生命一樣,順著冰冷的磚面蜿蜒流淌,匯聚成一道道細小的、刺目的血線!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如同鐵銹混合著內臟腐敗的腥甜氣味,瞬間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氣味濃烈得幾乎讓我窒息!胃部劇烈地痙攣著。

“呃……”我喉嚨里發出一聲干嘔,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惡心而劇烈顫抖,幾乎站立不穩。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沾滿粘液和暗紅液體的拳頭無力地垂下,粘膩冰冷的感覺順著皮膚蔓延。

就在我后退的瞬間,我的目光被墻面上的一點異常死死攫住了。

就在我剛剛捶打的地方上方,大約與我視線平齊的位置……那覆蓋著粘液和暗紅液體的磚塊表面……似乎……隱約浮現出了一張臉的輪廓!

五官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層污濁的、流動的水幕。但那輪廓……那凹陷的眼窩位置……那鼻梁的起伏……那微微張開、似乎在無聲訴說著什么的嘴唇……它們正從冰冷的、濕滑的磚石深處,緩緩地、扭曲地……“浮”了出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來自靈魂深處的陰冷寒意瞬間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頭部,又在下一秒被徹底凍結!我無法呼吸,無法眨眼,無法移動分毫,只能死死地盯著那張在污穢墻壁上逐漸清晰的、非人的臉!

那張模糊的嘴唇,在暗紅色粘液的覆蓋下,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

但一股冰冷、粘膩、飽含著無盡怨毒和孤寂的“意念”,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毫無阻礙地、狠狠地刺入了我的腦海深處:

“留下來……陪我吧……”

那聲音(如果那能稱為聲音的話)并非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在顱腔內響起,帶著一種非人的、濕漉漉的質感,如同溺斃者在深水淤泥下的囈語,每一個字都浸透著令人骨髓凍結的寒意。

“留下來……陪我吧……”

“不——!”我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嘶吼,恐懼徹底壓垮了理智!求生的本能像被點燃的炸藥!我不能留在這里!不能!我要出去!我要砸開它!砸開這堵鬼墻!

我像一頭徹底陷入絕境的野獸,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不顧一切地再次撲向那堵冰冷粘膩的磚墻!拳頭、手肘、肩膀、額頭……所有能用上的部位都成了武器,瘋狂地撞擊、撕扯著那些堅硬濕滑的磚塊!指甲在粗糙冰冷的磚面上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瞬間翻卷斷裂,指尖傳來鉆心的劇痛,但我完全感覺不到!

“砰!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狹窄死寂的隧道里瘋狂回蕩,如同絕望的喪鐘。每一次撞擊,都讓更多的暗紅色粘稠液體從磚縫中洶涌滲出!它們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像被戳破的膿包,汩汩地涌出,粘稠、溫熱(?),帶著那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迅速染紅了我的手臂、衣服,甚至濺到了我的臉上!那溫熱的感覺觸碰到皮膚,卻帶來一種比冰冷更深的、源自靈魂的惡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嘶吼著,聲音已經沙啞破裂,混合著絕望的哭腔。粘稠的液體糊住了我的眼睛,視野一片猩紅模糊。我胡亂地抹了一把,血水和粘液混合在一起,更加滑膩惡心。

那張墻上的模糊人臉,在血污和粘液的覆蓋下,似乎更加“清晰”了。它不再是單純的輪廓,那凹陷的眼窩仿佛有了焦點,正死死地“盯”著我!嘴唇的翕動也更加明顯,帶著一種近乎嘲弄的、冰冷的貪婪!

“留下來……”

“陪我……”

冰冷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不斷鉆進我的腦海,試圖凍結我的思維,瓦解我的意志。我瘋狂地捶打著,撞擊著,指甲斷裂處傳來的劇痛和墻壁冰冷的觸感是唯一能讓我確認自己還“存在”的東西。墻壁異常堅固,磚塊紋絲不動,只有那些暗紅的液體不斷涌出,像是這堵墻流出的污穢血液。

就在我幾乎耗盡所有力氣,動作開始變得遲緩僵硬的時候——

“噠。”

一聲極其清晰的腳步聲。

就在我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

近得……仿佛那人就貼在我的背后!我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腥濕氣息的氣流,吹拂到了我后頸裸露的皮膚上!

我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所有的動作,所有的嘶吼,都在瞬間僵住。

時間……空間……仿佛都凝固了。

冰冷的恐懼像無數條毒蛇,瞬間鉆入四肢百骸,將每一寸肌肉、每一條神經都徹底凍結。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停止流動的聲音。

那腳步聲……它沒有再響起。

但我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就在我的背后,在那近在咫尺的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停住了。

它就在那里。

靜靜地站著。

無聲無息。

冰冷的、帶著濃重腥濕腐臭的氣息,如同實質般,絲絲縷縷地纏繞上我的后頸,緩慢地、粘膩地……向下蔓延。那氣息仿佛擁有生命,鉆進我的衣領,貼著我的脊椎向下滑,帶來一陣陣無法抑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劇烈戰栗。

