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傾瀉而下的轟鳴聲中，蕭云璟身形如游魚般滑向暗道側壁。他修長的手指在斑駁的石磚上快速摸索，突然在某處凹陷處用力一扣

“咔嗒！“

機關轉動的聲響被爆炸聲淹沒，一道暗門悄無聲息地翻轉，將他卷入一條幽深狹窄的甬道。濃煙與熱浪瞬間被隔絕在外，取而代之的是滲骨的寒意和滴水聲空洞的回響。

蕭云璟背靠濕冷的石壁，從懷中取出半幅軍械圖。圖紙邊緣，一枚暗紅蓮印在微光下若隱若現。

指腹擦過印記，沾上些許猩紅粉末。

蕭云璟眼神一凝。

這印記不該存在。

“咯啦......咯啦......“

鐵鏈拖地的聲響從甬道深處傳來，伴隨著痛苦的喘息。蕭云璟立即收好圖紙，無聲地抽出腰間軟劍。借著夜明珠的微光，他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艱難地向這邊爬行。

那是個蓬頭垢面的老者，手腳都被沉重的鐵鐐磨得血肉模糊。當他抬起頭時，渾濁的眼珠突然瞪大：“郡、郡王殿下......“

蕭云璟劍眉微蹙，借著微光仔細辨認那張布滿污垢的臉：“劉主事？軍械司的劉明德？“

與此同時，城西荒廟內。

沈硯雪跪坐在殘破的蒲團上，就著月光反復檢視那枚焦黑的銅牌。忽然，她指尖一頓——牌身內側竟刻著細如蚊足的線條，在特定角度下，赫然是一幅微縮的北境輿圖！

“燕捕頭，你看這個。“

梁上傳來衣袂翻飛的聲響，一道矯健的身影輕盈落下。燕三娘束在腦后的高馬尾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靛藍色勁裝完美融入夜色，唯有腰間那塊“提刑司“銅牌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后頸處一道寸許長的疤痕若隱若現，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傷。

“有意思。“她接過銅牌，指腹摩挲著那些刻痕，“這是軍械司的密文標記。“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只信鴿，“正好，我剛截獲這個。“

沈硯雪小心拆開竹筒，展開的紙條上只有八個潦草的字跡：“新娘已死，速毀暗道。“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那具無頭女尸。

“那具尸體......“沈硯雪猛地站起身，“她不是普通的暗樁！“

廟門突然被勁風破開，蕭云璟挾著一身血腥氣踏入，身后跟著個瑟瑟發抖的枯瘦老者。

“這位是軍械司的劉主事。“蕭云璟隨手將染血的外袍扔在供桌上，“三年前那批軍械的經手人。“

劉主事跪在地上抖如篩糠，渾濁的眼中滿是恐懼：“那、那新娘是柳錄事......柳青棠......“

“柳青棠？“沈硯雪瞳孔驟縮。這個名字她在父親遺留的案卷上見過，是軍械司最年輕的女錄事。

“柳錄事當年負責核對北境軍械數目，“劉主事老淚縱橫，“她發現賬目不對，暗中記下證據......后來突然暴斃，尸首都不見了......“

燕三娘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塊染血的帕子：“我在嫁衣夾層找到這個。“她的皮革護腕在動作間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帕角繡著個小小的“柳“字，旁邊畫著朵十二瓣蓮，蓮心處還點著個朱砂記號。

蕭云璟接過帕子，對著月光細看：“這是軍械司的密記。“他冷笑一聲，“看來我們的柳錄事死后也不得安寧，被人做成了一具'活體密函'。“

“活體......“沈硯雪突然明白過來，“那些縫合線！有人把證據縫在了她體內！“

“轟！“

廟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個建筑都隨之搖晃。無數箭矢穿透窗紙，在月光下劃出森冷的光軌。謝衡陰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郡王殿下，何必為了個死人如此執著？“

一支淬毒的弩箭直取蕭云璟咽喉！

沈硯雪反應極快，三根銀針從指間激射而出，精準地將弩箭擊偏。燕三娘則一個利落的側翻，三把薄如蟬翼的飛刀從不同角度射出，暗處頓時傳來三聲慘叫。

“帶劉主事先走！“蕭云璟劈手奪過一把長刀，刀光如雪，瞬間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網。

沈硯雪剛扶起劉主事，忽聽弓弦震動——謝衡親自張弓，一支玄鐵重箭破空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支金翎箭如流星般劃過夜空，精準地將玄鐵箭當空截斷！

“蕭七！你這混賬又搶我風頭！“

清朗的男聲帶著笑意從墻頭傳來。月光下，一位銀甲將軍挽弓而立，紅色發帶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腰間懸著的鎏金錯銀長劍與甲胄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云璟頭也不回地笑道：“陸明遠，你再晚來半步，就只能給我收尸了。“

陸明遠瀟灑地躍下墻頭，身后數十名黑甲騎兵如潮水般涌來。當他經過燕三娘身邊時，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燕三娘冷著臉別過頭去，右手不自覺地撫上后頸的疤痕；陸明遠張揚的笑容僵在臉上，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戰局很快平息。陸明遠的親兵押著幾個活口去審問，蕭云璟則帶著眾人查看劉主事吐露的新線索。

“柳青棠生前最后接觸的人是崔鵬的表弟，“蕭云璟展開一張染血的地圖，“而這里——“他指向皇覺寺后山，“是她尸體最初被發現的地方。“

沈硯雪突然想起什么：“二皇子上月剛在皇覺寺辦法事。“

“不止如此，“燕三娘插話，“我查過，柳青棠死后第三日，工部有批匠人奉命去皇覺寺'修繕佛像'。“

陸明遠抱劍而立：“巧了，我上月巡防時，發現皇覺寺后山半夜總有車馬來往。“

眾人沉默片刻，蕭云璟突然輕笑：“看來，我們得去會會這些'虔誠禮佛'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