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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刁難之下再逆襲

廳中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王秀才摸了摸胡須,袖口那本《爾雅》硌得手腕生疼——這是林尚書家那位姑娘塞給他的,說是只要讓那什么蘇公子出丑,便送他十畝良田。

他掃了眼上座的蘇挽月,對方正垂眸撥弄茶盞,連個正眼都沒給,心頭火起,直接開口:“蘇公子方才說要以‘荷’字為韻聯(lián)詩,在下倒想先請教個學(xué)問——《爾雅·釋天》里,‘荷’字可有古注?”

話音未落,廳中便起了些騷動。

《爾雅》本就是訓(xùn)詁奇書,《釋天》一篇更專講天文氣象,尋常文人能背下《釋草》《釋木》已是不易,誰會去翻《釋天》里的生僻注?

趙姑娘攥著蘇挽月的衣袖急得直跺腳,張公子也捏著茶盞替她捏把汗。

蘇挽月卻像沒聽出話里的刺,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了兩下。

前世她在織錦坊當繡娘時,為了繡出古畫里的蓮荷,沒少翻古籍查考“荷”的別稱,《爾雅》自然是翻過的。

她抬眼時眼尾微挑,聲音清潤如泉:“王秀才好學(xué)問,竟考到《釋天》里了?!稜栄拧め屘臁酚性啤桑睫∏o’,郭璞注曰‘莖名荷’,說的是芙蕖的莖稈喚作荷。不知在下答得可對?”

王秀才的臉霎時漲得通紅。

他本以為這問題能難住對方,卻不想蘇挽月不僅答了,連注疏都精準無誤。

陳公子在旁捏緊了扇骨——方才在書市,他捧著蘇挽月的《詠荷》抄本贊“此才當?shù)皿@鴻”,如今倒要幫著林姑娘砸自己的腳。

他咬了咬牙,突然揚聲道:“蘇公子學(xué)問果然了得,在下倒想問問,李義山那句‘留得枯荷聽雨聲’,可是化用了前朝哪位詩人的句子?”

這問題更刁。

李商隱的詩本就愛用典,“枯荷”一句看似尋常,實則出處偏門。

蘇挽月垂眸抿茶,喉間卻漫上一絲冷笑——前世她被蘇晚晴設(shè)計趕出蘇府,在破廟躲雨時,曾翻到過一本殘舊的《南梁詩鈔》,里面正有句“殘荷臥聽三更雨”。

她抬眼時目光清亮:“陳公子好眼力,這詩確是化用了南梁柳惲的‘殘荷臥聽三更雨’。柳詩原句哀婉,李義山添個‘留’字,倒多了幾分從容?!?

陳公子的扇骨“咔”地裂了道細紋。

他終于明白蘇晚晴為何要叮囑“務(wù)必挫她銳氣”——這蘇公子哪里是庶女,分明是本活的詩典!

“好個從容!”一直沒說話的李公子突然拍案而起。

他是京都有名的恃才傲物之輩,今日本是來看熱鬧,不想倒被蘇挽月的才學(xué)激得心頭起火,“光說不練假把式,蘇公子既這么會講,不如與在下對個對子?就以‘荷’為題,我出上句,你對下句,如何?”

蘇挽月掃過李公子漲紅的臉,眼尾微彎。

她前世見過太多這樣的傲氣書生,越是急著證明自己,破綻便越多。

她端起茶盞掩住笑意:“李公子請。”

李公子捋了捋衣袖,仰頭吟道:“十里荷風(fēng),吹皺一湖星子?!?

這上句極妙,荷風(fēng)、湖、星子,動靜相宜。

趙姑娘攥著帕子直搓手,張公子也悄悄替蘇挽月捏了把汗。

蘇挽月卻只是垂眸看了看杯中浮動的茶葉,輕聲道:“半窗竹露,沾濕滿卷秋聲?!?

眾人皆是一怔。

竹露對荷風(fēng),秋聲對星子,不僅對仗工整,更添了幾分疏朗的意境。

李公子卻眼睛一亮——這對句雖好,卻比上句少了幾分靈動,看來這蘇公子也不過如此!

他來了精神,又吟道:“荷柄擎珠,欲贈游魚偏墜水?!?

蘇挽月指尖輕輕敲了敲桌沿,像是在琢磨。

趙姑娘急得直拽她袖子,她卻沖對方眨了眨眼,這才開口:“蓮心藏苦,本酬歸燕卻凝霜?!?

這對句仍是中規(guī)中矩,李公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干脆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大聲道:“最后一句!荷影偷光,借得清輝描月瘦。”

話音剛落,廳中便靜了下來。

這上句極巧,“偷光”“描月瘦”將荷影寫得活靈活現(xiàn),眾人都望著蘇挽月,連沈硯寒都放下了茶盞。

蘇挽月抬眼時,目光恰好撞進沈硯寒的眼底。

他坐在角落,半張臉隱在陰影里,卻有極溫柔的光從眼底漫出來。

她忽然想起前世在織錦坊熬夜繡荷,冷得直搓手時,也是這樣一道目光,裹著狐裘披在她肩上——是沈硯寒微服私訪時,悄悄給她留的。

她唇角揚起,聲音清越如鶴鳴:“蓮香遞信,捎來舊夢許春肥?!?

廳中霎時爆發(fā)出喝彩聲。

“偷光”對“遞信”,“描月瘦”對“許春肥”,不僅對仗工整,更添了幾分暖意。

李公子張著嘴愣在原地,半天才憋出句:“蘇公子這……這是把荷寫活了!”