我甚至不敢呼吸。肺部憋得快要炸開。

眼睛因為極度的驚恐而瞪得滾圓,死死盯著眼前那堵近在咫尺的、布滿血污和粘液的磚墻。墻面上那張模糊的人臉,似乎……扭曲了一下?嘴角向上拉扯出一個極其詭異、極其怨毒的弧度。

它在笑。

它在等著看。

隧道死寂得如同真空。只有我心臟在瀕死般瘋狂跳動的聲音,像一面破鼓在胸腔里擂動,震耳欲聾。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凍結的血液,帶來撕裂般的痛苦。

我該怎么辦?回頭?不!那會看到什么?那無法想象的恐怖會瞬間摧毀我僅存的、搖搖欲墜的理智!不回頭?它就貼在我背后!那冰冷的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的皮膚!

時間在極度的恐懼中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冷汗像冰冷的蟲子,順著我的額角、鬢角、后背瘋狂地往下爬。粘稠的血污和冰冷的墻液糊滿了我的手臂和臉頰,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和身后那東西散發出的腥濕腐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足以令人發瘋的、地獄般的惡臭。

身后的“東西”,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它只是停在那里,散發著冰冷和死亡的氣息,無聲地宣告著它的存在。這種無聲的壓迫感,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崩潰。

就在我即將被這巨大的、無聲的恐懼徹底壓垮,精神瀕臨斷裂的瞬間——

“噠。”

那腳步聲,又響了一下。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落地聲。它帶著一種……粘滯感。仿佛踩在了厚厚的、濕滑的苔蘚上。聲音的來源……似乎……更近了?

不!不是似乎!它真的……更近了!那股冰冷腥臭的氣息,幾乎完全籠罩了我的整個后背!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東西……它似乎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

它的“臉”……是不是……快要貼上我的后腦勺了?!

“呃……”一聲極度壓抑的、如同瀕死嗚咽般的聲音從我喉嚨深處擠出。極致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臟,然后猛地向下一扯!眼前瞬間一片漆黑,視野邊緣爆開無數閃爍的金星,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搖晃,雙腿軟得像煮爛的面條,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我猛地向前撲倒!

不是主動的逃離,而是純粹的、被恐懼抽空力量的癱倒!

身體重重地砸在冰冷、濕滑、覆蓋著粘液和暗紅血污的隧道地面上!碎石硌著骨頭,粘膩冰冷的液體瞬間浸透了胸前的衣服,帶來刺骨的寒意和強烈的惡心感。臉側貼著冰冷的地面,能清晰地聞到泥土、霉菌、鐵銹和那濃烈腥臭混合的味道。

完了。徹底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判決,在我一片空白的腦海里閃過。

我甚至放棄了掙扎,放棄了思考。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的瘋狂和此刻的崩潰中耗盡。我像一攤爛泥,癱在冰冷污穢的地上,等待著那最終極的恐怖降臨。等待著身后那東西冰冷的“觸碰”,或者更可怕的吞噬。

我緊閉著眼睛,牙齒因為無法控制的戰栗而瘋狂磕碰著,發出“咯咯咯咯”的細碎聲響,在這死寂的隧道里清晰得可怕。身體蜷縮起來,徒勞地試圖抵御那幾乎要將我靈魂都凍結的冰冷氣息。

一秒……兩秒……

預想中的“觸碰”并沒有立刻到來。

死寂。

只有我粗重、顫抖的喘息,和牙齒瘋狂磕碰的聲音。

然而,這種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最殘酷的折磨。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每一秒都在凌遲著我脆弱的神經。它就在那里!它就在我背后!它為什么不立刻動手?它在享受我的恐懼嗎?它在玩弄它的獵物嗎?

就在這種極致的煎熬中,一種新的、更加毛骨悚然的聲音,極其細微地……鉆入了我的耳朵。

“嘶啦……嘶啦……”

像是……極其粗糙的砂紙,在緩慢地、反復地……摩擦著地面?

聲音的來源……就在我頭頂前方!

很近!

我猛地睜開被血污糊住的眼睛!

前方,是那堵冰冷、濕滑、滲出暗紅液體的磚墻。墻根處,覆蓋著厚厚的粘液和污穢。

就在那粘稠的污穢中……有什么東西……在動!

那東西緊貼著地面,顏色幾乎與污穢融為一體,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前蠕動!

它像是一團……破敗的、被浸透的麻布?不!麻布不會自己動!那形狀……隱約像……像一個人形?一個被極度扭曲、壓縮、仿佛只剩下薄薄一層皮囊的人形!它沒有腿,或者說它的“腿”已經完全和那粘稠的地面融為一體,只能依靠某種難以想象的方式,極其緩慢地拖拽著自己扁平、濕滑的“身體”,在冰冷粘膩的地面上,向著那堵絕望的磚墻……蠕動!

“嘶啦……嘶啦……”

那令人頭皮炸裂的摩擦聲,正是它“身體”與地面接觸、拖行時發出的!每一次蠕動,都伴隨著極其細微的、如同骨骼碎裂又像粘液被擠壓的“咕唧”聲。

它……它在干什么?它要爬到墻里去?