沈硯寒望著她發(fā)亮的眼睛,喉結(jié)動了動。

他伸手將她落在案幾上的帕子輕輕攏到掌心——這帕子上繡著并蒂蓮,是前日他偷偷塞進她妝匣的,不想她今日竟帶了來。

“好!好個蓮香遞信許春肥!”張公子拍著桌子直笑,趙姑娘更是撲過來攥住蘇挽月的手直晃:“我就說阿月最厲害了!”

喝彩聲中,蘇挽月忽然聽見廳外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像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她抬眼望去,只見廊下陰影里立著道身影——蘇晚晴扶著門框,指尖還沾著茶漬,嘴角勾著比燭火更冷的笑。

蘇晚晴指尖的茶漬順著腕間蜿蜒,落在繡著纏枝蓮的裙角,像一滴化不開的血。

她望著廳內(nèi)被眾人簇擁的蘇挽月,喉間泛起鐵銹味——方才那兩句對答,連李公子都紅著臉說“甘拜下風(fēng)”,更有幾個酸秀才舉著酒盞要認蘇挽月做“荷詩盟主”。

她攥緊碎瓷片的手終于滲出血來,卻笑得更甜:“錢護衛(wèi),去后巷把劉三那撥人叫來?!?

錢護衛(wèi)縮著脖子湊近:“姑娘,這……這大庭廣眾的,萬一被人看見……”

“看見又如何?”蘇晚晴將染血的帕子甩在他胸口,“你當蘇公子真是什么金枝玉葉?不過是蘇府不要的庶女,就算明日在亂葬崗被野狗啃了,蘇老爺連眼淚都懶得掉?!彼讣鈩澾^廊柱上的木雕牡丹,“你去告訴劉三,事成之后,除了那五十兩銀子,再送他半車官鹽——夠他下半輩子蹲大牢的,也夠他下半輩子享清福的。”

錢護衛(wèi)打了個寒顫,連滾帶爬往院外跑。

蘇晚晴望著他的背影,又補了句:“記得讓他們蒙臉,別用刀——要活的?!弊詈笠粋€字咬得極輕,像蛇信子掃過花蕊。

廳內(nèi)的喝彩聲漸弱,張公子拍著蘇挽月的肩直嘆:“蘇兄這才,當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明日我便讓人把今日聯(lián)詩的稿子謄抄百份,滿京都的茶棚都貼——”

“張兄且慢。”蘇挽月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垂眸盯著自己腳邊的陰影——方才還在廊下晃動的燈籠影,此刻竟多出兩團模糊的黑,像兩尊蹲伏的獸。

前世她被蘇晚晴的人拖進柴房時,也是這樣的陰影,混著霉味的布團堵嘴前,她最后一眼看見的,便是蘇晚晴站在廊下,裙角沾著和今日一樣的茶漬。

她抬眼掃過廳外,正撞進孫掌柜的目光。

那掌柜方才還笑出滿臉褶子,此刻卻別過臉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鑰匙串——那串鑰匙上掛著的翡翠魚墜,是蘇晚晴上個月賞給府里管事的。

蘇挽月垂眸抿茶,茶盞邊緣的溫度突然變得刺骨。

“今日盡興,改日再聚?”她笑著起身,袖中帕子卻悄悄勾住沈硯寒的衣擺。

沈硯寒本在逗弄案幾上的貍花貓,聞言抬眼,正撞進她眼底的暗潮。

他不動聲色地將茶盞重重一放,驚得貍花“喵”地竄上房梁,廳中眾人皆抬頭看貓,他卻借著這動靜,將一枚刻著龍紋的玉牌塞進蘇挽月掌心。

“蘇兄要走?”趙姑娘拽住她的袖子,“我還想討你那方帕子的繡樣呢!”

“明日我讓人送十幅新樣去趙府。”蘇挽月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卻掃過廊下那株老梅樹——樹后露出半截青布褲腳,是錢護衛(wèi)方才穿的那身。

她唇角微勾,聲音卻軟得像團云,“今日實在乏了,改日再與諸位細聊?!?

眾人雖不舍,到底散了。

沈硯寒落后半步,替她攏了攏披風(fēng):“要我送你?”

“不用。”蘇挽月將玉牌攥進掌心,“我想走兩步醒醒酒?!彼D(zhuǎn)身時,瞥見街角有輛蒙著黑布的馬車晃了晃,車夫帽檐壓得極低,卻在與錢護衛(wèi)交換暗號。

晚風(fēng)掀起她的衣擺,蘇挽月望著那輛馬車,忽然笑了。

前世她被拖上車時,也是這樣的夜風(fēng),刮得車簾獵獵作響。

但這一世,她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玉牌——沈硯寒的暗衛(wèi),該到了。

聚會的燈籠一盞盞熄滅,最后只剩廳前兩盞還亮著。

蘇挽月踩著滿地碎瓊似的月光往巷口走,耳尖卻捕捉到身后細碎的腳步聲——三個人,兩個穿快靴,一個鞋底沾著泥,是方才在梅樹后躲著的。

她腳步微頓,又繼續(xù)往前。

轉(zhuǎn)角處的酒旗被風(fēng)卷起,露出后面半張臉——是蕭景珩的親衛(wèi),正對著她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蘇挽月低頭,看見自己影子里多了幾團晃動的黑,像蟄伏的蛇,正緩緩收緊包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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