就在我大腦被這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沖擊得一片空白時,那團緩慢蠕動的東西,似乎……微微抬起了它的“前端”?

那里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污穢的凹陷。但就在那凹陷對準我的剎那——

一股冰冷、粘膩、充滿了無盡痛苦和絕望的“意念流”,比之前墻上的臉龐更加混亂、更加瘋狂,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狠狠刺穿了我的意識:

“墻……里面……不……是……外面……”

“冷……好冷……”

“擠……太擠了……”

“爬……出去……”

“爬……出……”

這股混亂瘋狂、飽含著非人痛苦的意念,瞬間沖垮了我搖搖欲墜的精神防線!比身后那冰冷的凝視更甚!它不再是單純的恐懼,而是將一種無法言喻的、屬于“墻內”存在的極端痛苦和瘋狂,直接灌入了我的腦海!

“啊——!”我終于徹底崩潰了!喉嚨里爆發出不似人聲的凄厲尖叫!這尖叫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撕裂了隧道死寂的帷幕!

與此同時!

“噠!”

身后的腳步聲,第三次響起!

這一次,它不再有任何掩飾!冰冷、粘膩、帶著一種非人的沉重感,重重地踩踏在我腿邊的地面上!那股濃烈的、令人窒息的腥濕腐臭氣息,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罩子,瞬間將我整個身體都籠罩了進去!

它……踩到我了?!

極致的恐懼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爆發出最后一點殘存的力量!我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扭動身體,手腳并用,在冰冷濕滑、布滿粘液和血污的地面上拼命向前爬!

目標——那堵磚墻!

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向它爬!也許是身后那東西的逼迫,也許是墻根下蠕動之物帶來的瘋狂暗示,也許是那堵墻本身就是一個扭曲的“出口”的錯覺?混亂和極致的恐懼已經徹底主宰了我的大腦!爬!離開身后!離開地面!離開這個地獄!

“嘶啦!嘶啦!”我自己的衣服在濕滑的地面上摩擦,發出和那蠕動之物相似的聲音。冰冷的粘液和血污糊滿了我的雙手、膝蓋、胸膛。每一次拖動身體,都伴隨著碎石硌入皮肉的劇痛和刺骨的冰冷。

“噠!”

身后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不緊不慢,如同死神的倒計時!它就在我腳邊!它跟著我爬!

冰冷的、帶著強烈惡意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貼著我爬行的軌跡!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東西……它似乎俯下了“身體”?那股濃烈的腐臭,幾乎噴在了我的后頸上!

“別過來!別過來!”我嘶啞地哭喊著,眼淚混合著臉上的血污往下淌。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我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瘋狂地向前爬!爬向那堵滲出暗紅液體的、冰冷的、絕望的磚墻!

近了!更近了!

那堵墻就在眼前!磚縫里滲出的暗紅液體像無數道細小的血淚。墻根下,那團扁平濕滑的東西還在緩慢地蠕動著,似乎也想“融入”墻里。它混亂痛苦的意念碎片還在我腦海里回蕩。

“爬……出去……”

“爬……”

我不管了!什么都顧不上了!離開這里!哪怕是爬進那堵墻里!也比被身后那東西抓住要好!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濕滑、不斷滲出暗紅液體的墻根時——

“噠!”

那腳步聲,第四次響起!

這一次,它不再是踩在地面上。

它……踩在了我的背上!

一股冰冷、粘膩、沉重得如同千鈞巨石般的“觸感”,重重地壓在了我的脊椎上!那感覺……不是實體!更像是一團冰冷的、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氣息”或者“意念”的聚合體,狠狠地“坐”了下來!

“呃啊——!”一聲短促而凄厲到極點的慘嚎從我喉嚨里擠出!那冰冷的“重壓”瞬間穿透了皮肉骨骼,直抵靈魂深處!仿佛連我的思維、我的意識都被凍結、被碾碎!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劇痛和極寒瞬間席卷全身!身體像是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海,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在崩解!

我的臉重重地砸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粘膩的液體灌入鼻腔和嘴巴。眼前徹底一黑,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被這股冰冷的重壓吹得瘋狂搖曳,幾乎就要熄滅。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黑暗邊緣,我最后的感知,捕捉到了前方墻根下的景象。

那團緩慢蠕動的、扁平濕滑的東西,似乎……終于“夠到”了它一直向往的磚墻。它那污穢的前端,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開始向一塊磚石邊緣微微翹起、不斷滲出暗紅液體的縫隙……“擠”了進去!

“嘶啦……咕唧……”

更加粘膩、更加令人作嘔的擠壓聲響起。

與此同時,一股更加混亂、更加瘋狂、飽含著一種詭異“喜悅”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爆炸,狠狠撞入我瀕臨潰散的意識:

“出……去……”

“擠……開……”

“他……們……”

“就……能……”

“走……”

這混亂瘋狂的意念,連同背上那冰冷粘膩、重如千鈞的“踩踏”感,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徹底吞噬了我僅存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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